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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那天之后他再没见过宋翎。他也找不到她,她甚至没有为他留下过一个联系方式。 以往都是宋翎主动赴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她跑来站在沈杏楼下,不厌其烦地等,等他画完画下来同她会合,在拥抱或浅吻里交换体温。她有时在衣兜里插一支随手买的花,沈杏把墨迹未干的杏纸递给她,她就把花别在沈杏鬓角,凑上来轻轻地舔他的耳廓,咬他的耳垂,叫阿杏的时候呼吸里全是花香。沈杏还记得他顺从地伏在她肩头,晚风中长发像焦糖色月华笼住他视野。他陷在那股花香里思绪恍惚地颤抖,把宋翎的大衣攥得发皱。 最开始的几天,沈杏跑遍了宋翎带他去过的所有地方。白天寻不到人,他就在傍晚赶回来,站在自己楼下宋翎常在的位置,继续沉默地等。他没心思回楼上画画,宁愿伫立在冷风里发怔,看他们无数次共度的黄昏于寂静中陷入暗沉。夜色里始终不见月来,再多无谓的孤勇也只是被黑暗吞噬。 但沈杏还是很义无反顾。 那天他守在那间和宋翎初见的酒吧门口,终于等到了宋翎。 宋翎倚在一个女人身上,还是那么娴熟地点起一根烟。沈杏想象得到那种冰冷的薄荷味从鼻腔一直漫到喉间,和着白雾被虚虚吞咽。她的手指依旧白而细长,红唇,棕发,昳丽的眉眼放松地垂落,笑意里带着酒后醺然的热度,还是那么明亮,那么妩媚。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除了与她接吻的人选。 她身边人的面容在沈杏眼中永远模糊不清,有时是因为沈杏眼睛里的雾,有时是因为他们唇齿间交汇的烟。且不说外貌与风姿,至少在面对宋翎的时候,他们每个都比他云淡风轻,比他志得意满,比他从容,也比他老练。而沈杏除了拙劣的隐藏与固执的等待,什么也不会。 其实也没什么好藏的,沈杏知道宋翎头一天就看见了他,就像那个夜晚他们第一时间撞入对方视线。只是这次她不莽撞,也不热切,分明的眉眼像冷淬的刀钩,视线淡漠地扫过他的脸。她与情人接吻时倒是偶尔会同沈杏对视,每次都仿佛刻意地朝着他眯起眼,用嫣红的面颊和晕开的唇线将他凌迟千万遍。 但沈杏还是每天都来。宋翎存在一天,他就要做一天死囚,对沈杏而言这样的刑罚与从前没有区别,他一直爱宋翎,一直爱,而且就和从前一样爱得心口发痛。爱没有让沈杏无坚不摧,只是让他对这样的疼痛都变得情愿。为了宋翎他可以做一棵孤单的缄默的挂满霜雪的树,在漫无边际的等待里种进她视野,被她融化,被她摧折,被她烧得飞灰烟灭。 沈杏在酒吧门口守候的第七天,宋翎很晚才出来。她今天没有和情人在路边接吻,他们很随心所欲地告别,然后宋翎朝沈杏走过来,像从前那样不远不近地停在他面前。 沈杏发现她身上不再有薄荷烟味。 宋翎从口袋里掏出的烟盒也不是他熟悉的那一种,他猜这是刚才那个男人给她的,因为当宋翎垂下眼把它叼在齿间点燃,弥散的烟雾那么苦涩而辛冽,正如她身上新的香味。 宋翎抽了一口烟,突然伸手把沈杏拉过去,沈杏就这样再一次陷入宋翎的吻,那样陌生,凶狠,激烈,他感觉快要溺毙,却又私心希望它再长些。宋翎松开他衣襟的时候他们嘴唇上都有着鲜亮的水痕,她晕开的口红像血一样艳,沈杏恍惚地盯着她的脸,听见她轻轻柔柔地说,阿杏,你满意了没? 宋翎唇齿间缓慢地溢出又一口陌生的烟,冷冰冰地笼罩住沈杏。烟雾里宋翎勾起唇角,又问他,沈杏,你看着清清冷冷的,怎么也喜欢犯贱?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接吻。烟雾散开,只有沈杏一个人留在原地,仍会意乱情迷,仍旧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