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外套
李远山刚走进教学楼区域,就看到王鹤群正和一群人站在树下朝他招手,「哎!远山,在这儿呢」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把李远山拉到人群之中,「你可算来了」 李远山前一秒还面无表情的脸立刻挂上了营业笑容,一旁的女生们也跟着腼腆矜持起来。「今天可吹的什么风,小李也要来参加?」穿着运动服的网球社社长把球拍放在长椅上,拍了拍李远山的手臂,笑着说,「就是你不来,这个学期部里来参加社团活动的女生都少了不少」 「哎,哪儿的话,就是这阵子太忙了抽不出时间来」李远山赔笑道。 「那今天你可也得晚上陪姐姐们喝一摊了,再好好交代是出了什么事,」旁边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挤了进来,扎着双马尾,耳环摘了下来,画了全妆,身上却穿着运动服,有模有样地戴上了护额,她是网球社外联部的部长,是个α,平时很少参与网球社的训练活动,「之前入学再忙,一整个月一次酒都约不出来这可还是头一回」 「请学姐手下留情了」李远山笑着回复,他话音刚落,部长立即给身旁的女生们笑眯眯地使了个眼色,一众女同学的眼神忽然锐利起来,一改刚才漫不经心温文尔雅的从容样子,纷纷掏出手机戳起屏幕来,与此同时,校内的几个隐秘的群聊炸开了锅。「那要看你今天的表现咯,一会儿我把地方发给你」部长摇了摇手机,像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旁边王鹤群都暗暗一惊,小声道:「喂,今天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不是,群体活动就算了,我之前约你私下喝都约不出来,难道今天女生来得多看上哪个了?呸,见色忘义!」 李远山挂着爽朗的笑容,装傻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王鹤群跟李远山交情算久了,早对他扭曲的性子知根知底,翻了个白眼:「去你的,今晚可别再想让我当僚机」 「瞧您说的,怎么能委屈我们王哥,我是僚机,我是僚机」 于是,李远山跟王鹤群继续像往常一样在队伍末尾小声互相寒碜,社长走在前面,给第一次来参加活动的新生们说明注意事项。部长则和老生(女性居多)们走在中间靠后的位置。从李远山跟着王鹤群加入网球社起,新进社员的成员构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女生的数量明显增多,甚至还有omega加入(极少数),其中一部分人都是盯上了李远山这块肥肉,都想争夺“李太太”这个头衔;而另一部分人自知门不当户不对,并不打这方面的主意,为李远山的学识、外貌和人品“慕名而来”。 社长只要新来的人听话不闹事,也就都随他们去了,况且新社员里也有不少有钱有势而能力强劲的α,网球社的活动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打了一下午网球,中途还去指导零基础的新生,出了一身汗。而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有人递上新毛巾和未开封的矿泉水,整个球场就属他身旁人最多,李远山巧妙地应付着身旁努力套近乎的社员们,看着她们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争风吃醋,又因为自己的“解围”而争着夸自己心胸宽广温柔体贴云云,活像一部八点档电视剧,李远山总算觉得心里爽快了些。 到晚上去酒吧喝酒,他的情绪就更高涨了,揽下了部长今晚的账单,又请了几个女生喝酒,还难得地去酒吧舞台上陪乐队弹了10多分钟的钢琴,都是欢快的爵士乐,错音了也毫不在意,权当自己醉了。他跟王鹤群一起疯闹,在舞池里搭讪美人,唱着笑着,最后两个人一起精疲力竭地倒在网约的专车里。 车门一关,二人立刻瘫在座椅上,车窗缓缓升起,车外的音乐声变成沉闷的蜂鸣。 二人沉默不语,王鹤群揉了揉眉心,睡意上来了。他迷糊着眼,看李远山正划着手机屏幕,「哎,这么快?撩到小学妹了?」 「没有,在删好友」 「嚯,那不刚加上呢,这就删啊」 「“李远山的X信从不加好友”」李远山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常用借口以及刻意营造出的传闻,他总在自己看上的目标前“装醉”不小心“把自己的二维码拿出来,又逐个删掉,之后解释的时候只用道歉,然后笑着说”因为你太特别,让我慌了神”,对方就会小鹿乱撞,忘乎所以。他就是这么爱这些无聊戏码。 王鹤群听了,调整了个睡得舒服些的姿势,「啧啧,真浪费,我还说你今天开窍了,真拿自己微信给她们加呢,长得好看的推给我再删啊」 过了一两分钟李远山才想起来回话,低头一看,王鹤群已经睡死了。 他把手机丢在一旁。置顶的聊天窗口里,工作相关的有好几个红点,而备注是“程渝”的那个仍然是灰色,最后的聊天记录是自己发的“我今晚会来”。 