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诀窍

    凌恪说休息真不含糊，将地铺挪到一旁就躺下闭眼，辛涣怒瞪了他半天，也没见对方有丝毫不自在，泄了气。

    但这股邪火还是压不下去，辛涣跟自己较了一阵劲，干脆拿出血晶修炼来平心静气。

    他挪开目光时没发现凌恪睁了下眼，又很快闭上了。

    次日辛涣从冥想中脱出，见山洞里的纹器已收拾妥当，凌恪坐在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会儿。

    “吃点东西，我们出发。”

    辛涣点头，不敢再让对方多等，囫囵啃了点干粮填饱肚子，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凌恪却没立刻起身，迟疑了一瞬，说道：“在野外最好不要修炼，如果遇到危险很难及时反应。”

    辛涣愣了下，这他当然知道，先前与散修小队一起时也没修炼过，但现在不是你在吗？他这样想，也这样说了，说得还很自然。

    这回轮到凌恪发愣，下意识反驳了一句：“我在也不要。”

    说完气氛可疑地凝滞了。

    这像是撒娇的话明显没过脑子，又还有点可爱，辛涣蓦地笑出声，瞧见凌恪唇线先是一紧，企图以淡定自如粉饰太平，又在笑声中明显变得懊悔。

    辛涣用力忍笑，假装正经道了句谢：“我会注意。”

    他明白凌恪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说连同自己也不要太相信，也能想到对方说这些的缘由，两人之间没有到达完全信任的程度。

    但他好像找到了一点诀窍。

    凌恪重新板起脸，但彼此都清楚这张面孔下真正是什么表情，辛涣既然主动解了围，也不会再去戳穿，难得扳回一局，昨晚的怒气已经一扫而空，他见好就收。

    辛涣的确不在夜晚修炼了，他拿出方盒研究单纹结构。

    每回歇脚的地方虽有不同，但地盘都不算大，凌恪想避也避不开。就算他是古修，也看得出方盒很不一般，提醒了几次，辛涣却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朝外走去。

    辛涣连忙出声：“你去哪里？”

    凌恪回头，叹了口气：“另找地方休息。”

    辛涣闻言立即收回方盒，劝道：“不必如此吧？”

    果然他是故意的，凌恪与他对视了片刻，试图寻找到对方的意图，但一无所获。

    他走回原地，相安无事约有一刻钟，辛涣再次开口：“今天碰上的那只璇鸟，能不能借我看看它的纹丹？”

    两人路上都是尽力避开妖兽，但仍有一些主动把他们当成猎物的，当然最后都是自己成为了猎物。

    纹丹上的妖纹也可供纹学研究，甚至许多氏纹都直接脱胎于妖纹，凌恪思索着，璇鸟纹丹并不出奇，辛涣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花样。

    璇鸟是罕见能简单操纵空间的妖禽，纹丹内藏空间，辛涣拿到手后摆弄了一段时间，很快解构出了妖纹。

    “相传遗洲第一件储物纹器，就是那位开创纹学的楚前辈用一枚青色璇鸟的纹丹所造，为了追忆先辈，后世大多数储物纹器都被制作为圆珠模样，命名为青璇珠。”

    辛涣讲述起一则轶闻。

    凌恪转头看他。

    见成功引起对方注意，他继续说道：“所以纹丹其实是最原始的纹器，比如这枚璇鸟纹丹，就能收纳物品。”

    他握着纹丹靠近地面的一块碎石，妖纹微微发亮，碎石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过比起现在的储物纹器，纹丹的空间就太小了，所以没什么人用。”辛涣又取出碎石，把纹丹递还给他：“你要不要试一下？”

    “不用。”

    他虽然拒绝，但其实看得出有点感兴趣，辛涣想了想收回手：“是有点难。”

    凌恪表情卡了一下，飞快移开了眼。

    辛涣差点又要笑出来，强忍道：“璇鸟是四纹妖禽，你有没有二纹妖兽的纹丹？最好是火属。”

    凌恪取出一枚红色圆珠：“冕火耳兽。”

    辛涣惊喜地扬了扬眉。

    冕火耳兽是一种看似柔弱的妖兽，不光外表，攻击手段也是，初时只是一点极不起眼的火星，却能在附着他物的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辛涣找了几根树枝，手握纹丹引动妖纹，一会儿就有指尖大小的火星飘飘悠悠落在树枝上，下一刻热浪滚滚，腾起手臂高的火焰。

    “氏纹可以简单理解为引导神力运转的路径，在满足一些条件的情况下，用神力依照这种路径运转，就能引发相似的效果，我们先看妖纹的结构。”

