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王冠（2）

    事情发展得比希利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白银山脊是一片海拔颇高的雪山，这里的严寒并不是希利尔能够抵抗的，还好来之前穿戴了经附魔后保暖性良好的衣物，而且他被送到的地方距离目标也很近，一抬头就能看到最高处的那个洞穴。

    他手里抱着那个带着金龙气息的蝙蝠玩偶，在进入那个对人类而言宽敞得过分的洞穴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于是他手里拿着照明用的水晶球一路走进了洞穴深处，看到了那个趴伏在巢穴里沉睡着的巨龙。

    都说龙会在自己的巢穴里堆放山一样高的宝藏，会用各种各样珍贵的宝物装点自己的巢穴，但他并没有在这个洞穴里看到什么珍惜的魔法材料或者用品，也许是因为这里只是对方临时用来修养的地方。

    耳边回响着龙的呼吸声，希利尔仰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庞然大物，金色的鳞片在水晶球的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看起来就如同真正的精金一般，天生就带有昂贵厚重的意味。巨龙的身躯实在太过庞大，水晶球的光亮不足以让他看清龙的全貌，只能隐隐看到那对肉翼的轮廓，金龙的头颅离他有点远，要看清的话必须走过去一点，他暂时不打算节外生枝。

    即使对方还在睡着，他也依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几乎能够令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金龙的鳞片，但想到可能会把对方惊醒，于是在碰到之前又停了下来，只能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仅仅用眼睛欣赏着面前这象征着力量与傲慢的生物。

    这就是那只杀死过神的龙啊，那只高傲的、强大无比的龙啊。

    毫不夸张地说，在未见面之前凭借第一印象来说，这只龙一定是他最为喜爱的那一个，毕竟对方在好几个方面，都刚刚好戳中了会令他欣赏的点。

    不再耽误时间，希利尔从蝙蝠玩偶的小兜里取出了一管造梦药剂，仰头将微苦的液体全部喝下，然后握着玩偶有红色标记的翼手，用另一端轻轻地敲在了金龙的鳞片上。

    蝙蝠玩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昏昏欲睡的感觉顷刻间蔓延了上来，希利尔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就非常大胆地转过身，靠着身后的巨龙坐下，怀里抱着柔软的玩偶闭上眼，放任自己的意识陷入梦境之中。

    能够自由编造梦境的感觉很奇特，希利尔意识到自己像是正漂浮在空中，由于他尚且没有开始塑造自己的梦，所以周围还是漆黑一片，而下方则是被他拖进了梦中的金龙，对方看起来还没有意识到异样，依然安静地沉睡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运气确实很好。本来以他现在的精神力是不可能让这只龙毫无知觉地被拖进梦境中的，但是很多个巧合叠加在了一起——这只龙本就是来这里沉眠恢复受损的龙晶的，警惕性比平时要弱上一些，鸦用那枚鳞片做成了玩偶，使得他也沾染了龙的气息，而且他们的灵魂深处本就有同源的部分，来自于那个无名神的神格碎片。

    希利尔闭上眼睛，周遭黑暗一片的梦境以他为中心快速地建立起了繁复奢华的楼阁宫殿——这还是鸦友情提供的场景，据说原型是黑暗年代时期某个祖精灵国度的皇宫，在他来到这里之前鸦特地带着他去自己建造的幻境中来来回回地熟悉了很多次。

    希望能让金龙先生感受到一丝来自于那个年代的熟悉感。

    最后，希利尔抬起手掌虚罩在睡着的金龙上方，使得体型庞大的龙变回了人形的模样，他的四周还罩有一个金色的精致牢笼，把英俊的青年像是笼中鸟一般关在里面。

    看起来暴君先生的相貌也是非常优秀的——希利尔心情不错地欣赏着——大多数龙的人形并不好看，至少不符合他的审美，因为巨龙变化成人类的样子后依然保留了原来的某些特征，比如过分发达的肌肉或者粗犷野蛮的相貌，还有暴躁易怒或者贪婪无力的性格。

    不过面前的这一只看起来并不像那种野蛮人，隔着衣服也能看得出下面流畅的肌肉线条，脸上每一处五官都像是经过皇家雕刻师的精心设计，棱角分明，英俊得富有侵略性，又带着浑然天成的尊贵，似乎天生就适合作为王而存在。

    准备好了最后一步，希利尔轻巧地落到地面，站到了笼子前，笑盈盈地看向笼中已然睁开眼睛的龙，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那双金黄色的兽瞳：“早上好，萨勒尔先生，睡得还好吗？”

    暂时还没有完全弄清楚目前状况的青年眯了眯眼，抬眼看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牢笼，看起来像是丝毫没有动怒或者慌张，施施然站起身走到希利尔面前，高大的身躯投下的影子几乎能把希利尔笼罩在里面。

    “人类？”萨勒尔反而露出了一个感兴趣的笑容，他从容地用肩膀侧靠在牢笼上，就好像不是他被关在了笼子里，而是他在逗弄一个无知的小动物，他低头打量着面前的小家伙，“现在的人类应该没有几个擅长这种操控梦境的魔法，谁让你这么做的？他没有告诉你这样会小命不保吗？”

    其实在问这个问题之前萨勒尔就已经知道了，他从面前的人类身上感觉到了自己的气息，而且还是早年掉落的逆鳞，手上有这东西的家伙他闭着眼睛也能记起来是谁，毕竟他记性还没差到这个地步。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希利尔·海斯维尔。”站在萨勒尔面前，被那股慑人的气势所笼罩着，希利尔依然镇定自若地向对方点头致意，一只手轻轻按在心口，眉眼之间都带着柔软的笑意，“我应神明的指示而来，来寻找一只属于我的龙。”

    “神？属于你的龙？”好笑地重复了这几个字，萨勒尔觉得面前的小家伙天真得犯傻，对方看起来就像是养尊处优又无知的贵族少爷，多半是被那个鬼点子多得很的家伙哄骗来的，让他一时间都懒得感到被冒犯，“神怎么想我不知道，但你如果现在乖乖地跪下认错，然后当个几年帮我擦洗鳞片的小宠物，还是能活命的。”

    这个人类金色的长发在光下看起来既顺滑又亮闪闪的，眼睛像是上好的海蓝宝石，长得也足够精致漂亮，很符合他的收藏癖好。

    “不相信吗？”希利尔眨了眨眼睛，又走上前半步，把手臂从间隙伸入笼中，双手轻轻捧住金龙先生的脸颊，仰起头专注地注视着对方的双眼，像是海妖在望着心仪的猎物一般，优雅又带着让人无法动弹的魔力，“萨勒尔先生，你一定会成为我的龙的。”

    也许是完全不认为他对自己有威胁，萨勒尔只是微微抬着眉梢看着他，并没有马上动手打开那双贴在自己面容上的手。

    希利尔的目光微微上移了几分，看着萨勒尔并没有佩戴任何装饰品的头顶，似乎是在注视着那无形的冠冕。

    龙向来不大注重仪式感，没有佩戴王冠的习惯，但见过面前这只龙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在第一眼本能般确认面前的是一位无冕之王。

    但那是作为暴君领主的萨勒尔·皇翼，而他的龙并不需要什么冠冕。

    “成为我的龙，”他一字一句地说，“把那顶王冠摘下来，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