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亡即使重生

    圣旨来得很快，皇上知晓我痛失爱子，令我择日回京。

    同一条路，来时的是未知、新奇，回已是无尽的悲伤。来时有悦己者相伴也不算太无趣，而归途却如此的遥遥无期。

    马车驶回府中，我与将军的关系比离开时还要冷漠，军帐中的甜蜜生活似是南柯一梦，如此的不切实。

    京城难得下雨，回来的这天竟是下起了大雨。侧妃撑着娇弱的身子来迎我，一把油纸伞在风中被雨点拍打，就要快要被风吹跑。她的眸竟是红的，是刚哭过吗，她看着我脉脉不得语。我与她共执一把伞，我知道她向来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

    我将侧妃送进房中，她拥着我泣不成声：“王爷……节…哀。”我透过她望着将军所住的那一隅，心痛的无法呼吸。

    我从未觉得雨势如此的声势浩大。雨打在缸中咚咚作响，似是从远方传来暮鼓，一层层溅起，荡漾开，捶打得心痛似炸，惹得我烦乱地关上窗户。可耳朵里又能听到雨打在瓦片上，似嗒嗒的脚步声，萦绕在我的身边，扰得我头痛欲裂。

    我不敢面对将军，整日躲着他，却私下派人好好照顾，询问他的日常。

    我也不敢面对侧妃，善良的她只知道我在边境失去了孩子，却不晓得那孩子是我亲自下令射死。

    内心的愧疚将我打入王府最黑暗的角落中，不敢见光。

    隔日王府挂满的白布，我妄想着一场丧事可以弥补我的罪恶。

    我看着守在一边的将军，他白了头，失去了初见时的活力。是啊，在那么险恶的环境下痛苦地生下孩子，又惨遭夭折，任谁都接受不了。

    面前的衣冠冢只有几件孩子穿过的旧衣，他却望着出神。

    我咬咬牙，鼓足勇气上去安慰他。我抱着他想要给予他一些温暖。“松开。”面对我，他面无表情地推开：“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站在一旁不说句话，抿着唇。

    侧妃示意她来，或许这个时候心思细腻的侧妃才能够安抚他吧。

    不知道侧妃是怎么安慰将军的，几日后将军好了许多，来报的小厮说至少吃得下饭了。

    而我这个闲散王爷自那以后就忙碌了起来，要说干实事也不尽如此，我只是不敢待在府中，见不得那一丝白色。

    潇洒的王爷也不再去饮酒作乐，每日借口外出，归来又躲在书房足不出门。

    世人都说我收心理政，连太后都为我高兴，只有自己心里明白，我弄丢了将军的心，找不回来了。

    那日我也是这样趁着无人回到府中，却被侧妃碰着。我正想斥责丫鬟，侧妃却挥退了她。我搀扶着她去了院子，一向柔弱的她向我求情：“妾身知道王妃一夜白头，王爷心里也不好受，”说着她哽咽了起来，“但如此下去你要整个王府如何，不要在躲避了，妾身恳请王爷去见见王妃吧。”

    她的声音就像风一样轻，但却扇起了我心中的无名火。

    “大胆！”被揭开了丑陋的伤疤，我呵斥道。

    侧妃受了惊，连忙跪下身，抑制不停的咳嗽。我瞧不得她这模样，叹了口气，将外衣披在侧妃的肩头，唤人将侧妃扶进房中。

    站在院中，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出神。此处离将军极近，上次一别竟是足月未见。等回神时，我已站在将军门口。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

    将军舞剑流云行水，一气呵成。这么久了，我从来未见过他这么英气的样子，以前在府中是不去见，后来将军有了身孕也就练不了了，再然后我就不敢见他了。如此算来我真是第一次见他练剑。

    剑势锋利，实而不华，不愧是从小练出来的。侠士的豪气吸引着我欣喜得往前走了一步，细小的声响惊醒了练剑的人，剑尖直指发间。

    “是你？”没想到来人会是我，他收剑立于一旁。我看着他，喉咙中似是哽着一块石头，压得我说不出话来，俩人僵持着。

    他先朝我拱手，不做声响转身要走。心中的火势冲上了发冠，我一把拉住，从身后抱他，贪婪的吸舐着他的味道。

    我有多久没有这样抱着他了，像是被打开的魔盒，疯狂的想要对外宣誓主权：侵占他。

    我捏着将军的下巴，强制他张开嘴接受我的吻。嘴角渗出血丝，俩人的口腔中满是铁锈味。

    他推开了我，我掰过将军的身体重新抱紧了他，他直面着我，我托起一丝白发，心中满是歉意：“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失去了孩子；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他；对不起，强迫你接受着一切……

    短短的三个字，已花费了我毕生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