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的黄鹂[完]
④ 没有人知道昨天夜里这个死寂的实验室里面发生了什么。 正如没人知道这个看似固若金汤的地下秘密基地将会面临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这，包括最为重要的“永生计划”。 不过就在那个实验室门口，挤了几个人，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莉缇斯挑挑眉，随手将手里的文件拍在面前那个中年男人手里，好整以暇地靠着墙，以一种看好戏的目光欣赏男人的反应。 果不其然，他恼怒无比，整个人都像是一头即将发怒撕扯的狮子。 “沈柠！你偷用四阶晶石升阶，还敢在这里要‘永生计划’的全权负责权？” 博士开口就是一串怒不可遏的质问，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疯女人胆子这么大！ 莉缇斯摊摊手，好心情地回了他：“言归正传吧，反正不是你用就是我用，你手没我快，怪我咯？再说了，我的申请已经通过了上面的批准，之前你一直独占‘永生计划’的负责权，不也是为了你的前程在压我。” 语毕，莉缇斯没脸没皮地拍拍男博士的肩膀，示意他让一下路，自己要进去了。 “咱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别把自己抬多高。” 在博士铁青着脸的怒视，莉缇斯心情愉悦地带着助手进了实验室。 这份愉悦更多的是来自于这个身体残留的影响。沈柠和博士其实从加入沙城基地以来一直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两个人同样的精神系[能力]拥有者，并且能力的阶也挨得很近，又同样是“永生计划”的拥护者。明争暗斗不在话下，有几次还搞出了好几条人命来。不过沈柠终究棋差一招，在最后的争夺时期生了一场大病，只能退居副手，当然这其中有多少是博士的推波助澜就不说了。 她对“永生计划”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追求永生大概是人类永恒的愿望，从古至今不曾改变。不过人体实验就太有悖道德了，不论科技多么发达，在新纪元的历史上，人体实验从来都没有被允许过。 莉缇斯一进来就打开了灯，她的目光停留在手术台什么那个一动不动的男人身上。 她来的其实晚了点，昨天晚上一回去她就整理记忆，准备申请材料，凌晨提交，今天快中午了才得到回复与批准。 这或许看起来不是很长，但是她很清楚，对于陆文斯这样子的处境来说，实在是太久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哪怕是换做沈柠本身，都可以结束好几个实验进程。 一看，果然来晚了。 莉缇斯心里沉了下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她摆了摆手让助手去给她倒杯水来，等到四下无人，她轻轻的摘下陆文斯的眼罩，对上了一双惊恐绝望的琥珀色眼睛。 看到是她，这个男人才卸下浑身坚硬的防备，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止不住地发抖，他的肌肉微微战栗，仿佛劫后余生一般望着莉缇斯。 ————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只有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点点让人热泪盈眶的温度。 上午的实验应该并不好受，他身上全都是高压电电击的痕迹，有的地方甚至乌黑乌黑的发焦了，焦炭般的那一片肌肤上面有一个龟裂般的伤口，静静地流着血，鲜红的血液大股大股地流出来，陆文斯身下都是红的，看上去整个人凄惨无比。 陆文斯修长笔直的小腿和膝盖都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大块血肉。 是什么东西..... 莉缇斯突然对上伤痕累累的他的那双眼睛，他努力的用喉咙挤出模糊不清声音来吸引她的注意，眼里满是警告和祈求。 “砰——！” 魔物！ 莉缇斯感受到耳朵后面传来的风，身手矫捷的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的姿势快速扭过身子，钳住那个狗形魔物的下巴，纤细的右手一抡，靠着蛮力直接把它摔在了老远的墙面。 钢质墙面硬生生被它拍出一个巨大的凹陷，足以见刚才那一抡的力道之大，魔物滑落在地面，它挣扎了几下，直接被刚才那一撞的内部重压打断了脊椎骨，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不动了，没了气息。 它明明没有咬到莉缇斯，但是牙口里面全都是血。 很明显，那是陆文斯的血。 莉缇斯刚才进门的时候为了方便走动，防止自己一不小心撞上里面的玻璃门，用指纹顺便升起了里面的玻璃门。 应该是博士用好之后把它关了起来，刚才被莉缇斯一不小心放出来了。 她精致的脸上隐隐约约有着怒容，但是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气什么。 回头却对上陆文斯几乎是恢复了平静的目光，她有些懊恼地咬自己的嘴唇，低下头去给陆文斯道歉。 “抱歉，我、我来太晚了。” 他愣了愣，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来，收下人生的第一个道歉，摇摇脑袋表示没有关系，希望莉缇斯不要在意。 陆文斯的笑很少见，他看起来就不像那种喜欢笑的人，但是这一瞬间，看他嘴角一杨，莉缇斯只觉得有大片大片灿烂的花在耳边倏忽绽放。 好像朗月星辰奔赴怀中，又好像有光点亮了莫名的地方。他的眼里是干净清澈的水色，碧波荡漾，莉缇斯甚至仿佛听见了春水静静流淌的声音。 