20 没用的东西
上班时间罐头只能一个人待在家里,它和顾朝昀一同起床吃早饭,中午顾朝昀回来给它做午餐,再陪它玩一会儿,太阳落下它才能和两位主人正式团聚。 顾朝昀每次出了电梯就能听见屋里激动的挠门声,一开门,罐头扑上来抱他的腿,呜呜地唤他,急切需要抚摸。身后的客厅不至于一片狼藉,不过也被罐头闹腾得有些凌乱。顾朝昀给房门下半部贴上了磨爪板,做饭之前要花费许多时间先清扫房间。安池就缩在沙发上看他忙碌,趁顾朝昀看不见时摸摸罐头。顾朝昀舍不得让他帮忙,安池也不擅长家务事。 除了照顾小狗,顾朝昀和安池每天还有一样固定项目,接吻。 安池格外喜欢顾朝昀柔软的嘴唇,喜欢他濡湿的触碰。这一方面他从不遮掩欲望,他攀住顾朝昀的肩膀,或是红着脸凑近,顾朝昀就明白他想要亲吻。 早餐前的见面当然需要早安吻,睡眼惺忪,吻得迷糊而迟缓,尝到清凉的牙膏味。上班路上避嫌分开时要飞快搂住亲一口,而指尖划过后颈的动作十分缓慢,依依不舍。下班后在昏暗的地下车库,安池依偎在顾朝昀怀里索吻,代表想念,一面提心吊胆提防车前经过的下属。深夜分别时最缠绵,顾朝昀将安池一路吻着抵到墙上,亲出旖旎水声,紧紧拥抱着,直到喘不过气,或是被罐头打断,才留恋地相互妥协。 但除此之外,没有发生别的什么。 即便晚安吻足够热烈,分开后淌下未断的银丝,脸颊晕开浓重绯红,眼神迷离,气息滚烫,他们沉默对峙良久,依然选择忍耐。 顾朝昀胆怯,安池则是羞赧。 周五晚照例回老宅吃饭,考虑到老人多半又要留他们过夜,顾朝昀打算先回家一趟,把罐头也带过去。 “哥……我们这样,是不是地下恋啊?”坐电梯的时候回想起方才差点被同事撞见接吻的紧张场景,顾朝昀捻着胸前的卫衣系绳,红着脸支支吾吾向安池确认。 他还是缺乏自信,望向安池的眼神时常是隐忍的,怯懦迷茫的。安池不擅长安慰,只能一次又一次主动吻他,轻轻啄着他嘴唇,再咬一口,表示嗔怪。 这一次照旧,安池踮脚亲吻顾朝昀,摸摸他的脸颊,眉眼浮起无奈的悲伤。 他们的恋情暂时无法公布,琐碎的幸福困在狭隘空间,只有他们明白,当然委屈。 其实顾朝昀已经十分满足,但安池略有不甘。他第一次感知爱情,第一次感受到家的存在,很想要他人知道,很想炫耀他拥有了多么可爱帅气的Alpha,还有一只乖巧的小狗,多美满。 罐头被关在笼子里放在汽车后座,它很不喜欢被约束的感觉,一直嗷呜唤着发泄不满。 “哥,你来开车吧。我抱着它。”顾朝昀也不忍心它被关住,于是向安池提议,准备找个地方停车。 安池扭头看着那团杏色的小家伙,蹙起眉头做了番心理斗争:“我来抱吧。” 顾朝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就见安池探出上身打开了笼子,罐头吧唧滚下后座,抬起小短腿拼命扒拉着想跳到前排。安池的动作很犹豫很笨拙,费了老大劲才帮罐头爬上来,让它乖乖趴在自己腿上,别去打扰顾朝昀开车。 安池的表情很严肃,手端正地摆在罐头背上,十分不情愿的样子,实则经常趁顾朝昀不注意的时候温柔地抚摸小狗。罐头想趴在窗上看外面倒退的世界,他一边皱眉说麻烦,一边小心地将它托起。顾朝昀专注开车,偷笑着不拆穿。 到老宅时罐头已经安静下来,趴在安池腿上小憩,尾巴惬意地时不时摆一下。安池不知道要怎么抱起它,抿紧了嘴唇懊恼地看向顾朝昀。顾朝昀熟练地将小狗捞起用手臂兜住,走到后座准备把罐头的东西拿下来。 但安池提前吩咐了管家过来帮忙,顾朝昀不太习惯,摸着怀里的小狗,对安池茫然地眨了眨眼,发现他向自己伸出了手。更加无措。 “不想牵吗?”安池有些恼怒,脸颊发烫,又将手举高了点,手背朝上,手指垂下,希望顾朝昀能快点开窍握住。却被罐头抢先舔了一口。 “嗷!我牵,牵的!”顾朝昀恍然大悟,连忙腾出一只手,红着脸摊开掌心,不明白安池怎么突然想要牵手。 安池嫌弃地微微嘟起嘴,稍显急躁地将手放到顾朝昀掌心。顾朝昀瞪圆了眼,低低感叹一声,温柔地蜷起手指,将安池的手牢牢包住。 安池的手很细腻柔嫩,手指纤长,线条很漂亮,甲床是粉色的,指甲留出一点白色窄边,修成光滑圆润的弧形。顾朝昀的手比他大了好几圈,也粗糙不少,手指长而指骨宽,轻松地罩住安池微凉的手,很快将他捂热,十分有安全感。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确认关系之后他们并没有做太多亲密的事,事实上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像真正的情侣一样黏糊。除了接吻,大多时间他们只是一起吃饭,然后紧紧挨在同一张沙发上各做各的事,不怎么聊天。安池会和罐头争抢顾朝昀的怀抱,累了靠在顾朝昀肩上,然后慢慢滑下去,窝在他怀里看文件。