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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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无数人的通讯器同时疯狂响了起来。 光屏上的画面只是短短一瞬，除了乔陌岚极具辨识度的脸和声音再无其他内容，但已足够引爆整个星海。 海鲨僵在了驾驶座上，看着光屏变成全黑，传来一个平凡男声：“将军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肯定会维护乔陌岚，但我不甘心将军这么憋屈！” 光屏切回了广告，仿若刚刚那十几秒不过是世界的幻觉。 可惜最能使公众兴奋的永远是大人物的八卦。帝星每年都有各种各样的大新闻，泄露艳照或影像这不是头一例，虽然这次的人物是云端高洁骄矜的外交官，但众人诧异过后也只能感叹宋将军跟乔公使感情真好。 两人之间的亲密行为记录被泄露，他们都是受害者。哪怕民众难以接受，一切都仍有回转余地。 最后播放的话语截断了乔陌岚的后路。 所有听到的人都在想，这件事是什么事？将军为什么要憋屈？ 但凡不是傻子就能想到，泄露记录的人是将军的追随者，他为将军不平，为何不平？ 因为影像上浪叫的乔陌岚，正在与之欢爱的人，不是宋钊。 想清楚这关窍的人都疯了，尤其是下层阶级与热爱乔陌岚的民众。 宋钊代表的政治意义不同，他让下层阶级的人看到了权利不世袭也有出头之日的可能，一度引发了参军大潮。宋钊是下层阶级民众心中的神，他们狂热的敬仰他爱戴他，他们原本为宋钊完美的婚姻感到钦羡，认为乔陌岚跟宋钊是最般配的。 现在他们的神受到了侮辱。 而对于所有爱慕着乔陌岚的人来说，他们的神堕落了。 他不配立于云端享受大家的追捧迷恋！ 这消息被飞速传播，苍蝇沟鼠兴奋地窃窃私语。 “乔陌岚平时看起来那么高傲，原来做这事时也很浪嘛。” “乔陌岚出轨了？！奸夫是谁啊？居然敢把宋钊给绿了。看乔陌岚爽成那样，活儿肯定不错吧？” “乔陌岚前两天不是还去云星了，还跟宋将军约会，他怎么有脸啊，他不会觉得心虚的吗？” “操！老子以前想一想乔陌岚下半身都觉得是亵渎，没想到他根本就是个婊子！” …… 乔陌岚、乔陌岚…… 多少肮脏的点评讨论多少下流的臆想侮辱，又有多少人为神的堕落欢庆，好像这样他们就能摘取这株玫瑰一般。 反正乔陌岚都出轨了，他那么淫荡，将军都满足不了他，不知道找的奸夫是谁，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进步的是科技，不变的是人心。 ＊ 宋钊强势的压下了督察处的意见，会议刚结束就接到海鲨标注为红色等级的通讯申请。 这个级别的紧急程度只在战场上出现过，宋钊心中一惊，乔陌岚出事了？他立马按了接听。 海鲨焦急道：“将军，夫人的影像被海蜃光屏播放了，估计再过一会儿整个星海都要传开了。” 宋钊闻言静了两秒，沉声道：“阿则既然做到这步，他肯定早就安排好了。你现在带人去把泄露的数据员抓起来，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让他录一份伪造影像记录的口供。证据准备齐全后，让他给我下地狱。” 海鲨应下立即去办。 宋钊吩咐另一位侍官：“海鲸，做一份离婚协议，日期就在我跟乔陌岚通话前。” 阿则在逼乔陌岚跟他离婚，在逼他放手。事情闹得这么大，迫于民众压力军部跟外交部都不能坐视不管。 乔陌岚的工作，应当是保不住了。 宋钊知道宋则在看到云星的事后会有动作，但他终究低估了弟弟对乔陌岚的喜欢。 他挂断了几个通讯，给宋则发了条消息。 【有朝一日若陌岚真的对你动心，你会为今日的事后悔。】 ＊ 乔陌岚从通讯器里看完了路人不小心拍摄下来的画面。 他身体僵得麻木，大脑也一片空茫，灵魂却好像出了窍，告诉他：“这一天终于来了。” 来得那么快，那么让人猝不及防。 外交部的官网被愤怒的粉丝攻陷了，专属于乔陌岚个人页面下的留言板充满了屏蔽词也屏蔽不完的污言秽语。 领事馆的各种热线被打到炸掉，他的通讯器也不停在响，整个世界都在追捕他，要他给一个解释给一个说法。 乔陌岚应该感到慌乱，应该崩溃，应该想方设法去挽救事态。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此时他心里居然在庆幸：哦，只是宋钊的追随者做的，不是宋钊就好。 他不愿去思考，宋钊的追随者就跟宋钊无关了吗？如果不是对方保留着军部存储的记录，如果对方当真没有想要威胁他的心思，如果这模拟影像早早就被删干净。 今天的事情还会发生吗？ 乔陌岚捂住了脸，他没有像发现宋钊出轨那日忍不住懦弱流泪，可能因为他知道纸包不住火的。 说到底他就是出轨了，有什么资格立场去怪宋钊没帮他掩护好？ 他只是，有一点点难过。他以为，宋钊对他哪怕有丁点情意，也不会留下这记录。 乔陌岚深深吸气，窒息感令他想吐，脑里忍不住想到光屏播放的他浪叫的模样。 明明是整个星海为之惊艳的美丽，乔陌岚觉得恶心，他冲到卫生间止不住地干呕起来，吐尽了胃中酸水。