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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交出你的警员证/被停职

    自那晚之后,危家羲被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这一个星期之内,他没有再去过安全屋,一直待在自己家里。忠仔发过SMS给他,说云少锋好几次问他的情况,但危家羲只是回了些寻常内容,没有回应任何和云少锋有关的事情。

    他真的有点生气。

    他自认这段时间没做任何会让云少锋恼怒的事情,那天晚上,也是云少锋主动的。就算他是喝醉了,事后清醒觉得后悔,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这算是什么?把他当按摩棒?爽完就翻脸?

    而且对云少锋来说,他可以爽完就算了,但危家羲和他上床,是违反警队纪律的,分分钟要被人革职。他倒不是认为云少锋是会乱讲出去的人,可是他确实冒了这个风险来陪他一晚。

    危家羲越想越气,觉得自己有心向明月,明月扑街照坑渠。

    于是他干脆把自己关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天天闷在床上用枕头捂着脸,觉得自己亏大了。

    但这一个星期中,他打的那两次飞机,还是满脑子都是云少锋的微笑,赶也赶不走。

    一个星期后,杨震才打电话给危家羲,通知他回总部,上头要见他。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危家羲知道,他开枪打死利安娜这件事,不可能这么容易解决。

    危家羲难得穿上整齐的西装领带,严阵以待,脸上也没有了平常的玩闹神色,十分严肃地去赴会。

    一进会议室,正中间坐着的,是中区总区的高级警司,姓吴,危家羲从来只有在开总区全员大会的时候才见到他。杨震坐在吴sir旁边,另一边则坐着他们WPU的头儿张sir,警衔只比危家羲大一级,但仍然算是他的上级,危家羲也只在刚刚接到这次任务的时候和他开过几次会。

    危家羲庄重地敲了会议室的门,立正敬礼报号一一完成,才得到准许入座。

    “Thank you, sir!”他坐到中间的椅子上,余光瞥见靠墙旁听的位置竟然还坐了一排人,NB的madam马,CIB的阿Sam,重案的Mark哥,o记的陈sir,全都来启了。但危家羲目不斜视,只望着前方地板,听着上级的指示。

    “危sir,今天叫你过来,相信你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上周在位于女王街中段的餐厅后厨,你在休班期间,开枪击中英国籍华人女性利安娜,导致她当场死亡,尸检和弹道测试都已经证实了这一点,报告你应该已经看过了,对此你有没有疑问?”

    “No, sir!”危家羲回答得很干脆。

    “Good,”吴sir点了点头,“相关的口供我已经看了,也和检控那边沟通过,鉴于生前有大量间接证据指向死者,她涉嫌参与了三合会活动,毒品制作及交易等犯罪活动,NB和重案的伙计也在现场搜集了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那间厨房,就是一个毒品地下制作工厂,madam马或许有话想说?”

    靠边坐着的madam马先朝吴sir点了点头,再看向危家羲,表情一如既往的冰山,“我想说的是,thank you。虽然过程有点复杂,但你总算都是帮我们破获了这个制毒据点,帮助了我们NB的工作。”

    危家羲愣了愣,然后也向她微微点头致谢:“分内事而已。”

    “虽然流程上还有很多步骤,但再加上’交换生’计划那位证人的口供,可以证明你开枪是出于合理自卫,我相信在这件事情上,你最终不会有被指控谋杀的麻烦。但是,”吴sir继续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file,“鉴于你的出身和成长背景十分特殊,警队内部认为,十分有必要对你进行一次详尽、深入的评估。”

    危家羲神色一黯,心中有数却难免消沉。

    “你为什么,会在当天,当时,出现在那一家餐厅?”

    “你为什么,会在休班时候,却与证人有私下接触?”

    “你为什么,会两枪就击毙,同你有过家庭和私人纠纷的死者?”

    “你是否与三合会成员仍有接触,并且采用了

    未经正常途径上报到警队内部的情报?”

    “你是否因为与证人的私人交情,而影响了你身为警察的判断和正常工作?”

    “你是否因为私人恩怨,而没有将开枪视作警示和保护手段,而有可能下意识地当成是报复?”

    高级警司的发问冷静而清晰,每一个问题都敲击在危家羲的头脑和胸膛中,铿锵作响。

    一直认真听着的程杰燊神色似乎有些动摇,坐直了一些,朝着吴sir,“sir,其实当日——”

    “其实当日,是我从旧时认识的三合会成员口中听说,红盛和新青之间发生大规模冲突,所以猜测制毒工场有可能处于无人防守的状态,因此决定去找找证据。”危家羲见到程杰燊想开口,比他更快地揽过话头,“至于制毒工场的地点,也是我从……警队以外的情报中得到的。”

    “你的意思是,你承认和三合会成员有私下接触了?”吴sir有些严肃地交叉双手。

    “……是,sorry sir。”危家羲无奈地承认了,“但绝对没有作出任何有损警队和社会利益的事情。”

    程杰燊听了,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吴sir低头翻了两页file,“那与受保护证人之间的事,你有什么想解释的?”

    “与证人之间,我确实有处理失当的地方,导致让证人处在危险环境里……”危家羲的语气变得有些失落,“我会认真检讨自己的行为。”

    “吴sir,其实最开始,是我推荐危sir加入这个计划的。”坐在吴sir身旁的杨震偏了偏头,“当初是基于证人的特殊健康状况,正因为他们有私人交情,所以才认为危sir会比较合适。”

    吴sir想了想,又转头问另一旁的张sir:“你怎么看?”