或许不是，那可能是她难以抑制的心跳而已。 他满身的灰暗，身后是死寂的黑色，唯独那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没有大片的阴霾，有些倦色，但是更多的是的一点一点会发光的寂寞与温和。 她看呆了。 骗、骗人的吧。 心跳、心跳好快，按，按不住了。 ⑤ 美色是个好东西，莉缇斯发誓再也不会碰了！ 她原本清醒的脑袋里面有着完美无缺的计划，在一个月内她就可以收集正常旧人类的情感数据分析比较，使自己的情感复苏更加完整，然后把所有的数据销毁，最后带着陆文斯炸掉实验室，远走高飞去寻找更多甜点。 但！是！ 她不知道为什么把那个完美无缺的计划压缩成了十天啊！！！ 难道就是因为不想让他继续呆着吗！ 清醒一点啊喂莉缇斯！ 你活不了他那么久的，你死后难道要把他让给别的妖艳贱货吗！ 不是、等一下，你为什么开始考虑这个了都！ 金灿灿的沙滩上面，娇小的少女抱着自己背后的几条蓝蓝的触手欲哭无泪，她委委屈屈地掉着金豆子，那几条被她小心翼翼地抱着的触手有着程度很严重的损伤。 它们丑就算了，软趴趴的，莉缇斯也不抱什么希望，但是怎么可以这么痛啊..... 新人类已经完全失去了五感，所以这是莉缇斯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感受到叫她毛骨悚然的疼痛。她被炸了一下都这么痛，那陆文斯被切下四肢不是更痛么。 这么一想更想哭了。 前面的计划虽然加快了但是也没有出现什么纰漏，她还是成功的炸掉了数据库，并且销毁了所有的数据，但是出逃的时候碰到了一点点小意外，被发现了。 爆裂[能力]的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实力不容小觑，并且还有好几个赶了上来，莉缇斯拖着一个人还得护着他，有些施展不开，好不容易趁机跑了，还被炸掉了好几块肉肉。 她搞不定陆文斯身体里面那种抑制能力的注射液，只能先出来之后想办法。 “这是、止痛麻醉的草药，谢、谢谢你。” 陆文斯抱着一大团绿油油的东西，踟蹰地站在不远处，不知道该不该靠近，但是看着莉缇斯一个人在这里嚎啕大哭，他总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什么。 听见男人的声音，莉缇斯哭得更大声了，甚至打了几个哭嗝，小脸上都是眼泪。 都、都怪他啊！笑什么笑！ 尽管如此，莉缇斯还是伸出为数不多的几根并没有受伤的触手，接过男人的草药，“啪唧”一下拍到自己的伤口上面。 ！！！ 一个激灵，她痛的脸蛋抽搐，眼泪都给憋回去了。 “......为什么我更痛了。” 陆文斯看着眼前惨兮兮的少女委屈的质问，不觉有些好笑地走近她，替她轻轻的铺开那一坨草药。 “没、没办法，刚刚敷上去是、是有点刺激的。” “忍一忍。” 莉缇斯转过身去，防止自己看见男人的美色再一次做出什么傻事来。 旧人类的地球好像有一种奇怪的磁场，她的情感明显比原来丰沛很多很多。 “喂，如果有一天啊，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一切都和平了下来，你最希望做什么啊？” 莉缇斯慢吞吞地转过来，装作不经意间问道。 正在细心替她抹药的男人笑了笑：“想要、交朋友吧。” 她偷偷的看了陆文斯一眼。 男人此时眼神真挚，不似作伪。 “如果是我，我就想把你的嘴巴贴起来，让你不许再对着我笑了。” 莉缇斯气嘟嘟地抱紧了自己的触手。 男人好像愣了愣，明亮轻松的神色淡了下去。 “抱歉。” “不、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你一笑我就会控制不了我自己的行为啊！” 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的莉缇斯赶紧补救。 不知怎得，她看到男人失落的神色就觉得刺眼。 听到这句话陆文斯秀气的脸上看起来有一点惊讶，他腼腆地低下头去，听起来甚至有一点愉悦地说：“谢谢。” ⑥ 他们两个在海岸边住了一段时间，莉缇斯每天都在卯足了劲锻炼自己的身体机能，她真的不想再弱到被炸一下就裂开了，实在是痛得她刻骨铭心。 [能力抑制液]在陆文斯的体内的影响似乎越来越弱了，他的[液]能力受到了莉缇斯非常全方面的夸赞。 “其实感觉好像高温的作用啊，但是又不是，你融化的物体甚至是没有温度的，瞬间融化的面积也很大，而且你才一阶啊！” 获得少女毫不吝啬的夸赞的陆文斯依旧是腼腆地笑笑。 这些日子真的是很令人开心啊。 没有时时刻刻悬在肉体上方的刀刃，也没有冰冷的仪器。 他甚至可以每天晚上抱着温暖的少女入眠，听她叽叽喳喳宛如黄鹂鸟的歌唱。 甚至时不时可以听到关于莉缇斯的过去，她的经历。 她并不把自己匪夷所思的经历当作烂在肚子里面的秘密，反而更愿意把它当成趣事告诉陆文斯。 她是这么说的：“我们来互相交换故事，那我们每个人都有两个故事了呀。” 然后， 偶尔履行一下作为食物的职责。 这里的生活平静安然，没有纷争，一眼望过去蔚蓝的海面是闪闪发光，好像万千星河坠落。 美得叫人沉醉。 可是，他太清楚沉醉的结果了。 他的小黄鹂会再次受伤的。 她从未来飞来，毫不犹豫地落在自己身边，经历了狂风骤雨，经历了电闪雷鸣，经历了所有的无声黎明与夜晚，飞越地平线，仍然不曾停歇。 她落在囚笼的铁栅栏上高声歌唱，不曾畏惧，她的歌声像是最干净而古老的乐章，不经意间就可以带给人启迪与力量。 她的羽毛是像阳光一样灿烂的金色，甚至轻轻地抚摸她那一身漂亮的羽毛，她还会高兴地啄一啄他的衣袖。 她是那么美好，也那么脆弱。 刀剑、子弹、箭矢、流石、火焰，都有可能伤害她。 她会痛苦，会哭泣，会鲜血直流。 或许会在某一个他不够强大的时候遍体鳞伤，就和他曾经一样。 哪怕变强的路途艰辛而遥远，他依然会拼尽全力地保护这只意外来到这里的小黄鹂。 ————山高水长，亦万里奔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