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善恶果

    迦里小小一只，若是安静的跟在一旁，小手举着，塔尔垂下胳膊勉强能牵到，但若是贪玩跑起来，矮矮个子，牵手就变得不大容易。

    被小爪爪拉着的魔王就只好微微俯下身，配合着小东西，弯着腰别扭向前。用这极不匹配的高大身材，像幼儿园老师一样跟在小娃娃后面，所过之处，不由引来路人暖心又敬佩的目光。

    许是小短腿迈得太急，跌跌撞撞，迎面碰上一个满载糖果的推车铺子，花花绿绿的鲜艳糖果，奇形怪状的或摆或插，装点得精致堂皇。

    小家伙身体小小，撞在车上也没有给那铁家伙造成一点伤害，只微微一震，反倒让满车剔透的果糖上反射的阳光变得晶莹起来，糖果城堡，抖了个激灵，好似活了一瞬，梦幻一般，抖下丝丝香甜微尘，将车下小馋猫，引得踮起脚尖，抬起头来。

    糖果车老板脚下一绊，低头去看，奶乎乎，肉嘟嘟，精致的比画像还漂亮的小娃娃，戴一顶绒绒可爱的帽子，正睁着雪亮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车上的糖果。

    绝美稚嫩的小巧脸蛋，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波澜，恶魔们也不例外。

    “小朋友，看上哪个糖果了？跑得这么急，碰疼了没啊？”那老板弯下腰，尽可能的把恶魔与生俱来的凶恶面目拧巴出一道温和的微笑。

    无害的善意，小天使能感觉得到，大方摇摇头，又抬头望向塔尔，凑近抱到他腰上，什么话都不说，也知道是这小东西想吃糖串了。

    焦黄剔透，糖浆饱满光滑，琳琅满目的糖果车，就像所有小娃娃美梦中渴望的那样，迦里挑了一个最大，最夺目的糖球，用一根小竹签插着，握在手上，仿佛就握住了小小城堡中的魔法权杖。

    塔尔看着小家伙低头舔那糖球，竟看得有些出神，粉嫩舌尖小巧柔软，带着水光从果冻般的软唇里探出一个尖儿，至下而上，照顾每一个角落，偶尔小嘴努力张开，竭力含住那硕大圆球，紧紧包裹，分离时带出一丝银线，还闪着水润光泽，勾人犯罪。

    心绪燥热，塔尔神智不清，这小家伙对着一根糖球也能如此诱人，这画面竟让他觉得头上独角处空荡荡的，幻觉的酥麻炸过全身，直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马尔在身后喊住了他，“陛下。”

    马尔今天不当值，没想到竟会在集市上遇见他，堂堂王宫侍卫长，却如此大大咧咧，看到周围偶尔有人侧目，塔尔在黑色帽子下，双眉一沉，给他一个眼神，让他安静，又扯了扯小家伙的手，加快速度，走了几步，过了转角才回过头等他。

    魔王站得定立，气势凌人，远处看着马尔跟过来，眼神严肃又带点嫌弃，摆明了架势要训斥他一番，却没想到，他理都没理自己，而是直接走向小东西面前，像是找回什么丢失的珍宝一样，眉目间直接开了花，“又见面了啊，小家伙！有没有想哥哥呀！”

    马尔今天没有穿铠甲，少了一身金属携带的寒气，迦里自然也放松许多，没有回答他，却也不至于躲起来。

    于是，善意被错当亲近，马尔得寸进尺的径直在小东西面前蹲下，“想吃糖果就直接跟哥哥说嘛，哥哥带你出来买啊。想吃什么哥哥都给你买，下次叫上哥哥，让哥哥抱抱好不好？”