    张sir想了想,回答:“WPU大多数成员都属于兼任的cadre,所以处于情况考虑,将危sir临时调过来,我一直都觉得没有问题。只是目前的情况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吴sir叹了口气,又问危家羲:“那对于那两枪,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No sir。”危家羲摇了摇头,“我问心无愧。”

    “好吧,那我现在总结一下,”吴sir缓缓将file合上,“在这一连串的事件当中,你有个别行为,有违你的职权范围,理应接受处罚。由于案情复杂,今天这一个简单的会面,肯定不足以得到结论。目前不论是法医、鉴证,还是有份负责枪击案件的o记、NB和重案,都只提交了初步的书面report,具体的责任划分,需要进行细致的内部聆讯,才可以决定你的个人行为究竟应该负上多少责任。就目前看来,再让你继续负责’交换生’计划,自然是不合适的。而且危家义的律师团队,已经在着手准备对你进行起诉,当然身为手足我们会尽量帮你,但在内部聆讯的阶段,你的警察身份会暂时被收回。”

    虽然已经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在听到上级这么说的时候,危家羲的心里还是非常失望。

    “请现在交出你的警员委任证。”

    “Yes sir。”危家羲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警员证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来,机械地站起身,再将它放到桌面上。

    杨震默默地将警员证放到一个文件袋里,望着危家羲的眼神也有些难过。

    “你放心,警队会公正对待每一个伙计。”吴sir朝危家羲点了点头,“dismiss(解散)。”

    “危sir。”在离开会议室之前,程杰燊却叫住了危家羲,“刚才……多谢你了。”

    危家羲看了他一眼,表情仍是失落,“客气了。红盛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需要帮忙直接说就行了。”

    “你放心,即使在你的内部聆讯期间,CIB一直会做事,依然会当你是自己伙计,”程杰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跟我说。”

    危家羲勉强笑了笑,“那倒不至于,之前是因为我当差,自己知道要避嫌,所以不会和他们有太多瓜葛。现在……还是街头见到就绕街尾走吧,不然难道等着被革走吗?”

    “警员接受聆讯这种事,程序上是不太能保密的,”程杰燊似乎仍有些忧虑,“我担心你会因为利安娜的事,被危家义找晦气。”

    “不用担心,因为他肯定会找我晦气,”危家羲冷笑了一下,“但如果我是那种任由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人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以前我是差佬,还有条线划在我们之间,现在……”

    “家羲……”程杰燊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冷意,担忧地看着他。?“你放心,我们目标一致。”危家羲安慰地多说了几句,“你想抓危家义吗?我会帮你。”

    危家羲失魂落魄地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却见到云少锋和忠仔站在走廊里,应该是在等着他

    云少锋一见到他就有些着急地迎了上来,但没有说话。反而是旁边的忠仔指了指他,对危家羲说:“是少锋说要来的。他听说今天开完会,可能会对你之前的事有个结果,非要来看一下你。”

    危家羲没有什么反应,对着忠仔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就侧身从他们身边走过,打算直接走了。

    云少锋回身抓住了他的手臂,力气不大,只是将他留在原地。

    危家羲没有回头,默默站着。

    忠仔觉得尴尬极了,小声问:“羲师兄,那现在其实是怎么样了?”

    危家羲翻了个白眼,回答:“交了证了,继续等内部聆讯。”

    “啊?那不就是暂时停职了?”忠仔瞪大了眼睛。

    “家羲……”云少锋也小吃一惊,往危家羲的方向又迈了一步,表情十分内疚,仍然抓着他的手臂。

    危家羲背对着他们,疲惫地合上双眼,片刻后才无奈转身,对忠仔说:“我和他聊两句。”

    忠仔点了点头,侧身让他们两个走回会议室内,关上门,自己守在门口。

    “聆讯是正常程序,主要是因为我和死者之前有过私人恩怨,需要停职调查来避嫌,”危家羲很干脆地先开口解释,双手插袋,神情平静,“和你没有关系,不用自责。”

    “但是始终都是因为我那天太冲动,所以才……”云少锋看着他,话语中难掩愧疚。

    “如果你觉得想道歉,想帮我,那天晚上你已经全部帮过了,”危家羲摇了摇头,表情没有变化,“无拖无欠。”

    “对不起……那天,也是我不对。”云少锋叹了口气,眉眼中带着点后悔。

    “算了,不做都做了,而且大家都是男人。”危家羲耸耸肩,“真要说的话,还是你吃亏了的。”

    “没有,我没觉得自己吃亏。”云少锋连忙说,“而且……我还是希望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危家羲看着他,眯了眯眼,“我现在警员证都交了,已经没有理由再接近你了,既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继续保护你。”

    云少锋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危家羲却没有给他机会:“你的身份还是非常重要的,有人被谋杀了,需要你站出来指证,才能为社会声张正义,更何况是危家义那个无恶不作的混蛋。少锋,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真的很中——欣赏你,但是现在你真的需要清醒一点。”

    说完,危家羲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很难过,既因为他现在不能跟云少锋继续待在一块了,也因为云少锋的自我封闭让他有些失望。

    但如果少锋不想提那一晚,不想与他再有超出普通友谊的行为,那他宁愿离他远一点。

    危家羲清楚,自己的身份,带给云少锋危险的几率,比带给他快乐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