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他们之间（八）

    天已经黑透了，餐桌旁落地窗的窗帘没拉，沈川立在窗旁，低头看了很久的车流，红色车尾灯不停闪烁，聚起又离散，映着橘黄的路灯，在漆黑的夜里仿若星光璀璨，非常漂亮。

    他在等游弋回家。

    这个人没带手机，没带钥匙，只能回他这儿。

    凌晨三点，沈川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磕碰声，他走过去，打开门，看清门外的景象，眉头拧了拧，叹了口气。

    “完蛋了……”游弋靠坐在墙角，喃喃自语。

    他头发乱七八糟，嘴唇颜色鲜红，身上透着非常尖锐冲鼻的酒精气味。

    沈川蹲下去：“你这么喝，脑子会喝坏的。”

    游弋一见他眼泪就掉出来：“沈川，咱俩都完蛋了，你知道吗，出局了，玩完了。”

    “我去找他了……我、我等在他家门口，他说他不要我了，还有你、唔——”游弋被沈川拦着腰抱起来，他倒在沈川身上，被扛进家门，“他今天看我的眼神，还不如那天的……起码我知道他还生我的气。”

    “可是今天我看见他，他已经、他好像已经想通了，他不要我了，太可怕了。”游弋抓着沈川的上衣使劲地揉，“我知道的，骆飞扬，他就是这样——”

    “嗯。”沈川应声，进卧室，把游弋稳稳当当放在大床上。

    游弋反手揪住他：“你不知道！他觉得不值得了，就真的、真的不会再挽回了，他和阮瑶分手那会，他们都五年了，飞扬，他就那么几天，就放下了。”

    “他就是那么通透的人，爱的时候好好爱，被伤到了，说放下……”游弋抓着沈川，哭得哽咽起来：“真、就放下了。”

    沈川拇指揩过游弋的眼角，“你不是喜欢他这点吗？”

    游弋的眼泪劈里啪啦往下掉，居然笑了：“你不喜欢吗？”

    喜欢吗，自然是喜欢的。

    沈川看着面前的人，心想，你和他也很像，笑的时候尽情笑，哭的时候放声哭，一点形象都不要，眼泪铺了满脸，眼里神色脆弱，完全看不出一点始作俑者狡猾算计的模样。

    “喜欢。”

    沈川回答，掐住游弋的下巴，轻轻吻上去。

    游弋偏头躲开。

    他冷冰冰地说：“别亲我，我烦你。”说完转身下床，跌跌撞撞走了两步，被沈川一把拽回床上去。

    沈川心里腾地窜上来一股火，他大掌按住游弋的侧腰，从衣服下摆摸进去，捏着他的皮肉问：“去哪儿？”

    “你管我！”游弋挣扎，梗着脖子：“他肯定还喜欢我，我再不去找他，再过几天，就真的玩完了！沈川你松开我！”

    “我他妈不想跟你一块玩完！”

    沈川制住他，轻松把游弋面朝下整个压在被褥上，胯间顶着他的大腿内侧，贴着他的耳朵问：“那我呢？”

    他问：“那我呢？”

    游弋挣扎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扭过头，笑了：“你在说什么屁话。”

    “沈川，你现在说这个，你是要我死吗？”

    我给你把刀，你来，来把我分成两半好了。

    沈川盯着他，四目相对，平静的目光嘶啦烧出几点火星，头一低，张嘴就咬上了游弋的后颈。

    紧接着是火热的吮吻，顺着后颈一路往下，游弋被他亲得喘息，身体蜷起来，沈川把他翻过来一点，再次吻上他的脸颊，耳畔，手伸进游弋的裤子里，握住他半勃的东西揉着。

    游弋看着天花板，沈川压在他身上作乱，他觉得沈川八成是疯了，又觉得他们两个现在是一块疯了，所有的东西都乱套了，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去干什么，甚至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不。”游弋握住沈川的手，使力翻身，想要从床上爬起来。

    “不行，我不跟你做……我不想要……”

    沈川钳住他的腰，分开他的腿压上去：“你想要什么？”

    游弋感到屁股上抵着根东西，他皱着眉头，扭腰躲，酒意昏晕中，加上被压制的强迫感，他突然觉得委屈起来，鼻腔一酸，之前未干的泪痕上又覆了新的湿迹。

    “我想要什么？”他蹭着床单，“你说了，你早就说过了。”