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努力冷静下来，去想该怎么办。不论这事真假，上边都不会留形象被毁的他继续任职。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军部那边的追责。 乔陌岚微微喘息着抬首，镜中的人满头满脸晶莹水珠，在光芒折射下一一破碎，眸子结了冰也不损明艳风姿。 “嘭——” 乔陌岚一拳砸碎了镜子，而后漠然地用水冲掉淌出的鲜血。 他走出卫生间，打开了办公室里的保险箱。 宋钊出轨的证据乔陌岚之前存进了一个硬盘里，他拿出来跟通讯器连接上，把资料全传到通讯器里。 他要证明出轨前跟宋钊已经感情破裂，对方先是过错方，两人已在协议离婚。 可在写好说明准备按下发送时，乔陌岚顿住了。 他紧紧握着通讯器，手背筋脉凸起，快压抑不住情绪。 这一切都好像一个荒诞可怖的梦，从宋钊的冷淡出轨，到他跟宋则上了床，直至今日被放在全世界前剥开了皮。 怎么可能是真的？他怎么可能会遭遇这些？从小到大他有哪件事没拼尽全力去做？他究竟辜负了谁？ “最优秀的孩子”、“帝星最受瞩目的外交官”、“最想要的伴侣”…… 他的父母家族为了利益让他听话，他自以为幸福的婚姻到头来是场笑话，他唯一倚仗的事业成了空谈。 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该反击，该拯救自己，该冷静振作起来。 却为了真正要和过去割裂而感到痛不欲生。 好像只要不把宋钊出轨的事情公开，他就还能继续骗自己，跟对方在人前做一对恩爱夫妻。 他就什么都还没有失去，还是那个人人难以企及的乔陌岚。 即使他知道，说不定宋钊的风流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他还奢望维持最后的体面。 通讯声响起，是宋钊。 乔陌岚一动不动任它响着，在声音停下时猛地把通讯器摔在了地上。 他眼睛有些疼，于是抬手摸了摸脸，水珠残留的湿润是冷的，他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 “哭啊。” 乔陌岚轻声说，不知说给谁听。 “宋钊出轨的时候你不是哭了吗？被他们操的时候不是哭了吗？” “啪！” 脸颊被乔陌岚捆出红印，眨眼便肿了起来。 “全世界都看到你的贱样了，现在怎么不哭了？” 他该恨谁？他恨自己。 ＊ 有人在敲他的门，是他的秘书：“公使，很多人围住了领事馆，您要不要先离开？” 虽然领事馆有武装防备，但是愤怒的民众太多了，不乏一些浑水摸鱼的人。 乔陌岚继续待在这里会很不安全，也会造成领事馆跟民众的冲突，趁着事态还没愈演愈烈赶紧离开才是正确选择。 乔陌岚哑声应他：“我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呢，乔陌岚动了动唇角，像勾了个看到命运尽头的笑。 他这一离开，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四年的努力没有把他送往前途无量的未来，结束得仓促又狼狈。 乔陌岚把该签的文件仔细地一一签完，把每个角落整理好，他环视这间他度过无数日夜的办公室，他不能再留恋了。 可是接下来他该去哪里？他还能去哪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交代，他们不会理解他。他不能留在领事馆，会给同事带来麻烦，去酒店更不可能。 回宋钊跟他的家吗？他不愿。就算宋钊不是刽子手，也是对方亲手把他送上了刑架。 他居然真的沦落到了无处可去的境地。 “岚岚。”门被打开了。 乔陌岚猛然抬首，站在门口的居然是宋则。 “我来接你，跟我去Rose吧，别的地方现在都不安全。” 乔陌岚一愣，半晌才迟疑道：“可是如果被人发现跟我……的人是你。” 宋则大步走过来一把抱住他，“我不怕。我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 他轻抚乔陌岚脸上红痕血迹，眼中是无尽心疼担忧，“跟我回去好吗？”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乔陌岚无法回答。 宋则拍抚他的背，柔声说：“我向你发誓，我绝不趁人之危，我们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可以吗？” “岚岚可以利用Rose所有的资源，可以让我帮你做任何事情，我哥那边……” “我也会帮你挡住。” “但你别再伤害自己，跟我走，好不好？” 乔陌岚怔怔看着他，男人容貌俊逸，一双含情眼盛满温柔，是让人见之则心生好感的样貌。 “……好。” 宋则松了口气，“有什么要带走的？鹰屠。” 守在门外的人走了进来，“老板，乔先生。” 乔陌岚捡起地上的通讯器，摇了摇头，“走吧。” 他行至门口时脚步停了停，乔陌岚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