    辛涣复现冕火耳兽妖纹的构建过程，一边告诉他如何模拟，一边纠正他的错误，等确认凌恪完全掌握了这种妖纹，才让他引动纹丹。

    凌恪一次成功，却皱了下眉：“和纹器差别不大。”

    辛涣并不意外。

    氏纹中起始单纹最为重要，纹器一般能自动引导神力从起始处流入，纹丹少了这一功用，但只要分辨出这条单纹，神力也能自发运转。

    换句话说，其实没有复刻妖纹的必要。

    他道：“你不用纹丹，直接以神力尝试。”

    凌恪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有点顾虑，但还是点了下头。

    一点火星神奇地出现，辛涣微微一笑，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火星飘落到只剩丁点的树枝上，凌恪脸色一变，猛地拉住辛涣后退，瞬息之间火焰炸裂，火舌喷吐出丈许远，若非他们闪躲得快，两人都要被波及。

    烈火消散得也快，剩下尽数烧成灰烬的树枝，幸亏它后继无力。

    辛涣的淡定早已化为乌有，瞠目结舌，这是二级妖纹？冕火耳兽在世也没这个威力吧，离理论极限还差多远？

    凌恪感受了一下，发动时间太长，消耗神力也太大，有些华而不实，但颇有意思。

    “其他妖纹也能这样运转吗？”

    辛涣坚决打消他的念头：“有各种限制，这是个取巧的玩法，并非正道，对修炼和斗战都无益处。”

    他也没有乱说，不经过氏纹直接引动神力，很容易出现岔子，而且二级妖纹都差点玩脱，辛涣可不敢让凌恪再来，太危险了。

    折腾了一阵两人各自歇息，这趟行程其实并不轻松，探查线索要极仔细地留意细节，所以他们在每一处停留的时间都很长，而北境地域广阔，赶路就格外着紧。

    停在一地也更容易遭遇妖兽，这时候辛涣就当个围观群众，只负责保护自己。

    倒不是他不想出力，而是实在插不上手。凌恪战斗时的个人色彩过于浓重，偏好近战，速度又极快，常常比妖兽还要先冲上前，结束得也快，至少辛涣还没见他陷入过苦战。

    旁人加入只会打乱他的节奏，不仅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误伤同伴。

    辛涣此前在学宫书阁了解过不同的战斗风格，这时就有很多好奇。

    一般血裔的远程手段会多于近身，这也不难理解，远攻有距离带来的优势，进退都有路。即便选择近战，也常常纹兵纹甲纹器各种辅助一起招呼上，没有凌恪这样纯粹的，看他屡屡与利齿尖爪擦身而过，辛涣在旁都觉得心惊胆战。

    那把白焰长刀不是纹兵，而是他的氏纹“霜焰”幻化。

    古修与纹修最大的不同在于只拥有一种氏纹，修为提升也只会增强其本身，比纹修少了变化，但更专于一道。

    他们的氏纹特性也不能简单归于五行中的一种，激发潜力所造就的氏纹来源于血脉根本，某种程度上陆胤前辈的理念没错，古修氏纹的确与自身更“相合”。

    “霜焰”就同时具有金与火的特性，据原书所说还有不小的来历。凌恪血亲是氏族时期钟离“业焰”的后人，钟离是祖氏直系，在当初是顶尖的氏族。凌恪的氏纹就传承自此，但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使神力凝就的火焰呈现冷白颜色。

    难道不用纹器是属于古修的骄傲？辛涣不靠谱地想，又好笑地打消这个念头。

    辛涣直接问了凌恪。

    “古修神力运转的方式与纹器并不契合，战斗中的拖累大于帮助。”

    凌恪一边回答，一边割下妖兽毛皮、挖出纹丹、砍掉利爪。

    还有这种说法，原书都没提过，辛涣觉得长了见识，又想到平时对方使用纹器并不忌讳，连问：“不契合会有什么后果？”

    “会不顺手。”

    辛涣：“……”

    没毛病，的确是拖累。

    凌恪瞥了他一眼，详细地解释：“于我而言，敌人的破绽出现只有一刹，每错过一次，生死就可能逆转。”

    “那不是正需要纹甲保护，稳中求胜？”

    凌恪笑了一下，没说认同，也没说不认同。

    几句话的工夫，他已经取完妖兽身上有价值的部分，辛涣帮着掩埋残骸，又问：“你对北境怎么这么熟悉？”

    “以前来过。”

    这个答案并不令人满意，不管是对地形还是妖兽的熟稔，凌恪的经验甚至超过了来时护送他的散修小队，难道部帅每件有关妖族的事都亲力亲为吗？

    辛涣还欲追问，但凌恪已经起身继续赶路，只好暂时压下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