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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奕柯如抓紧求生稻草般攥住加纳的环着缀饰的手腕,生怕一个闪神,走在他前方的人就消失在视野中。他知道,加纳一贯讨厌人聚集在一起后发出的热气,但是尽管如此,却还能和他一起不疾不徐散着步。

    这算是对他的格外容忍吗。

    锁定加纳随风飘摇而起的裙装就耗尽了他的思考能力,先前对游乐设施兴致勃勃的热情不翼而飞。

    和加纳一起去游乐园,重点是前者而不是后者。游乐园随处可见,而加纳只有一个。

    不,是只属于他的小爱。

    满溢而出的喜悦沾染上了奕柯的眼角眉梢,恰似初吐馥郁的午夜优昙花,颠倒一众旁人。有人手机掉落在地而不自知,不由自主迈步追随平生仅见的绝世姿容。

    无论男女,皆无力抵抗那张脸的蛊惑。

    于是形成了奇特的景象,真正领导人群前行的人变成了加纳。上百道炙热的目光的焦点离加纳几步之遥,不,也有一些是打在他身上的,只是含义不同,充满了羡妒嫉恨,假如目光如刀剑,他的浑身应该已经千疮百孔。加纳忽的在想,如果他随身携带的是几发炸弹,对人群的影响力怕也不过如此。

    走向一个贩卖棉花糖的摊位,加纳抬起遮住半张脸的帽子,暗瞥了一眼摊主神情,是如他所料的呆愣。一签粉色棉花糖从他手里递到奕柯的眼前,沉迷于美貌的摊主犹未回神。

    加纳暗自腹诽,脸长得好看真的能当卡刷。把衣兜里摸出来的几块钱放到桌子上,他付费完毕,催促呆若木鸡的奕柯快吃。

    奕柯不可置信地看着加纳给他的奖励,抢先咬了一口,饱含人工香精的甜腻味道融化在口中,他才确信这不是他臆想的幻觉。

    从来不会做梦的他不用担忧这是一场黄粱美梦。他要被潮水般的快乐淹没。

    就像加纳第一次对‘小爱’这个他创造的称呼有所回应一样。

    回想着幸福时应该做出的表情,奕柯拿出镜子对照,等到神色调整完毕,这才受宠若惊地犹疑问向加纳,“这是……给我的吗?”

    他只给自己的表现打了七十分。笑容一成不变,欲语还休的期盼神色没有从眼神里表现出来,语气缺少抑扬顿挫,话尾上扬得太过突兀。

    在恰当的场合做出合适的表现真的好难。

    加纳嫌恶地看向缺了一口的棉花糖,“你不确定是给你的,就先下口为强了?”

    先前如同被冻结的人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炸了热情,受了奕柯享受表情的感染,纷纷去抢夺为数不多的棉花糖。见哄抢的势头愈演愈烈,奕柯飞速反而拖拽加纳离开这个空间。

    他的手自始至终都护着只咬了一口的棉花糖,好像那是价值连城的宝藏。

    回到系统主空间,奕柯立马把棉花糖放入千年寒冰铸就而成的地窖中,加纳抽了抽嘴角,问他有什么意图,奕柯在眉间拧出违和的褶皱,尽力装出电视剧里老成持重的认真面孔,“再继续在那个空间呆下去,棉花糖会夏日的温度里融化。无秩序的人群把脆弱的棉花糖挤扁怎么办。虽然在这个空间里,棉花糖没有变质的可能,但是小爱送我的礼物,我一定要精心珍藏。”

    因为时间流速缓慢几近于停止,所以这个空间,被称为‘永恒’。

    “原来你有收集垃圾的癖好,我要不要把我分叉的头发剥落的指甲一并送给你?就算上面附加了我施予的诅咒,你也会甘之若饴地接受吧。”加纳冷冷站在距奕柯数十米之外的地方,在这无边无垠的空间里,两人算得上靠近。

