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两份文书

    “你一直在追查这件事，所以才来荥城？”

    凌恪话锋一转，问到了辛涣身上，他很快将几件事情串联起来，辛涣被人推下飞舟，文帖差点被替换，后来又遭遇袭杀，一波三折，实为大仇。如果两件事情有关，那么辛涣为什么宁可放弃学首也要前来荥城，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北境与他一同调查，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辛涣：“？”

    “是……吧？”他含糊道，尾音弱得几乎听不见，虽然不知道凌恪为什么这么说，但可以想见，回答“不是”更难解释。

    凌恪目露歉意：“抱歉，先前是我误会你了。”

    辛涣：“？？”

    “没事。”辛涣有点心虚，快速翻过话题，“对了，你那边事情怎么样？结束了吗？”

    凌恪摇了摇头，顿了一下，道：“找到一件东西。”

    事情进展还算顺利，各方面都按照他预想的那样推进，进程到了一半之后，战局僵持下来，隐藏在背后的人出手了。

    这依然没有超出凌恪的预料，在衡量鹖妖加背后势力的力量之后，他果断做了取舍，撤减兵力，放弃打下鹖族，将明面的局势控制在双方缠战又不引起背后势力怀疑的度上。

    暗中他则带人追踪埋伏，终于抓到一点背后势力的尾巴。

    到这一步与鹖族的战事已经不再那么危险——相比起初，凌恪令左营首邢钰代替坐镇指挥，自身则回返望城。

    但，与背后势力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他本来不想将辛涣再牵扯进来，但对方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惊喜，而且似乎已经身在局中。

    凌恪拿出的是一个等人高、外形也似人的东西，制作材料非木非石，看不出是什么。

    “傀儡？”辛涣围着假人转了一圈，摸了两下，“这做工也太粗糙了。”

    他正想敲一敲，却被凌恪一把抓住手：“小心，这东西会自爆。”

    “这么吓人？”辛涣退后两步，只用目光好奇地上下打量，“在战场上碰到的？”

    “嗯。”凌恪点了下头，道：“我们遇上了很多这种傀儡，它们穿着衣服，就像……真正的人。”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出最后四个字，这东西虽然造型粗犷，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灵性。他们尝试抓捕了很多具傀儡，发现它们首先是会想办法逃跑，过程中弄出了各种花样，展现出不低的智慧。

    但最终结果都是自爆，时间各有不同。有些要逃跑五六次才会自爆，有些刚被抓就自爆，凌恪至今也没弄懂触发的契机是什么。

    摆在辛涣眼前的是唯一留存下来的傀儡，但似乎已经失去了那种灵性。

    人工智能？听完凌恪的阐述，辛涣下意识冒出一个念头，他隐隐抓住了什么，与隐藏氏纹一样，这种技术闻所未闻。

    可惜他不是纹器师，这种大型的傀儡研究不是他的专长。

    “背后这个组织一定很擅长纹器和纹学。”

    这话说完，辛涣和凌恪面面相觑，同时开口：“孟教。”

    到底是不是孟教还不好说，但辛涣想不出还有什么势力，能做到这个地步，显然凌恪也是相同的想法。

    两人又商讨了几句，决定先将鹖羽和傀儡的发现上报教派，钢刀涉及之事在去年初落下了帷幕，暂时不必向敌人暴露他们已知晓此中关联，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辛涣是为追寻过去的真相而来，现在却不得不同他一起隐瞒，凌恪愈发觉得歉然。

    辛涣茫然，又发生了什么？

    之后凌恪就离开，他出门的动作过于干脆利落，辛涣只来得及道一句再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里似乎本来是凌恪的营舍。

    辛涣思考了半天，觉得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好，他现在好像已没有继续留下的借口，万一提醒了凌恪，被送出军部怎么办？

    嗯，傻子才这么做。

    鹖羽这边的后续要等教派的反应，辛涣终于有了时间，可以着手自己的计划，他先前已有大致的构想，要快速获取大量的血晶，只有一个办法，拉投资。

    毕竟是在现代社会摸爬滚打的过来人，辛涣对这一套流程还是颇为熟悉的。作为一名研究工作者，如果想自己开展研究，首先需要提交研究项目计划书，通过层层审核后就能立项，然后就会有资金划拨下来。

    当然在院所层面这个流程复杂得多，院所在审核中会判定项目的科研价值和商业价值，归到不同类别，由专门的部门做成本、收益、风险各项评估，完善计划书内容，然后科研类找政府，商业类找企业，向他们要钱。

    辛涣要做的事有私心，估计既没有商业也没有科研价值，属于会被毙掉的那类项目，但没关系，他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样的话就不能找“政府”，也就是教派，否则一旦被发现会死得很惨。