自那以后过了好几天,他们没有任何联系。那件外套还躺在李远山家里的沙发上。他偶尔在玄关准备出门的时候听到隔壁开关门的声音,总是等脚步声远了才开门。程渝这几天去医院去得很勤,好像有时就睡在医院里,回家也只睡觉或逗留几个小时,白天的时候,身旁还跟着那位叫“王哥”的司机。 李远山之所以知道这些,除了偶尔听到门外的声音以外,还因为他在门口装了摄像头,而那个摄像头“恰好”也把程渝家门照了进去,毕竟两家就是对门的距离。 李远山有时候觉得自己活像一个跟踪狂,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没错。 李远山到家,倒在沙发上,开始有些头痛,脑袋昏昏沉沉的。真奇怪,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心里却还是一片清醒。他拖过沙发上的毯子盖在身上,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一切变成模糊一团,「真没劲…」客厅里飘过一声低语。 程渝…程渝… 他在梦中似乎闻到了程渝信息素的味道,是柔和沁人的花香,跟其他Omega的味道都不一样,即便是以前遭遇过的发情期的O的信息素也没有如此诱人,让人发狂。在黑暗中伸出双手,很快将那片气味的云雾抓到怀里。他杂草丛生、喧嚣的内心有微风吹过,东倒西歪的芦苇顺着风欠身低头,乖巧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落去。 李远山醒来的时候,怀里正抱着程渝的外套,毛毯滑落到腰际,头痛欲裂,而下半身还很精神。 白昼的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他眉头紧皱,心底升起无名火,想要抬手把它扔到垃圾桶里,手刚抬到半空中,又停住了,半晌,他放弃了,又将它搭在沙发的靠背上。这样的动作,从回家开始就不知重复过多少次。 李远山忍住宿醉的恶心,去浴室洗了把脸,接了点水喝,又回卧室继续睡了。 再醒来的时候竟已经是下午了,秋天日照少,室内窗户打开,只觉得一切都明晃晃的。同时,门外还有些响动。李远山揉了揉太阳穴,在床上坐了几分钟,听到吸尘器的声音才想起来今天是家政妇来打扫卫生的时间。 「坏了」李远山立马踩着拖鞋冲向客厅。 上了年纪的家政妇见到他,带着和蔼的微笑打了招呼:「李少爷」 李远山四处看了看,除了散落各处的换洗衣物以外,放在沙发上的那件外套果然不见了。 「呃,衣服你都洗了吗?」李远山扶着额头,头痛依然没有消失。 「是的,少爷,还有什么需要洗的东西吗?」家政妇停下吸尘器回答。 「沙发上那件外套…」 家政妇听了,立刻回答道:「哦,那件外套,我看尺寸小了不少,明显不是少爷的衣服,想必是哪位客人的,就叫人上门,送到干洗店了,您有时间可以去取,或者他到时间会送回来」 「嗯…」李远山强忍住暴跳如雷的冲动,没说什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发呆。就是对家政妇阿姨发火也于事无补,没有任何意义。 头痛此刻也无法烦扰他半分,李远山开始谋划、思考、盘算着,这一次“失去”使他重燃斗志,想要的东西,他一定要拿到手,一定要拿回来。 家政妇只当他宿醉尚未酒醒,继续工作了。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而另一边,程渝给庞锦辉处理好了住院之后的事情,又和庞锦辉的专人司机王哥从家往返医院好几趟,把庞锦辉的换洗贴身衣物和一些常用的东西带了过去,前两天晚上直接睡在医院,第三天才开始回家。程渝做的事不多,偶尔也只是协助护工给庞锦辉按摩。庞锦辉一日三餐都吃护工所属的公司准备的营养餐,不需要程渝下厨。 庞锦辉变得不爱说话,程渝在时,他也像在家工作一般在床头装了平板支架,戴着蓝牙耳机一言不发。而程渝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书或者玩手机打发时间。 虽然二人之间少了一些隔阂,不过就程渝究竟要不要来医院这一点上还是发生了一些小摩擦。 庞锦辉想既然要住院了,不想程渝老往医院跑,医院里有什么需要护工也在,而庞锦辉身体不方便也没法时时陪着他解闷。虽然庞锦辉说了以上种种,程渝都无法接受,他觉得这不是他可以不来的理由,但看庞锦辉如此坚持,为尊重他的意愿,开始逐渐缩短呆在医院里的时间。 要是放到以前,程渝是不会和庞锦辉吵架的,他会请求、询问,希望对方能接受自己的想法。 而现在,或许是庞锦辉受伤以后弱气了不少,又或是程渝更了解了庞锦辉一些,再或许,是深藏在程渝心底的焦躁在作祟,让他比以往更加冲动。不知怎的,程渝确实是比之前没有耐心了,可能是这几天跑这跑那忙了没有休息好,也可能…程渝甩了甩头,不再继续想。他的理性正在拉警报,只要他承认了什么事情,支撑着自己的生活的事物就会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