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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怎样依恋，第三天，终究还是来了。

    升阳早早起床，洗漱一番，只收拾出一个简单的小包，里面装着各类证件、手机、充电宝、纸巾和一些现金。其他东西，都留在这里，包括她的父亲和稍纵即逝的爱情。

    元老爷醒来的时候，发现升阳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十分反常。她一般9点左右才会自然醒，平时都是元爸爸做好早餐，再吻醒她。

    元老爷一脸狐疑地走过来，眼里没有刚睡醒的惺忪，“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升阳抬头看向元爸爸，平静地说：“我今天要回国了。”

    元老爷心里不详的预感得到应验，可还是试图挽救，“我们的假期还没结束……”

    升阳：“已经结束了，我们之间，都结束了。”她不后悔与他父女一场，与他相爱一场，但是，这种关系，她没办法面对。

    元老爷：“宝贝……你说什么……”

    升阳深吸一口气，“我说，我们做不了恋人，也做不了父女了……”她说完，站起身穿上外套，就要离开。

    元老爷一把拉住升阳的手臂，“元氏的继承权，你不要了吗？”

    升阳没有回头，“不要了。”

    元老爷：“那些修行孤本，你不要了吗？”

    升阳：“不要了。”

    元老爷：“我，你也不要了吗？”声音近乎哀求。

    升阳闭了闭眼，“不要了。”一点点挣脱元老爷的手指，大步走向门口，开门的一瞬间，她轻声说：“爸爸，再见。”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元老爷，她怕回头，就走不掉了。

    元老爷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天中午，升阳坚持过完一生的生日。

    外面下雪了，升阳迎着风雪前行。她从班夫小镇乘坐大巴达到卡尔加里，再从卡尔加里国际机场直接飞回中国上海，耗时30小时。

    一路上，她都不敢回想有关元老爷的一切，她怕自己情绪崩溃，失声大哭。

    第二天，她到达上海，没有立刻回家，而是住进酒店，一住便是两周。开始两天是倒时差，然后自我封闭式的疗伤，每天也不出房间，饿了就打酒店餐厅电话，订餐送到房间。

    她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喜欢参加各种社交活动，也挺能想得开的。她足足花了十天时间，才消化掉离开元爸爸的事实。这是她的选择，她的底线，她不后悔，但是她心痛，抑制不住的心痛。

    十天以后，她才和小薇、梅南联系。她和小薇是网上认识的圈内好友，梅南是现实生活里朋友，因为升阳，她们三人有个小群。升阳打开群聊，敲下几个字：我失恋了。

    很快，小薇回复：我结婚了。

    梅南：……

    梅南：你们能不能不要喂狗粮！

    梅南：@升阳　失恋说明曾经有过[对手指]

    梅南：@小薇　恭喜恭喜！

    梅南：@升阳　你还有爸爸！

    升阳：我和元老爷也闹僵了。

    小薇：你爸让你家族联姻了？

    升阳：没有。不想提了。

    梅南：闹僵也没什么不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反正你也不想离开家。就当出国玩一圈，没什么损失。

    小薇：对对对，梅姐说得有理，臣复议！

    小薇：哎，你们都不关心，我和谁结婚了吗？

    升阳：还能有谁？余蔚蔚他爹。

    梅南：woc，你这也太快了吧！一个月前说去美国捉奸，现在证都扯了。羡慕嫉妒！

    小薇：我过段时间就回国看你们啊！

    升阳：余警官跟你一起吗？

    小薇：他休长假，带蔚蔚回去见爷爷奶奶。

    升阳：你也跟大表哥回家见他爸妈？

    小薇：我……不敢[捂脸]以前都是亲戚，那场面，我不敢想象。

    升阳：不管怎么说，你和刑警叔叔修成正果了。后面的事，慢慢来吧，总能解决。

    小薇：嗯。

    小薇：唉不对，你跟谁谈恋爱了？一个多月前，你还没男朋友吧？我认识吗？

    升阳：你才想起来这段？

    梅南：我就出去拿个快递，你们俩聊这么多了！

    梅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梅南：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恋情！