    人选辛涣想到了两个，一个是他自己老爹，一个是刘鹏他爹。

    俗话说，越熟越好坑……咳咳，也不能这么说，等过了这个难关，他一定好好调查市场了解需求，做赚钱生意回报投资商。

    辛涣暂时只有一个人，所有事都得自己来，先要拟一份能打动金主的商业计划书。

    同时要预备项目人员的招募，辛涣目光盯准了纯仪学宫正府，打算撬一撬教派的墙角。

    道理也很简单，正府学生选的是分府最顶尖的，分府学生又选的是入学苗子里最顶尖的，他再选正府最顶尖的，那么成功的机会就是最大的。

    术院的目标很容易确定，辛涣传讯联系了朱虹，问了之前与她一同参与上院申选的名单。

    其他几院他不熟悉，只好委托刘鹏帮忙……有种逮着一只羊薅毛的感觉，辛涣一边在心中说不好意思，一边寄出了书信。

    ——纹螺无法跨城传讯，只能以寄书联系。

    这还只是辛涣的计划之一，本来没有这么麻烦，既不用拉投资，也不用搞项目，关键在一个人身上。

    这人叫涂臣，现在是孟教酉城一间纹器铺的杂工，未来是龟防流的纹阵大师。

    按正常发展，涂臣将历经一系列人生变故，大概两年后会来到全教，辛涣本拟在那时候出面，伸出援手，帮助对方成长，回报则是为荥城布设防御阵法。

    涂臣是原书中露过头脸、能被辛涣看上、又有机会在凌恪结局到来前结识的唯一一人，其他人要么是地位太高，要么距离太远，要么压根没出生。

    但如今剧情这个一路狂奔的势头，怕是涂臣都赶不上了。

    辛涣不想放弃防御纹阵这条路，没有涂臣，那就找其他人。

    两天后，辛涣分别将撰写完成的商业计划书寄给刘鹏和辛东方，书信往返时间较长，渭城离得近些，也至少要一个月。

    中间的空闲期其实最该回荥城武馆，不过学习武技是为了进入军部，进入军部是为了接触凌恪，现在他已经接触到凌恪了……

    只挣扎了很短的时间，辛涣就顺从本心，不回去。

    武馆那边该学的也学得差不多，剩下也就是与人实战，在军区，还怕找不到人对练吗？

    于是辛涣跑去了校场，不出意外，他被虐得很惨。

    在武馆，师教不会全力出手，学员又都是同他一样半斤八两的菜鸡，菜鸡互啄还能有来有往，而军部军士无一不是历经血战、于生死中拼杀出来的猛虎。

    菜鸡对猛虎……

    画面太美，还是别看了。

    挨了几天揍，辛涣总算能接上几招，出手也变得干脆直接，摒弃了许多华而不实的招式，渐渐对凌恪说的“他不会招式”有了一点感悟。

    至于精神负担太大造成的僵滞问题，本质是持续高强度使用蚀力带来的副作用，一来经受过九级妖纹的摧残，他的控制力、忍耐力、专注力等等各方面都有了大幅提高，二来……他还从没坚持到过界限。

    更惊喜的是，他发现蚀力居然有一丝丝不明显的增长，这是第二次出现增长的趋势。

    一举多得，虽然挨打很痛，但也能通过药浴恢复过来，辛涣竟然有点上头。

    又过几天，凌恪把人从校场“拎”了回来。

    “你最近在干什么？”

    “练习对战啊。”辛涣无辜道，他又没做什么坏事。

    “你现在该以修为为主，没必要跟他们对战。”凌恪有点无奈。

    大部分军士都是低阶血裔，真正有修炼天赋的根本不会入伍，偶尔有叶琅之流，也多是来军部历练，不会待得长久。

    辛涣看似修为低，是因为他身边的人太妖孽，放在整个遗洲上看，他这个年纪能达到三纹血裔已是殊为不易。

    因此在凌恪看来，辛涣不好好修炼，去找军士肉搏简直是舍本逐末，就算要实战，那也应该用血裔的斗战方式。

    “不跟他们对战我怎么进军部？”

    凌恪愣了一下，之前好像对方也说过这话，但那不是开玩笑吗？

    他慢慢睁大了眼：“你真要进军部？”

    “是啊。”辛涣想了想，取出教派推举信递给凌恪，“这个先给你，不过暂时别安排考校，我还得再练段时间。”

    凌恪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沉默了。

    推举人还是“顾承誉”，教派一位名气极大的廷御，七纹巅峰血裔。

    他重新叠好信件，拿在手中却没收下，反而取出另一份薄薄的折书。

    “这是学宫给你的文书，你最好看完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