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大概是幽魂峰的药材特别好，卫瑛用了两次药，就比以前精神多了，让瑶珠倍感欣慰。

    幸好魔君没有骗她……

    “姐姐快回去歇着吧，我没事。”

    卫瑛看她脸色不好，催她回去。瑶珠笑着拍拍他的手臂，“你啊，就爱闹腾。让姐姐多看你一会儿，不行么？”

    卫瑛点点头，轻咳两声，故意装出大人模样，“本世子就站在这儿，姐姐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瑶珠气笑，戳戳他脑门，“人小鬼大。”

    苍术走进卓英院时，看到的就是姐弟说笑的温馨场面，不由眼角一湿。

    若是燕王和王妃还在，郡主也不至于这样辛苦。

    瑶珠看见苍术，便按着卫瑛，让他别闹了，“何事？”

    苍术奉上帖子，“是定王府。”

    瑶珠面无表情地看了帖子，“五日后去赏花？”她冷笑，“这时候了，还有什么花可以赏？”

    卫瑛也跟着点头，“不安好心。”

    定王比燕王年长四岁，如今是本朝宗正。

    赵家上了定王府的船，可定王不是非赵家不可。赵家想拉近与定王的关系，结亲最稳妥。但定王没有适龄的女儿，就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

    瑶珠出身高贵，又是郡主，上无双亲，只有一个病弱幼弟，再合适不过。

    定王妃曾说过视瑶珠如己出的话，也派人试探过，都被瑶珠以照顾幼弟为理由，挡了回去。

    定王府试探不成，不好再出面。于是有了赵家的示好。

    有定王府撑腰，赵大公子献殷勤不成，居然敢在山道上堵她。

    卫瑛虽然不知道山道堵截的事，很是不平地说：“他们就知道打姐姐的主意，待我长大……咳咳咳……”

    他一激动，就咳得撕心裂肺。瑶珠赶紧顺他的背，让他坐好，对苍术道：“去回定王府，就说我身体不适，去不了。”

    她现在还没痊愈，即使定王府请太医来，她也不怕。

    苍术应声退下。

    卫瑛仰头看瑶珠，气呼呼地说：“我姐姐可不是赵家那种泼皮能攀扯的！”

    他看见瑶珠眉心的红色莲花，十分苦恼。

    姐姐最近越来越美了，肯定会招来更多觊觎姐姐的泼皮无赖。

    他一定要快快好起来，把那些坏人都打出府去！

    白芍端药过来，卫瑛一反常态，没有推拒，一口气喝光了药。

    白芍笑着端走药碗，瑶珠看他苦兮兮的小脸，笑着给他糖吃：“叫你逞英雄。”

    卫瑛乖乖吃糖，对瑶珠撒娇：“姐姐——”

    瑶珠又戳他一记，就见苍术去而复返，手上捧着另一份帖子。

    她觉得好笑：“又是哪个府的？”

    这么多年来，她从没这么受欢迎过。

    苍术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郡主，这是宫里的。太妃娘娘请您明日入宫一趟……”

    瑶珠骤然变色，猛地站起身来，“……太妃？”

    先皇有两个宠妃，一个是长乐公主的生母，早年间殁了，另一个是陛下和安平公主的生母，便是这位太妃。

    太妃和定王是表亲，陛下大概是考虑到这层关系，才会把宗正交到定王手上。

    定王府她能拒绝，太妃能么？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瑶珠站了一会儿，失魂落魄地坐下。

    “姐姐？”

    卫瑛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瑶珠勉强一笑，轻拍卫瑛的手：“别怕，阿瑛别怕……”

    好不容易安抚了卫瑛，瑶珠带着苍术离开卓英院。

    苍术忧心道：“郡主，不如去请太后娘娘？”

    宫里能压过太妃一头的，只有太后娘娘。

    燕王妃还在时，与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关系不错。后来她没了双亲，太后娘娘常常赐物给她，以示对燕王府的重视。

    瑶珠本想答应，可是转念一想，叹了口气：“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连太妃娘娘都搬出来了，定王府和赵家真是想她想疯了。

    瑶珠不想坐以待毙。

    回到自己的院子，瑶珠清点了上次留下的药材，另写了张单子给她。

    “照这单子抓药。明日你留府里，白芍随我进宫。若是我天黑前还没回府……”瑶珠闭了闭眼，“别让世子知道。”

    “……是。”

    ==

    次日上午，朱车离开燕王府，把瑶珠郡主载入了皇宫。

    宫人在前引路，瑶珠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朱墙，和白芍换了个眼色。

    她做了一些解药，和白芍各揣了一些。白芍还带着她的牌子，若是情势不对，可以去找太后娘娘。

    如她所料，太妃娘娘宫里还有几个命妇，其中就有定王妃。

    瑶珠依次见过礼，被太妃唤上前，拉着手亲近道：“瑶珠可真是越来越美了，不知哪家小子有福气，能把你娶回去？”