    他用食指弯曲了一撮染成银灰色的发尾,发丝的情况宛如枝叶繁茂的树干。姿态婉转地撩拨几下后,他用力拉扯,传来一阵沉闷的纤维断裂声,凭空消失一截的右侧让加纳乱蓬蓬的彩色卷发更加层次不齐,似乎刚刚经过差劲理发师的荼毒。

    失去生机的发丝恹恹蜷曲在地,远远看去,竟像零落的月光碎片,“我的头发留给你了,有兴趣收集,就一根一根捡起来吧。捡到多少我就送给你多少,毕竟我不会再把它们接回去。”

    奕柯当即回问:“给我的期限是多久?你的头上还有无数根头发,我对那些比较有兴趣。”

    哪怕他再过迟钝,被加纳耍弄了多次,也长了记性。加纳可能下一秒就唤起一阵风,把一小撮头发吹得七零八落,或者趁他埋首拾捡头发的时候,就转身离去。

    再见又是遥遥无期。

    作为‘永恒’空间的意识拟人体,奕柯无法在没有加纳许可的情况下,擅自闯入其他空间。没有日月轮转,斗转星移,没有计量时间的钟表,他只能望眼欲穿地等。

    反复咀嚼加纳话里的意思,奕柯一溜烟跑到抱臂倚站的加纳身侧,用加纳先前给他的棉花糖,小心翼翼奉上,“你买的东西,不喜欢我放冰窖,那就由你处置。”

    “我给你粉色的东西,因为我觉得恶心的颜色和恶心的你很相配。放弃你那自作聪明取悦我的方式吧,连你自己都是由我处置,就不要额外作出一副施舍给我的样子了。”

    说罢,他捏紧奕柯的下颌,指甲修剪尖削的无名指刺入脸庞和脖颈连接的边缘线。

    没有鲜血流出。

    “我想让你开心。”就连吐字的节奏,都没有因为加纳动作被打乱半拍。

    现在被加纳死死掐住的人体,就只是整个空间系统做出来的一个形象,任凭如何对拟人体暴力相向,如果没有真正损毁这个空间的根基,奕柯完完全全是毫发无损的。

    “真想让我开心,就别用这张脸,做出智障的举动,比如像举着火炬一样举着棉花糖。”加纳讽刺地展开笑颜,黑色符文如有生命地蠢蠢欲动,“光是顶着这张脸和我说话,本身就是一种施舍。用他的样貌招摇过市,不觉得像是把偷来的东西堂而皇之地公诸于众吗?你应该为此感到最基本的羞耻。”

    真正的莫卓景,绝不会对加纳的意愿多加关注,只会让他作一柄出鞘的剑,听从指挥斩杀屠戮。

    奕柯眼神无畏无惧,反而眸中燃起了光芒,“我只能算模仿,不能算偷窃。偷来的东西就是我的了,而模仿的原型不会因为后来者相像有丁点更改。小爱从来没有属于过我,我偷窃到了什么?”

    加纳定睛端详奕柯和莫卓景无二的容颜,“换张脸吧。这样我去哪里,都会带着你。”

    出乎意料的,奕柯否决了颇具诱惑力的提议,坚定地摇了摇头,“那我连你的怒火都会失去。”

    加纳用有些惊讶地夸张语调说道:“你居然有我厌烦你的自知之明?但你明明是对招蜂引蝶非常乐在其中嘛,假冒货。”

    有一点,他是绝不会对无法理解复杂情感的系统意识启齿。

    看着人群仿佛像嗅到粪便的苍蝇般围绕奕柯的身边,透过相似的面容,相似的漠然,相似的熟视无睹,加纳能捕捉到他初识莫卓景时,那人身上的影子。

    是连轻蔑都不屑赐予的浑不在意。

    被狂热信仰满满填充的他,匍匐在璀璨光华下,卑微得像个蝼蚁。

    比见色起意的愚蠢凡人,恶心得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