    ——你想要我，也想要他，最后谁都得不到。

    “呜，我好想他。”

    “我就这么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我又不是铁打的心，我真的好想他……”

    沈川压着他，干涩地抵入，疼得游弋眼泪更加汹涌，带着哭腔：“你他妈的，你、你就知道折腾我，你有本事去找骆飞扬，你、你把他找回来啊！”

    沈川咬着他耳廓，低声应他：“嗯。”

    游弋没听见，他被身下渐渐加快的频率捅得难受，只顾着挣扎，骂他：“慢点！你、唔，技术太差劲了！太差了！”

    沈川覆在他身上使力耸动：“再说？”

    游弋被他顶得崩溃，眼泪蹭在床单上。沈川没留力，也没想延长时间，压在游弋身上掐着他的奶头揉捏，到了顶点，痛痛快快地射进他屁股里。

    游弋咬着枕巾喘，感到身体里的硕物搏动，出精，低骂他：“王八蛋，开荤了，知道干这事爽了……”

    沈川亲了亲他的眼睫，扶起他的肩膀将他翻过来，游弋睁眼看，沈川压下来，一副再来一次的架势。

    “不做了……”

    游弋伸手抵着他胸膛，沈川抓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下，掐住他的腿弯往起抬。

    “不做了！不做了我说了不做！”游弋带着哭腔吼他，一脚踹在他侧腰上，差点没把沈川蹬下床。

    “我说了不想做，王八蛋，听不懂人话……”游弋抹眼泪，恨恨地骂他：“看见你就烦。”

    沈川站在床边看他，半晌，转身去浴室，放了一浴缸的水。

    游弋被他半扛半抱过去，两个人浸在水里，很久很久都没人说话，直到水变得温热，沈川想要站起来去拿浴巾时，游弋才声如蚊蚋地开口了。

    “沈川，我追了你那么久，什么办法都用了，什么话都说了，你就真的，对我没有一点点心动吗？”

    他曲起膝盖，成一个环抱自己的姿势。

    “我知道，你其实没那么抗拒我……只是你心里一直惦记着飞扬，你把你自己放得太高了，你不相信你已经分出来一点视线放在我身上了。”

    “所以我才那么自信，我只要想出办法，让你答应跟我交往，不管是一个月也好，就算是一个星期都行，我有自信让你喜欢上我，让你能爱上我。”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我掌控不了的，我想读书就读书，想不读就不读，喜欢人就约，不喜欢了就断，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管不了我，限制不了我。”

    “可我不知道，你喜欢的偏偏是骆飞扬。”

    游弋自嘲地笑了笑。

    “不。”

    “我早就该知道了。”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能让你沈川爱成那样的人。”

    “一点坏心眼都没有，纯粹得像颗玻璃珠子，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有多喜欢我，有多心疼我。”

    “刚开始我每天都在演戏，演他喜欢的人，演喜欢他的人。”

    “他喜欢我腻着他，我就腻着他，他喜欢我在床上缠着他接吻，我就能跟他从开始亲到结束。”

    “刚开始多累啊，沈川，但我一想到离你越来越近了，我就好了，就能逼着自己对他笑，对他喊老公，要亲要抱要操。”

    “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我发现我演戏演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从早安吻到晚安吻一气呵成，撒娇耍脾气信手拈来，自然得不可思议……我还以为是我每天都在演，累习惯了，没感觉了。”

    “我后来才想明白，不是演戏不累了，是我没在演了。”

    游弋抬起脸，眼睛里满是疲倦，他勉强地笑了笑：“明天是周末吧。”

    沈川欲言又止，只道：“是。”

    “别加班，我想去游乐园。”

    “好。”

    沈川陪游弋在游乐园玩了一整天。

    真的是玩。

    该玩的项目一个没落下。

    沈川听着游弋在过山车上他的耳边肆意尖叫，下来之后笑着帮他整理头发，说：“沈总，你现在的发型真是性感到爆炸，快点让我拍一张，不然也要后悔的。”

    他们去水上项目，高架水道上俯冲而下，浪花水雾将两人衣衫打湿，游弋按紧了更衣室的遮挡帘，在外面跟小姑娘炫耀：“我男朋友，是不是超级帅。”又压着眉头吓唬人：“不要乱看。”