    几个命妇很知趣，附和着笑，定王妃的眼神尤为热情。

    瑶珠貌似害羞地低下头，心里早已呕得翻江倒海。

    太妃旁敲侧击，问来问去，瑶珠滴水不漏。太妃见没有机会引开话题，只好放她入座。

    瑶珠端庄地坐下，双手藏在袖中。她一手抓着帕子，来回擦拭被太妃碰过的手背。

    宫中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她不得不防。

    命妇们都是人精，在场的只有瑶珠一个闺阁女子，她们都能猜到太妃的意思。每次太妃让瑶珠说话，她们都似笑非笑地看着瑶珠。

    瑶珠一直绷着精神，字斟句酌。太妃也不急，晾着瑶珠，偶尔问她一下，又晾着她。

    她还未痊愈，又被太妃这样吊着，时间一长，就昏昏然起来。

    不知何时，太妃的声音仿佛从天边飘来：“瑶珠是不是累了？听说你还病着，唉，也怪我这老人家，闲在宫里没事，只能找你们陪我聊聊天。”

    “太妃娘娘哪里的话？”

    “娘娘还年轻呢。”

    “郡主是照顾世子，累了吧。”

    “还不扶郡主去歇着？”

    来了！

    瑶珠猛地睁眼，正想拒绝，就见太妃笑道：“郡主不会拒绝吧？”

    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瑶珠乖巧地摇摇头，扶着宫女的手离开。

    宫女将她引到偏殿，服侍她躺下。宫女一离开，瑶珠就翻身起来，吃了两颗药丸提神醒脑，灭了偏殿的香。

    她试着拉了拉门，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刚转身想试试窗子，背后不知何时贴来一个人，将她吓了一跳。

    瑶珠倒退两步，靠着殿门，稳住心神，“赵大公子。”

    门窗都没开，进来时没见有人，说明他早就在这儿躲着。这也是瑶珠始料未及的。

    太妃真的太胆大了，居然敢把外男带到后宫。

    “瑶珠郡主。”

    赵大公子亲切地唤了一声，就来摸她的胳膊，被瑶珠甩开，“别碰我！”

    他露出虚伪的笑意：“郡主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

    瑶珠冷眼看他，待他又伸手时，忽然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分外响亮。赵大公子大概没见过这样的贵女，先是一愣，顿时恼羞成怒，“你这……哎哟，哎哟！……你干了什么！哎哟……”

    他本来想抓瑶珠，可是被打了巴掌的地方越来越痛，还痒了起来。

    赵大公子脸上很快肿了起来，很快整个头都红肿了，甚至滚在地上，连自己的衣服都扯了下来，不停地嚎叫。

    他叫声太大，引来了宫女。殿门打开的瞬间，瑶珠猛地冲了出去，接连撞翻两个宫女，还往后扔了一把药粉，三两下就跑不见了。

    白芍候在外面，见太妃宫里乱成一团，焦急地往里探看。

    她正想去请太后娘娘，冷不防瞥见角落里一只手朝她挥舞，顿时冷静下来，奔过去看到瑶珠，才松了一口气，又提起心来。

    “郡主没事吧？”

    瑶珠点点头，“我给赵大公子下了药，他们不敢声张。”

    白芍一惊，然后想通了其中关键。

    太妃把赵大公子弄进后宫，吃了亏肯定不敢声张。

    瑶珠小时候在宫里住过，三两下就带着白芍跑到了太后娘娘的慈孝宫。

    也许是太妃身边的人也没见过瑶珠这样的，打人还敢下药，还跑得那么快，一时间居然没人来追，她一路很顺利。

    见到瑶珠，太后娘娘十分意外，听她说了前后事由，便让她去偏殿候着，说是过一会儿送她出宫。

    没过多久，太妃气势汹汹地来慈孝宫，却碰了个软钉子，悻悻地回去了。瑶珠从窗缝里看见太妃离开，这才放下心来。

    白芍小声地问：“郡主，这算是逃过一劫吗？”

    瑶珠抿唇一笑，点点头，却发觉白芍脸红得不正常，“很热吗？”

    白芍点头，抹了把额头，“是有些热，奇怪了，刚刚跑过来都没出这么多汗……”

    瑶珠一惊，反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和脖颈，发觉不对，警惕起来：“快，我们快出去……”

    她走了两步，就发现自己腿脚发软，连忙三两步扑到门边，却发现殿门也锁上了。

    瑶珠耳边嗡的一声。

    怎么会这样？！

    莫非太后娘娘是太妃的帮手？！

    瑶珠连忙取出药丸，给自己和白芍各喂了两颗，便捶起门来，让白芍喊：“开门啊，来人啊，郡主昏倒了！来人啊！”

    外面寂静无声，无论她们怎么捶门，都没有人出现。

    不知这偏殿里用的什么药，又是怎么下的药，两人捶了一会儿，白芍先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很快就昏了过去。

    瑶珠咬牙硬撑，终于撑不住了，晃了晃，也倒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有人打开了殿门。高大的男子站在门口，俯视她们。

    一个人抱起白芍，对他一礼，消失不见。

    他静静地看着瑶珠，听见她因为药性发作不停地呻吟，看见她的双眼变得迷蒙无神，眯了眯眼。

    幸好赶上了。

    他抱起瑶珠，身形一闪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