    升阳：我又不像你，要脸有脸，要胸有胸，追求的人一大把。我上哪开始新恋情去？

    梅南：我怎么听着不像夸我？

    梅南：你们圈里不是有的是小受受嗷嗷待攻吗？

    升阳：走肾的没意思。

    小薇：她现在需要走心的！

    梅南：心上的伤，只能用另一颗心来医。

    升阳：可惜，没有。

    小薇：也未必！

    梅南：@升阳　说正经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升阳：过两天就回去，在魔都稳稳神儿，省得回家让爸妈看出来，还得解释一大堆。

    梅南：自己在外，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小薇：对了，枫糖收到了，好吃！

    梅南：嫉妒，同洲快递就是快，我的枫糖还在海关卡着，我都怀疑，我收到时它会不会变成糖水……

    升阳：[斜眼]

    小薇：[好吃]　[好吃]　[好吃]

    升阳在上海又待了几天，已经是十一月中旬。这半个月来，她没有主动联系元老爷，元爸爸也没联系过她。但元氏的管家还是按月转给她零用钱。

    升阳有时不小心点开手机相册，里面存放着旅行照片，还有很多和元老爷的合影。她不敢看，又移不开目光，一旦点开，就会看到半夜，彻夜无眠。

    从加拿大回来的两周后，升阳终于回到她熟悉的北方小城。下飞机的时候，恰巧外面也飘起了雪花，让升阳一阵恍惚，仿佛她从未离开卡尔加里，从未决绝地走出那个小木屋。

    升阳回家，俞爸俞妈自然喜出望外，每天变着方的给她做好吃的，还跟她说：一个人在外面不适应的话，就不要出去了。现在国外多乱啊，他们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升阳出事。工作丢了，可以再找。就算找不到，还有爸妈养你。

    升阳心底一片温暖，跟父母说：她现在调回来了，以后可能会偶尔出差，但不会长时间在国外。俞爸俞妈非常高兴。

    这段时间，升阳休假在家，没事开车带父母出去吃吃喝喝逛街看电影周边游，生活过得倒也惬意。只是除了父母，对其他事都兴趣缺缺。就算和好朋友梅南，也绝口不提与元老爷的过往。她想要将他从心里剜除，可是，似乎不大容易。

    圣诞节时，路过布置精致的橱窗，让她不由想起在魁北克的时候，她和元爸爸一起打卡拍摄地点——鬼怪大叔和恩倬路过的小店。在那里，她挎着元老爷的臂弯，高兴地喊他：阿杂西（???）。元老爷懂韩语，却不懂升阳为什么喊他大叔，还带着撒娇的意味。看他一脸呆萌的样子，升阳笑得更开心了。

    那时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难过。

    转眼到了新年，升阳一直没回之前的公司，元旦假期结束后，公司执行总裁亲自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有空过去一趟，如果不方便的话，定个时间，在外面见也可以。

    之前，元老爷收购了升阳任职的医药公司成为元氏子公司，并高薪留用公司所有员工，包括原公司老板。虽然这是个自负盈亏的小公司，因为所有盈利归升阳所有，元老爷还是派出专家团队，优化公司架构、指导业务流程、开发新项目，让这个年纯利润只有几百万的创业型企业，毛利翻了一番。

    所以，这次执行总裁郑昕昊请升阳到公司，是要让她过目一下前一年的财务报表，并询问，去年的利润分红打到哪里。除去公司的固定资产待摊、流动资金等，上缴给升阳的利润有1600万，个税高达320万。郑总也提出几条合理避税的办法，让升阳自己选择。

    郑昕昊知道升阳的父亲是境外元氏财团的家主，如果公司上市，升阳的分红个税可以减半；如果升阳改变国籍，那么，无论公司是否上市，都不需要缴税。当然，还有从其他公司财务走一下流程，也可以减少一笔可关的数目。

