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新生
尾声 新生 当南宫丹得到钟挥的车祸死讯，瞬间的感觉就是，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盒子，忽然盖上了盒盖，于是变得一片漆黑，将所有的愁与恨都关在了里面。 他蓦然想到了里面，维齐死去的时候，英曼内心的想法，并不悲伤，但也不认为这是恶有恶报，正义得到了伸张，有的时候，死亡是随机的，比如钟挥，快递公司的那名司机并不晓得他做过什么，并不是替天行道，这不过是交通事故，而钟挥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循规蹈矩，是个好医生。 钟挥的意外死亡，给袁敏怡带来的打击是巨大的，她陷入了深不见底的痛苦之中，请了律师，要严厉追究肇事者的责任，虽然那名中年女性痛哭着不住地道歉，“实在是因为连续几天都特别疲劳，所以开车的时候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所以造成这样无法挽回的罪过，不过还是请求你的原谅，我愿意尽量弥补。” 然而袁敏怡坚决不肯答应：“你累，你睡着了，可是我的儿子怎么办？他还能醒过来吗？” 于是殡葬那一天，南宫丹对袁敏怡说：“可能有一件事你一直不知道，钟挥在读高中的时候，与两个黑社会一起，轮流强暴了我。” 袁敏怡登时歇斯底里：“你胡说！我的儿子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然而几天之后，袁敏怡与南宫丹联系：“我想去你们的公寓看看。” 南宫丹赶快提前打扫了卫生，并不是房间里很脏，虽然钟挥死了，是很大的冲击，不过南宫丹的日常节奏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每天自己做饭，每周打扫卫生，只是如今毕竟要来客人，所以还是要格外清理一下。 袁敏怡来到了这间公寓，说来也是伤感，钟挥虽然多数住在这里，不过自己一直没能鼓起勇气过来看一看，今天终于来了，然而却是在儿子死后。 袁敏怡将房屋看了一圈，南宫丹请她坐下来，给她倒了茶，自己坐在对面。 袁敏怡喝了两口茶，问道：“你那天说的，都是真的吗？” 南宫丹点头：“当时我是夜班员，在仓库值班，那个晚上……罗思奇因为故意杀人，正在监狱里，钟挥去看过他，杨瑞一条腿残疾了，几年前在值夜班，现在不知怎么样。” 袁敏怡默然不语，如果自己找到杨瑞，说明是钟挥的母亲，而钟挥现在已经死了，当年的事情是可以问清楚的，只是那又如何呢？钟挥毕竟已经死去，一切也就都无以追究。 过了一阵，袁敏怡终于说道：“我代替小挥向你道歉，你当初一定受到很大的伤害，是我教子无方。” 南宫丹苦笑一下：“你不必这样，其实都已经过去了。” 反正钟挥已经死了，还要怎么样呢？况且有的时候仔细想一想，南宫丹也不知该怪谁，这些年来，他越来越深地感受到了社会上无处不在的强奸文化，婚内强制性交是合法的，泌尿科女病人，丈夫一定要从她的尿道获得快感，结果造成尿道松弛。 女人痛恨男人的这种行为，立场很是单纯，没有太多的复杂情绪，可是自己身为男人，面对另一个男人的侵犯，在这种情况下，就觉得有些难以言说。 袁敏怡告辞回去，头脑逐渐冷静，这时候她复仇的火焰逐渐冷却，和律师说愿意和解，赔偿金也不要那么多了，给十万块就好。 过了一阵，袁敏怡又来到公寓，上一次主要是为了询问当年的事情，这一回则是想要仔细看一看钟挥曾经住过的地方。 南宫丹已经将钟挥的东西打包好放在一边，此时对她说道：“这些都是钟挥的衣服，你拿回去吧，这是他的电脑，他的IPAD，台式机是我和他共同出钱买的，我想留下，我补钱给你吧……” 袁敏怡摆手道：“不必了，你留着吧。” 那一部台式机也比较旧了，拿出去卖二手电脑，也值不了几个钱。 袁敏怡里里外外地走动着，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细细看过，想象着从前钟挥是怎样在这里生活，怎样在厨房做饭，在客厅喝茶，或者站在阳台望风景，只觉得到处都是钟挥的影子。 