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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我上六年级。 当时老师给我安排新同桌,就是谢池。我刚转进来,是班里多出来的那个女生;谢池呢,一直是多出来的那个男生。班里都是同性同桌以防早恋,而我们多余的两个人,就这么被分到了一起。 我随爸爸工作调动,被送到这里来读书生活。大城市小县城其实很没差,因为我到哪里都没有朋友。以前的同学说我公主病,转学后的同学说我穿得像公主,不要和这样穿的人一起玩,于是我因为泡泡袖蓬蓬裙,又被孤立了。 谢池是我第一个说话的人,但是他不太爱和我说话,平时我说十句他才皱眉回我一句,只是因为要把课本分一半给我看,才主动说:“不要把手架在桌子上,看不到了。” 当时流行七巧板,大家都争着拼,谁有谁的地盘就最受欢迎。放学时爸爸带我去文具店买了一套,第二天我特意把七巧板放在文具盒上面,男生来找谢池玩,忍不住投以视线。 我竖起耳朵,听到他们说:“谢池,你同桌有那个板子。” 谢池的手规规矩矩放在三八线内,转头看了一眼。 我故作听不见,在刮画纸上写字。 他们小声催谢池:“借她的玩玩啊,你去和她说。” 瞄到谢池迟疑,我心里有点得意,男生催个不停,他有点烦:“有什么好玩的。” 于是那点得意很快灰飞烟灭。 “就借一下怎么了,又不是不还。” 那些男生不死心,推了他几下,谢池忍无可忍,索性把头转过来,语速飞快:“伊肖肖,能不能借你七巧板玩一会?” 我装作刚回神,其实心要飞扬到太平洋去了:“可以呀,你们拿。” 那些男生拿着七巧板欢呼着跑到另一边去了,谢池不太情愿说了声谢谢,不等我说不客气,他就低下头去继续写预习题,摆明不想和我说话。 我趴在桌子上,就那么看着他。 谢池和我见过的男生很不一样,这是我很喜欢观察他的原因。他的校服永远穿得规规矩矩,红领巾的结打得很完美,作业本干净整齐,每个字都格外漂亮,像算量过面积和距离。我看到他把另一只铅笔按在本子上,沿着线条确定好四个点,画正方形。他桌上连笔盒都没有,唯二两只笔是从书包侧边抽出来的。 我奇怪地问:“你不用尺子吗?” 谢池没理我。 我又追问:“谢池,你尺子呢?” 谢池慢吞吞回答我:“我没有。” “昨天数学老师就叫我们买了呀,你怎么没有。还好我有多的,文具店粉色的我都买了,这个!里面的小珠子特别可爱!谢池你看!” 我从笔盒第二层拿出一把直尺,从三八线那里推过去,不小心顶到他的胳膊肘,按住铅笔那只手歪了,连带着整个正方形都画错,谢池的火气蹭地一下上来了:“你干嘛?” “……”我被他吓得有点怔愣,很久才说得出话,“我就是想借你。” 谢池将它推回来,说:“我不用。” 然后把那个正方形用力擦掉,凳子往外移了几分,一句话都不和我说。我很纳闷,又委屈,也把挪凳子的动静闹得很大,赌着气把三八线用粉笔重新描了好几遍。 数学课老师下来看大家做题,脚步到我们这桌顿住了:“谢池,你这样怎么画?” 谢池说:“我在铅笔上写好刻度了。” 数学老师大声问:“你尺子呢,全班怎么就你没有?” 谢池看着课本没说话,前面桌的女生转过来,把一把尺子放在他桌上,“谢池,你尺子刚才掉地上啦。” 我突然很想偷笑,在心里得意洋洋地想,你也要被凶了。 那把尺子也是粉色的,怎么可能是谢池的,他刚才的反应明明就是讨厌粉色嘛。而且谢池根本没有尺子,他也很讨厌借人东西。 但是谢池接过了,对她说谢谢,声音很平和,一点也没有不耐烦。他低头画图,左胳膊伸展不开,依旧很规矩地卡在自己的桌子上。 但明明我们之间有那么大一段距离。 我突然醒悟过来,而后是汹涌的难过。 谢池不讨厌粉色,也不讨厌借人东西,唯一和我说过话的谢池,是讨厌我。 没关系,我开始发觉新奇事物带给我的不同。橡皮泥,迷宫尺子,水晶宝宝,欢天喜地七仙女的宝石手链,还有十块一张的游戏点卡,越来越多的人挤到我的位置边。谢池始终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依旧用着描了刻度的铅笔。但他不再是唯一和我说话的人了。我也有了自己的课本。再之后,我们换了同桌,新一桌的异性组早恋了,我和谢池形同陌路。 我小学的成绩并不很好,当时按户口分配初中,小县城里唯一称得上重点的是县高分属的初中部,需要自己考进去。爸爸给教育局局长送了条烟,于是我被稀里糊涂扔到里面。这所初中压力很大,每个学期都要按排名重新流分班级,很不凑巧地,我遇到了谢池。 他进教室时看到我,很明显怔了怔:“伊肖肖?” 我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话,蹭一下蹦起来,冲他挥手:“谢池!” 他走过来,故人叙旧一样道:“当时考试没看到你,你在哪个考场?” 他难得和颜悦色,我很高兴,顺嘴问道:“什么考试?” 谢池一下皱起了眉。我还要追问,他扔下一句“没有”,走回了自己座位。 在我眼里他是最喜怒无常的人,我们的和平共处甚至维持不到一天。这段对话之后,他又变成了“讨厌”粉色、“讨厌”借东西、讨厌我的谢池。 谢池让我注意的第二点,是他还穿着小学时的衣服,甚至还有校服,这时候大家已经暗暗有了攀比意识,他在一众名牌中格格不入,素净得格外显眼。一个暑假他长得很快,裤子已经短到脚腕,站着都会露出一截脚踝。冬天时他先是穿毛衣,然后是薄薄的校服外套,最后再套一件旧棉衣,袜子提得很高,应该是家里人亲手织的,每一双卷边都有他名字拼音缩写。下课时周围的同学讨论牌子,他总是一声不吭,撑着下巴看书。 有个女生问我:“你衣服怎么都不重样呀?” 我摇摇头,说衣服都是妈妈给找好的。 “你家里人是干什么的?” 我想了想,诚实回答:”不知道,我爸爸从北京过来上班。” “北京”,对这里来说太过遥远了。他们围着我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有没有出过国、地铁是怎么样的、商场到底有多大……有人语气羡慕:“我还没有见过商场呢。” 我好奇:“那怎么买东西?” “菜市场有个二楼,里面卖什么的都有。” 我睁大眼睛,追问道:“什么都有?” “是啊,”她扯了扯自己的外套,“我的衣服就是在那里买的,五十块。” 我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但我知道家里好像没有几十块钱的衣服,于是我轻轻“啊”了一声,下意识道:“原来还有这么便宜的衣服啊。” 隔壁桌的谢池突然转头看我。又是那种皱着眉的表情。 很快,他合上书站起来。有人问谢池去哪里,他把手插进口袋,半张脸埋进领口,面无表情:“出去透气。” 那些女生还在叽叽喳喳,问我平时衣服在哪买,是不是很贵,谢池的脚步快了一拍,把后门合上了。 这是我和谢池之间的,最沉默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