    升阳不想接受这笔钱，但是公司已在她名下，不管她要不要，钱都是她的。升阳说，不需要避税，该多少就交多少。

    这么多年来，她也没为这个城市做出什么贡献，依法纳税，她还是能做到的。然后她又想，怪不得那么多明星偷税漏税，纳税额真是不少。

    升阳让财务将利润分红打进她的工资卡，就离开了。郑昕昊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不屑地笑笑，心想：谁能想到，这个能力平平的小职员，竟然有个财团家主的生父，超出市场价买下这家小公司，就为了哄女儿高兴，真是一掷千金。他努力奋斗快十年，也拼不过人家有个好爹。不过也要感谢她，虽然现在公司不是自己的了，但卖公司的钱和高额年薪，让他成功走进更上一层圈子，也算是质的飞跃。他可要抱好这尊大佛的大腿。

    元旦过后，没多久就是农历年。升阳收到一千多万的巨款，也没见多高兴。她觉得自己嘴上说和元老爷断绝关系，但人家的钱，一点也没少收。心底隐隐希望，某一天，元老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又对那个时刻非常恐惧。她仍旧没办法面对父女之间多出来的感情。

    大年二十三，小薇带着余幼琦余蔚蔚父子回来了，她没回成都，而是先飞到升阳的城市。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苏医生。

    四个人一起吃了顿热热闹闹的小年饭，小薇席间展示了他们的美国结婚证，并让在场的两个单身人士抓紧时间解决个人问题。她熟练的给儿子喂饭，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谁能想到，曾经干练的女记者，只会写文章、写，生活过得一团乱，如今能贤惠成这样。原来爱与亲人，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并且让那个人甘之如饴。

    饭后，苏彦清送升阳回家，他俩漫步在景观河边。

    升阳：“今年怎么突然回国了？”

    苏彦清：“好多年没回来了，都要忘了中国是什么样子。正好幼琦他们回来，就结伴而行。”

    升阳看着苏医生笑，“你可不是凑热闹的人！”

    苏彦清：“你很了解我啊！”

    升阳：“罗少追求你了没？”

    苏彦清愣了愣，想了一会才想起那个人，失笑道：“追了，但我没同意。”

    升阳吃惊，“为什么？你不是对他有好感吗？”

    苏彦清扶了扶眼镜，“谁说我对他有好感？我不是同性恋。”

    升阳语塞，“那你在瑞士会所里……”

    苏彦清：“那是特定场景，我没有选择权。”

    升阳：“可是你很享受被选择，被支配。”

    苏彦清：“是的。但也仅限于会所里。”

    两个人默默走了一会，苏医生又说：“听小薇说，你失恋了？”

    升阳脚步一顿，低着头，“嗯。”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像泄气的气球。

    苏彦清目光闪了闪，“像你前男友那样的人，确实很有魅力。”回忆起那位先生，又帅又有气场，没有几个小姑娘能抵挡他的诱惑吧！

    升阳不知道说什么好，低低地说：“都过去了。”

    苏彦清：“其实，我有好感的，始终都是你。”

    升阳脚步一顿，看向苏医生。

    苏彦清：“我这个人很无趣，你也知道。没有朋友，生活像苦行僧。也没谈过女朋友。”苏医生有些局促，人生第一次表白，说得不太顺畅。尤其对方还是个女攻。

    升阳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可我不是S……”

    苏彦清：“能和我试试吗？你把我当受、当M、当奴、当男朋友……都可以。”

    受和M是一种关系形式，可能会发展成男朋友，也可能只是性关系。苏医生这样说，已经很卑微了。

    升阳微微垂着头，“别这样说，你那么好，值得更好的。”

    苏彦清：“我知道，你还没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但是，别急着拒绝我。哪怕只是让我陪你走过这段难受的时间。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说不感动是假的，一个人为了你，跨越半个地球来到你身边。况且，你并不讨厌这个人，非但不讨厌，还很欣赏。

    升阳看着苏医生，咬着嘴唇，几次欲言又止。突然的心酸，让她湿了眼眶。

    苏彦清试着张开双臂，“需要个肩膀吗？可以借给你……”

    升阳慢吞吞走近，轻轻将头靠在苏医生的肩上。她和元老爷的感情让人太过绝望，她已经筋疲力尽。此刻，一个温暖的怀抱，让她忍不住泪湿眼眶。是该和元爸爸说再见了，升阳在心里默念，“爸爸，再见。”

    苏彦清紧紧抱住升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