袁敏怡站在阳台边，转过头来问道：“你打算搬家吗？我记得这个房子是租住的。” 钟挥一直没有买房，一是家里有房产，二也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很是复杂，说到共同买房之类，有点太过一厢情愿了，南宫丹当然也不想买房，家里那一套房虽然陈旧，毕竟也可以住，况且如今的房价也是挺贵的。 此时听到袁敏怡的询问，南宫丹摇了摇头：“我还是就住在这里吧，毕竟住这里时间很久了，已经习惯了，搬家也挺麻烦的。” 每次搬家，都是一次财产的损失，总要丢掉一些什么，而自己住在这里这么久，如今也已经没有那样多的感想，从钟挥意外死亡到现在，自己竟然奇迹般的相当平静，每天照常上班工作，回家看书看片子，虽然有时候难免觉得心中有点怪怪的，比如现在在厨房里做饭，在客厅里吃饭的，都只有自己一个人，洗衣机里搅着的也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衣服。 大概所有的事情终究有一天都是会变化的吧，如今去米粉店里嗦米粉，已经没有了木头筹码插在里面，从前就渐渐地减少，说是不卫生，自从新冠之后，就更加相当于绝迹了一样。 这时南宫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纸质笔记本：“这是钟挥的笔记本，他写了许多东西在里面。” 这是比较特别的，因此南宫丹单独放在一旁。 袁敏怡接过笔记本，打开来略看了一下，便收在自己的皮包里：“谢谢你，这个对我很重要。” 南宫丹一指书架上：“那些多数是钟挥的书，你也带走吧。” 袁敏怡摇头道：“算了，书太沉，留着你打发时间来用吧。” 南宫丹点头道：“那我就把他的那些医学类的书，捐献给医学院。” 于是这个休息日，南宫丹便将钟挥的那些书抱去了他的母校，捐赠给图书馆，另外还签了一份遗体捐赠协议，医学院的学生，一如当年摆开桌子宣传遗体捐赠，就在学校门口。 钟挥的尸体，在尸检确认过责任之后，就根据他生前签订的文件，转到医学院进行解剖研究，想到钟挥读医学院的时候，就曾经感叹过用来练习解剖、了解人体的尸体不足，南宫丹就想，不如自己也来捐赠一下吧，签下协议的那一刻，南宫丹确实刹那间感到，自己的灵魂有了一个闪光点。 南宫丹本来并没有计划买房，不过这之后不久，房东通知他，说要卖房，南宫丹想了一想，便提出要将这套房买下来，房东也很讲人情，他是多年租住的，便给他打了个折扣，降价几千块，南宫丹将那一套旧房挂牌出售，卖给了中介，价格虽然低了一些，不过资金入手很快，又添了账户里的存款，买下这套房。 如果只是凭南宫丹的资金，其实是很紧张的，不过钟挥是一个很周密的人，为防意外，早已提前写好了遗嘱，并且进行公证，遗嘱上说，银行账户里面的钱分为两部分，一半归属母亲袁敏怡，另一半由南宫丹继承，还有他的人身意外保险，受益人也是这两个名字，所以南宫丹在资金方面，还是比较宽裕，卖掉房子之后，全款付清了房价，不必贷款，而且还有比较充实的结余。 于是南宫丹如今便是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二零二七年二月五号除夕，南宫丹吃过了晚饭，便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脑，在网络电视上看春晚，如果钟挥还在，一定是要开空调的，给客厅加温，不过南宫丹工资不是很高，便要注意节俭，便只是灌了热水袋抱在手里，披着军大衣坐在电脑前，当年值夜班的草绿色军大衣啊，这么多年来一直保留着，质量很不错，如今依然保暖。 一直到将近午夜的时候，电脑屏幕上，女主持人用饱含感情的声音说：“时针马上指向十二点，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了，让我们用火热的情怀，迎接充满希望的新的一年……” 南宫丹抬起手掩在嘴上，打了个呵欠，就要结束了啊，再过几分钟，就进去睡觉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