    鬼屋里面，游弋拽着沈川七拐八绕地进到一个小房间，指着角落的大箱子跟沈川耳语：“上回我跟飞扬来的时候，那玩意儿里面窜出来一个鬼，正好扑腾到他旁边，他吓得一把把人家假发拽掉了，还跟我说是紧张不是胆小，回家还看鬼片自证清白，结果晚上把我抱得死紧才睡着……”

    摩天轮悠悠闲闲轮转，沈川的手机不停地响，最后接起来，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对方一通话，偏头看，对面游弋望着窗外风景发呆，衣领斜开，下面有一个暧昧的吻痕，沈川挂掉电话，关机。

    ……

    “累死了，脚疼。”游弋找到一张空的长椅，拉着沈川坐下来。

    日光斜斜地落下来，泛着橘色光晕。游客稀少，快到闭园时间了。

    游弋对着太阳眨巴眼睛：“真快啊，玩着过一天就是不一样。”他举起棉花糖舔了口，脸皱得像包子：“太甜了吧。”

    沈川递矿泉水给他。

    游弋摇头：“不。”他指远处的冰淇淋自助机：“我要吃那个。”

    冰淇淋就不甜吗。

    沈川没问，把矿泉水放在长椅上，起身去买冰淇淋。

    他买回来的时候，游弋正在发呆。

    又是发呆。

    沈川举起手机，对着那个举着棉花糖发呆的背影，咔嚓。

    “回来啦。”游弋听见声响，抬头看他，笑了：“还挺快的，我看看什么味的……巧克力啊，忘了跟你说了。”

    他看着沈川，温温柔柔的：“我喜欢香草味，飞扬才喜欢巧克力味。”

    “不过也不是非香草不可。”他朝沈川伸出手，手指匀长细白。

    沈川喉结动了动：“过来。”

    游弋往前挪了一步，沈川伸手把他搂进怀里，低头，轻轻地在他唇上落了一个吻。

    怀里的人没动，沈川又托住他的后脑，压下去深入，舌尖缠绕翻搅，游弋却渐渐笑起来，稍稍离开他的嘴唇，偏头闻着沈川脖颈间好闻的温热气息，嘲笑他：“第一次接吻吧，技术也太差了。”

    他扣住沈川的下颌，迎上去，火热不留余地的吻法，唇分，两人都已是气喘吁吁。

    游弋弯曲指节抹了下沈川的嘴角：“学会了吗？”

    沈川没说话，又低头来亲他。

    游弋这次却躲了，看着沈川，眼里情绪翻涌，晦暗不明。

    半晌，他说：

    “结束了，沈川。”

    “这一个月提前结束吧，我太累了，受不了了。”

    “你之后，要去追骆飞扬还是别的什么，随你便……对于你们两个，我放弃主动权。”

    “事情是我先挑起来的，我结束，我们三个人，我先放手。”

    “飞扬，我不会再去烦他了，如果他还在乎我，他会来找我，如果他不在乎我了，我就是跪在他家门口也没用……但只要他来找我了——”游弋停顿了一下，“我就再不可能对他放手了。”

    沈川手上的冰淇淋融化了一半，脆皮外壳软了，奶油滴答落地，他说：“那我呢？”

    “是啊。那你呢？”游弋笑出了声：“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和他就此分道扬镳了，我跟你，也半点可能都没有了。”

    他接过沈川手上的冰淇淋，舔了一小块。

    “沈川，托我们飞扬的福，你终于爱上我了。”

    “是因为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最好看吗？嗯？”

    他把冰淇淋按在沈川衣服上。

    “王八蛋。”

    先开始的人先放手，主动权依次落。游弋的意思很明显了，无论骆飞扬要或不要他，他跟沈川都没有可能了。

    ……

    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沈川看着游弋离开的背影，掏出手机，给肖子安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听完了问：“出差？是要去一趟十金……你不是不爱在外面跑吗？”

    “叫骆飞扬一起去。”

    肖子安愣了愣，笑：“哟，宝贝了这么多年，终于舍得下手了！”他叹口气，好像在电话那头拍了下桌子：“干他娘的，赶紧开干吧真的，我还以为你要变成孤寡老人了，还得我儿子给你养老送——”

    沈川瞬间挂了电话。

    暮色四合，乌青的天色将昏黄余晖推出视野。

    沈川脱下外套丢进垃圾桶。

    不就是两个一起追吗，有什么可怕的。

    追得到，三个人，追不到，孤家寡人。

    沈川笑了笑。

    “干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