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人言

    也没过几天，阳城的身体恢复如初，管颂说他和自己一样，不老不死，他倒是没多大感觉，想起那天，自己的指甲抠破了脖子……慢慢想起来，他还是有点心里发毛，从此开始便把指甲剪得极短，像是想起当时的场景一般。

    振羽楼又开始传琥珀又把自己的命又玩没了，这个三个又字并不过分，如同每年总会流行几次的谣言一般，在这里的几个人，最难最要命的任务都是交给琥珀，所以总是在传琥珀死了。

    然而，每次琥珀都回来，谣言一直都不攻自破。这回传的是她刺杀不知道什么人，振羽楼里又开了赌盘，赌她会不会回来，媛琦如往常一样下了她不会回来的注码，没人知道为什么平常待琥珀最温柔的人会选择这样的投注，琥珀其实都知道，只是不以为然罢了。

    赵家被灭门时，她的姐姐把她藏起来才保住她的命，一个八岁的孩子亲眼看着全家惨死，后来被教主捡了回来，赐名琥珀，她再也不是赵馥绫了，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是赵馥绫。琥珀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不喜欢与人交流，麒麟喜欢有事没事去骚扰她，成为她与这个世界最经常联系的活人，第二是媛琦，媛琦待任何人都是温柔的模样，琥珀是她温柔以待的人之一而已。

    几乎只有媛琦才知道，回不来才是对琥珀最好的选择，琥珀会每次都玩命一般就是想玩死自己，教主捡她回来的时候说要是她自绝，马上就把赵家全家挖出来挫骨扬灰，要是琥珀自己玩死自己就不是这说法了。所以她不要命，教主捡她回来是培养杀手，她打赢了所有同期的对手，也没人能威胁到她什么……

    那时候赵家灭门第三天，她痴呆地在尸体堆里看着即将发臭的家人，突然一个高大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是青衣罗刹杜漠璇……还有一直都冷冰冰的教主慕容慎，漠璇说看起来怪可怜的，让教主把她带回去，之后她再也没见过漠璇。

    到振羽楼的第一天，教主说赵家的后事办好了，要是她想寻死，马上就把赵家挖出来挫骨扬灰。八岁的时候还不信这句话，但是现在的她绝对相信教主说得出做得到。

    没有任何荡气回肠的故事。

    从那天以后，她不再是赵家二小姐，她只能是琥珀。

    与她差不多时候进振羽楼的弟子只有她出人头地成为护法，在大殿上有自己的位置，每次都负责那些最艰难险峻的任务，每天她醒来总会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活着，看看是不是梦。

    这次，又活了，没有死，她又目无表情回来了。

    这个赌盘赢的赢，输的输。

    管颂说她半条命没了，回来之后就剩一口气吊命，目无表情被管颂治好了，再迟点就没命了。

    为此，琥珀很是失望。

    她刚能下床的时候，麒麟和心瑶回来了，发呆的时候听别人闲谈说起麒麟和冲天阁主王规在绵安拼酒输了，但他还能如往常一般来骚扰她。

    “琥珀你有没有想我了？”

    “琥珀你知不知道王规抓我回去的时候样子多怂，笑死。”

    ……

    往往十句都不会回答一句，琥珀今天突然道：“好几年了，你不无聊么？”

    麒麟稍微思索一下：“也没什么人会一动不动听我说这些，我们正好可以互补。”

    她没有再说话，又开始说着她不在振羽楼时候发生的事，像是来新人了，心瑶被亲娘抓去嫁了……

    说了半天，琥珀也没回答几句话。

    其他人都没什么分别，他们知道琥珀没事又活着，没必要来找她，即使找，琥珀也不会多说什么话，他们之间不存在嘘寒问暖，知道对方活着就成。

    下人们三三两两在暗处闲聊着，说是振羽楼里的八卦越来越多，琥珀没兴趣听，但恰好自己听力不错，把那些话都听了下来，甚至心瑶刚回来又和阳城吵了起来，明明隔得老远她都听得一清二楚，有时候听力太好确实不是好事。

    在被强行成亲之前，他们倒是河水不犯井水，交集不多，不知为什么最近被明里暗里总扯到一块，现在又不知道为了什么吵起来，阳城暴躁地低声嘶吼着：“迟早休了你！”

    心瑶幸灾乐祸地说：“休啊，纳妾啊，我等着呢！”

    似乎阳城还想多说几句，想起自己身份，只能气得吹毛瞪眼不服气回道：“我就不休，就不纳，到时候你求我都不理你！”他心里可明白自己是太子，心瑶是自己发妻，是太子妃，就算他们之间闹再厉害，都不能休妻或者废妃，仗着这一点，心瑶生是赤南的太子妃，死是赤南的太子妃尸体，任凭她再厉害都翻不出花来。

