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夫妻

    珠华每天傍晚都带着瑶儿来看柳如是，柳如是就把傍晚的时间空出来留给与孩子们相处，等孩子们睡了他再看折子，这一看就要到后半夜了。有时柳如是心中事儿多，入睡困难，往往就是刚睡熟就要再爬起来去上朝了。因为勤王抗政，柳如是现在的政令很难传出皇城，最让柳如是头疼的就是完颜烈的军粮和军饷。完颜烈在西北打仗，若是粮饷供不上，那岂不是把完颜烈置于险境，柳如是心急如焚，又不愿给勤王低头，日夜的煎熬让柳如是身心俱疲。

    就在柳如是一筹莫展之际，西北传来喜报，说大军节节胜利。柳如是听了喜笑颜开，对完颜烈那比海还深的爱意又深了几分。眼见着通商在望，借着通商的由头，柳如是开始跟各方讨价还价。第一家就是王氏家族，也就是王啸的本家。若说通商，最初的谈判肯定是由前线的军队完成，王啸氏族出身，虽然从了戎但是生意还是会做的，柳如是自然绑着王家可劲儿的要粮要银子。王家只要质疑，柳如是就搬出王啸，问王家想不想让王啸得胜归来？没有粮饷怎么得胜，又如何通商！最后逼得王家妥协。

    王家搞定，再来就完颜烈的舅舅家耶律氏。柳如是虽然在太妃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可对上完颜烈的舅舅，柳如是的胆子就可大了，反正无论好坏，到头来他还不是任太妃欺负。见了完颜烈的舅舅，柳如是用对付王家那套，先拿完颜烈说事儿，钱和粮都是张口就要，要的还不少。还说让王家和耶律氏年后就组个商队，去西北探路准备通商。明明在朝上还被勤王压制着，柳如是大言不惭的跟舅舅保证，最迟到明年夏天，他定会扳倒勤王，从勤王手中夺回来的好处，肯定要献给舅舅一些！这两项在舅舅看来，哪个都不靠谱儿，但他们身家确实绑在了完颜烈身上，最后还是要粮出粮，要钱出钱！

    就这样连哄带威胁，柳如是凑上了粮饷，他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难得的睡了一个安稳觉。一年过去又到了年根儿下，凑上了粮饷后柳如是也没耐性再听朝上的吵吵闹闹了，让众卿家有事儿启奏，没事儿就退朝！柳如是终于得了些许的清闲，他把要给完颜烈过目的折子整理了整理，把明年开春后要查办的臣子名单再斟酌斟酌，来年他要对勤王派下手了，第一击必须要稳妥，还得能杀鸡儆猴，不然就全盘皆输。

    正经事都处理完了，终于到了幸福的给完颜烈写信的时候了！柳如是把胸中无尽的相思都幻化成文字“我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再配上万年不变的相思泪。上次完颜烈出征后音信全无，柳如是崩溃大哭之后，这次完颜烈可乖了，给柳如是的书信一直不断，一思到此，柳如是心里就满是甜蜜。

    最后收折子的时候，柳如是又看到了那个深棕色的折子，他盯着折子发起了呆。从投降后，柳如是帮完颜烈批了不少的折子，却从未见过“这类”。那个深粽色折子是密探的报告，上面写着他四散在外的兄弟姐妹们最新的位置和处境。柳如是自小总被欺负，跟自己的手足并不亲密，后来心里更是被完颜烈填满了，都没想过亡国之后自己手足下落几何。完颜烈作为皇帝，对前朝的下落不明的皇室怎么可能不管不顾呢！

    那个密折上说，太子带着皇后逃去了南越，还有三皇子，五皇子和皇后的小儿子九皇子都在南越，这么多皇子聚在一处，这日后肯定是有图谋的。还有几位皇子与太子不睦，定然不会在一起，折子上只有写四皇子在濯州隐姓埋名过活，柳如是不知道其他的是没查到还是已经死了，想着密探不报，多半是已经死了！柳如是的父皇活下来的一共有十个儿子，五个女儿，还有他这么一个双子。柳如是的姐妹折子上有两位，其中的五公主，柳如是对她是有些感情的，她嫁在了京城，现在也还在京城，但是宅子和土地都没有了，直到她日子过得不好，柳如是心中不是滋味，想帮衬又不敢背着完颜烈来。

    除了皇族，南方的五大氏族也都在这密折中。让柳如是意外的是，跟南朝皇室还有往来的氏族有两家，一家是太子的外戚刘氏，另一家竟然是萧家，左相的本家。想起珠华跟萧氏男子在湖上聊天，完颜烈火知道后冒三丈，想来应该是这个缘故。至于左相，完颜烈之前也问过他，是不是答应过左相保全他族人，柳如是那时候哪里知道萧氏会跟南朝皇室还有勾结！可完颜烈现在依然倚重萧相，若到了清算的那天，他柳如是能不能保住萧相都是个问题，族人就不要想了！

    从那折子上看王家是清白的，再往深处一琢磨，跟庶出的萧相不同，王啸可是嫡子还是萧相夫人的亲侄子，对家族的掌控肯定比萧相好得多，所以这次要粮要饷再到通商，柳如是只能去找王家。柳如是也头疼，这种折子完颜烈是故意给他看的还是意外被他看到了。若是不想瞒着他，不会到现在才看到这种折子，若是有意瞒着，那这次为何又让他看到。柳如是突然发觉，他和完颜烈中间横着个东西，让他们一辈子都不能跟普通的夫妻一般坦诚布公。柳如是把完颜烈爱到了骨子里，两个人之间任何的隔阂和不完美都能让柳如是失落很久。

    柳如是呆坐久了，福公公赶紧过来给柳如是盖毯子，捏腰顺背，乳房也要给揉揉。柳如是生养之后身子就不及从前了，加上最近呕心沥血的处理政务，不时还被太妃欺负，身上的小病小痛就没断过，要不是福公公精心给养着，恐怕早就倒下了。柳如是回过神，看看时间珠华该带着瑶儿来了，他强打起精神，赶紧收好了折子，摆上瑶儿喜欢的吃食和玩具，等着每日这一个时辰珍贵的相聚时光。

    又该过年了，今年除夕柳如是找不到借口，只能硬着头皮跟太妃一起过年。没想到年夜饭除了太妃，完颜氏的族长也在。席间，柳如是被强灌了一杯鹿血酒，吃的饭菜也是半生不熟。上一个除夕，柳如是舒舒服服的被完颜烈抱在怀里，美的他恨不得一夜白头！这个除夕，柳如是五内如焚上吐下泻腹痛如绞，生生折腾了一夜让他恨不能死个痛快。大年初一，珠华带着瑶儿来看他，柳如是这才知道，除了他之外，大家的餐饭都是熟的！半生不熟才不是北朝的习俗，只是折腾他的手段。

    新年的第一天，宫里热热闹闹，瑶儿和晓儿都被抱着去听戏看杂耍了，只有柳如是孤独的病在床上，抱着完颜烈写给他的信，一遍又一遍的看，泪一遍又一遍的流，柳如是现在也不求别的了，只盼着完颜烈能早日得胜归来，再一次把他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