这时候顾朝昀会放下书或者手机,打开电视,调整好作为一只靠枕该有的姿势,搂住安池。罐头只能趴在他们腿边摇尾巴。 管家看见他们紧握的手,笑得欣慰,提着一堆东西快步走进别墅,估计是迫不及待要将这一好消息告诉安佑崇。 而当事人比第一次接吻还羞涩,顾朝昀的掌心出了很多汗,大拇指无措地不停摩挲安池的手背。安池被他粗糙的指腹弄得有些痒,红着脸,蜷起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在进门前踮脚亲吻他的脸颊。 这一幕自然被安池的父母看见。安池父亲皱起眉,不打算理睬,继续喝茶看报。池婉清则没有那么好的定力,仍记着上次的窘迫,见顾朝昀怀里还抱了一只狗,立刻阴阳怪气地讽刺:“哟,真是什么东西都能进来了,把咱们安家当收容所吗?” 顾朝昀完全不在意女人的言语羞辱,直接忽略了她的嘲讽,甚至保持微笑礼貌地向两位长辈问好,并且没有松开安池的手。 安池让管家将罐头的物品先摆在客厅,离父母只有一张双人沙发的距离。他拍拍顾朝昀的手背示意他低头,伏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母亲很讨厌动物。” 顾朝昀听出他话里隐隐的幸灾乐祸。他看得见安池在不断地拥有新的情绪,慢慢变得生动,变得柔软可爱,变得触手可及,能真实地紧紧拥住。 顾朝昀听从安池的指令将罐头放到地上,小东西也不乱跑,乖乖跟在他们身后好奇打量这偌大的奢华的陌生环境。 池婉清见自己甚至被亲儿子无视,脸色十分难看。又见安池若无其事地牵着顾朝昀的手坐到他们身侧的双人沙发上,小狗趴到了他腿上,她惊异到语塞。 “我去喊爷爷吃饭。”即使有安池的维护,顾朝昀仍不愿意和池婉清离得太近,起身打算去老人房间,这才松开安池的手。 掌心都是汗,他随意往衣服上抹了抹。安池的手也有些潮湿,顾朝昀自然地抓过来,直接用自己的衣服擦。安池失笑,不客气地又蹭了几下,旁若无人地歪腻了好一会儿。 父亲咳了一声,顾朝昀慌忙跑向老人的房间,安池收敛笑容,低头专心摸罐头,眼里的温柔可收不住。 “安池,离这小畜生远点,脏不脏啊?”池婉清露出嫌恶的表情,又满脸不可思议,她印象中自以为安池也同她一般讨厌动物,嫌弃一切。 “不脏。”安池冷冷回应,挠了挠罐头的下巴,随即起身抱着小狗,朝安佑崇的房间走去。 顾朝昀扶着安佑崇出来,老人见到安池怀里的小东西,很意外也很欣慰,笑着伸手摸了摸罐头的脑袋:“我还记得小池五六岁的时候,生日愿望就是想养一只小狗,终于实现了啊。” 安池忽然觉得鼻酸。他一直认为爷爷很不喜欢这个家,他对儿子儿媳都冷淡,也很少对唯一的孙子给予关怀。没想到老人其实记得很多事情。 罐头在来之前已经吃了晚餐,还上了厕所,此刻正是活力充沛的时候。顾朝昀怕它太快熟悉环境又满屋子撒欢,让池婉清再找到借口说更难听的话,于是用餐之前将罐头关进笼子里,摆在离餐桌几步远的地方,让它能看见自己,不至于慌张。 笼子很宽敞,罐头可以咬着玩具滚来滚去,但一会儿就没劲了,抬起爪子扒拉铁丝之间的空隙,闪烁着湿漉漉的圆眼,哀怨地冲顾朝昀和安池嗷呜叫唤,确实有些吵闹。 “什么人养什么狗,没规没矩。”池婉清自然不会放过这一点,傲慢地讽刺。她断定这条狗只属于顾朝昀,安池怎么可能有心思照顾宠物。 “它是我捡的。”安池的脸色顿时阴沉,顾不上母亲的面子,冷冷反驳。 顾朝昀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必为此生气,他并不在意。但安池重重放下筷子,起身朝罐头走去,打开了笼子。小狗冲出来绕着他转圈,安池试图把它抱起来,但不知道怎么操作。顾朝昀过去帮忙,将罐头抱起来放进安池怀里,轻声问他怎么了。 “我抱着它吃饭。”安池在替顾朝昀生气,抱着小狗依偎在顾朝昀胸口,语气有些愤怒,有些委屈,带着软糯的轻微的哭腔。 顾朝昀一时失语,觉得恍然,再一次真切感受到安池迅速地为他改变了很多很多。 餐桌于是割裂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一边是顾朝昀和安池轮流阻止试图爬上餐桌觊觎人类晚餐的调皮的小狗,一顿饭吃得手忙脚乱但十分热闹,安佑崇也看得高兴,另一边则是死寂,池婉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恨不得用嫌恶的眼神将顾朝昀千刀万剐。 艰难地结束晚餐,顾朝昀扶安佑崇去院子里散心,顺便让罐头溜达溜达,安池却被母亲喊住,叫到了楼上的卧室。 池婉清重重摔上门,扬手给了安池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