    “老娘现在出去找姘头！”她嘴角的笑意完全暴露内心想法，心瑶早就预料到他走这一步，毫不在意会不会休了自己，以后她爱找几个姘头就找几个，找十几个清瘦白净的小哥养着，喜欢就看他们表演断袖，不喜欢就放着气阳城，想想都兴奋。

    阳城气得七窍生烟：“你敢？闵心瑶你敢？”差点冲口而出什么不守妇道什么三从四德，废话，跟江湖人说什么妇道，不怕笑话么，阳城保持理智马上改口：“你找一个，我纳十个妾。”

    “哈，绿我？”她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先找一百几十个再说，保证你名垂青史，现在谁绿谁呢！”心瑶才不怕，全天下都知道太子大婚了，大小官吏巴不得把自己女儿妹妹都塞到太子面前，别说当个侧妃，就算是侍妾也好通房丫头也好，将来太子登基起码就是官女子起跳，运气好的话直接封妃封嫔。

    阳城强行继续压着自己火气：“昔日庆怀夫人母女有二十面首，现在就凭你也敢？”

    “我为什么，不敢？”心瑶笑笑，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他俩一直吵，琥珀就这么听着，她心里也明白得很，阳城是太子，心瑶嫁给他也就是太子妃，琢磨着太子夫妇这模样，就不怕赤南步上隋朝两代亡国的后尘么？佑文顶不住，每天吵起来别说培养感情，不谋杀对方都算好了，找媛琦看有没有什么任务让阳城出去走动走动，暂时别见到就成。

    可是媛琦手上只剩一些杂碎任务，让寻常门人出去就行，只能爱莫能助，可瞧着再吵下去也不行，佑文踌躇万分，伴读和微服私访，对比下来，为了阳城只能忍痛回宫里——强行分开两人。

    阳城又是被强行绑回去的，心不甘情不愿，一直嚷嚷着要和心瑶打个你死我活，在不知道说这句话第几次的时候，确认身边没人，一包迷药直拍他脸上，睡得昏昏沉沉扔回去。

    这个消息又像长了翅膀一样，整个振羽楼都知道，心瑶把阳城骂跑了，一会儿又变成阳城回家纳妾了，过了一个时辰又变成心瑶把他打残送回家了……

    当传闻如舆论一般发酵到快被说成闵心瑶弑夫成功随便挖个坑埋了的时候……心瑶在自己的小院里已经笑开了花，这回她赢了！她的丫头不断来回奔走打听最新的八卦，别的不说，就振羽楼里八卦传播速度是绝对有信心的。

    直到快开始传阳城回魂夜要来冤魂索命的时候，振羽楼里又开始传别的八卦，说是传闻六十岁还能一拳打死猛兽的笑道人居然瘫了，是师兄怒眉道人打的，他们这一把年纪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还打的特起劲，师兄弟打来打去打半辈子，还不是落下个半身残废，回头怒眉道人还回去照顾师弟呢。

    心瑶一边听着八卦，一边吃爹爹让人送来的蜜瓜，仿佛日子回到不久之前，那时阳城还只是和她点头之交，虽则每年总得见上几面，起码不会吵架。

    阳城被强行抓回去之后也没闲着，他可不认输，这算什么，总有办法治得了你，要纳妾就纳妾，还公告天下纳给她看！

    可是寻常官家女子恨不得打破头进去，心瑶绝对见怪不怪，就如当今皇上后宫也好几十佳丽，只是不怎么理她们罢了，左思右想，要想气死她，只能从心瑶身边下手……她身边的人……姐姐妹妹压根没有，表姐表妹也没几个，剩下的……别闹！都是男的！

    琢磨半日，佑文来找他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一个花瓶，随即听到几声嬷嬷在教训宫女的声音，他们往窗外一看，是个脸生的小宫女，之前没在永夜宫见过，佑文怕她是旁人安插进来的，唤嬷嬷过来问这是哪来的宫女怎看着眼生？

    嬷嬷恭敬回答道这是太子妃娘娘之前见她可怜调过来的。

    哟！精彩。

    既然是心瑶调过来的，她没必要在永夜宫安插什么眼线，阳城露出一抹笑容，做一个让她过来的手势问：“你叫什么名字？”

    璃音怯生生回答：“回太子殿下的话，太子妃娘娘给奴婢赐名璃音。”

    “你姓什么？”

    “回太子殿下的话，奴婢姓苏。”

    阳城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取名功力，姓苏的取名璃音这种名字，心瑶怕不是看坊间戏本女主的名字上脑吧，不过表面上还是面不改色道：“传我口谕，封苏氏为七品昭训，算了，还是九品美人吧……就这样。”

    “喂！”佑文差点说漏嘴，还好连忙改口，“为……什么？”

    阳城没说话，只是摇摇头表示没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