    粗糙的爪子，满是剑茧，张开比迦里脑袋还大，这样的魔爪，若是摸上来，岂不将柔软豆衣放在砂纸下磨。

    害怕至极时，是魔王一提手将小东西拉回自己身旁。

    被晾在一旁这么久，泛着寒光的幽深双眸，此刻已经可以当场将人刺穿。

    蹲在地上的马尔这才意识到危机，浑身不自觉的猛然一颤，赔笑的向后退步，那步子缩得啊，就如冻僵住的蜗牛一样，每一寸都带着碎冰的声响，“啊哈哈，不摸不摸，刚刚就开个玩笑，绝对不摸。”

    自己的属下怂成这幅模样，魔王不由感叹，不过也知他其实心里有分寸，也不再计较，丢他在一旁自我解冻，将小家伙抱起在怀里，刚刚被压抑的心里，升出一股歪念头。

    伸手擦擦嘴角沾上的糖渣，又将指尖送往它嘴中，从舌尖迈入舌根，让它整个含住，糖渣压在软软舌苔上，撑开双唇，来回磨蹭，说不出是要玩弄，还是要这糖渣快点融化。

    但无论怎样，魔王方才莫名升起的不满，现在也已莫名散去。

    从温热口腔中扯出一挂丝线，俯视微微气喘的小家伙，“为什么这糖衣下的苹果不吃？光把糖壳吃掉，里面的怎么办？”

    迦里手上的糖串只剩竹签和光秃秃的苹果，它在拿到这个糖球的时候不知道金黄糖衣只是薄薄一层，舔掉以后，竟露出一个红红果子来，举在手上，许久也不曾动口。

    刚刚凝固在一旁的马尔倒是突然恢复过来，凑近一看，脑袋一点，好像想出来些什么，“哦，我听说过，该不会因为是那什么善恶果的故事吧。说什么天神规定这是罪恶果实，是邪恶毒蛇的引诱陷阱。小家伙，该不会是有人那这个故事吓唬过你吧。”

    马尔讲到这里，好笑的笑起来，而魔王却好像想起些什么，只一瞬，脸颊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染上一丝慌张的红。

    将怀里的小东西紧了紧，强硬的锁着眉头，“别听他胡说，这哪是善恶果，苹果对你无害，吃便是了。”

    而塔尔没有说完，话就被马尔接了，“就是，就是，这不过是大人们编出来骗小孩，让它们晚上少吃甜食的借口，小家伙你不会到现在还相信这种小孩子的故事吧。”

    【】听到马尔说迦里小，塔尔不禁笑出了，【改：这小家伙，真的小吗？】因为塔尔特别清楚，虽然迦里豆点大小的一只，却最不许旁人说它小。

    小天使这个物种，就是这个样子，它们无论外貌还是心性，根本不会随年岁增长而增长，一辈子软软嫩嫩，小小一只。

    尽管它们与小孩子的区别，大抵还是有的，一来在于它们虽然同孩子一样顽皮，却其实懂得更多；二来...就在于，那身子，果实已然成熟。

    成熟到，食之，妙不可言...

    魔王在品尝着回忆中绝伦的美味，而一旁的迦里也正如他想的一样，被马尔一口一个的小家伙给惹毛了。

    小小的一只，在魔王胳膊里猛烈动了动，脸蛋气得通红，还鼓鼓的成了一个包子，低头看看手上的红红果子，又用那毫无威慑力的圆圆大眼，瞪了一下那笑得仰天的恶魔侍卫，小嘴一口咬下了苹果的一角，仿佛是要证明些什么，嘴里嚼着果肉，声音含糊不清，“我，我才不是小孩子呢，而且我有名字，我叫迦里！不许说我小！”

    只是谁也没想到，它这一口刚咽下去，刚刚还旺盛的精神，突然萎缩下去，两只眼皮灌了铅一般，忽的垂落沉底，刚刚还好端端的一只天使，竟昏迷过去。

    瞳孔在马尔眼中突然紧缩，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不，不会吧，这，这苹果，天使，不会真的不能吃吧。”

    一切发生的都很快，快得比时间流逝还要快，所有，都停止了，连光线都暂停了一瞬。凝固的空间中，塔尔如巨石一般，脸上冷到没有一丝温度，“不，这是魔力匮乏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