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耽美小说 - 【主攻】今晚要讲100个故事在线阅读 - 04 《金灯藤(下)》

04 《金灯藤(下)》

    “巫菟……”邹牧云死死地盯着他,心头却是一阵绞痛。他不得不从嘴里说出来这个他非常不愿相信、但又具有极大可能性的猜测,“你有病。”

    巫菟却是歪着头,对他微微地笑:“你说得没错。”

    在巫菟还不叫巫菟的时候,他曾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过着非常优渥的生活。

    他的父亲是业内知名的悬疑家,年纪轻轻就在文学界里提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他的母亲是闻名海外的小提琴手,温婉知性,美艳动人,留下了不少经典的曲目。

    他们的结合受到无数人的祝福。当他们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无数的爱和关注也纷至沓来。

    这原本像是童话一样的美好故事。

    可惜的是,他母亲的精神疾病,和他父亲的异样癖好,给这样的美好故事留下了一道深刻的裂痕。

    他母亲发起病来的时候是非常可怕的,但他的父亲却爱极了他母亲那副模样,甚至从中获取了巨大的灵感。当他母亲忍耐不住开始伤害他父亲的时候,他的父亲会激动得不能自己,一边保持着勃起的兴奋状态,一边拿出书本开始写字。然后他们会做爱,在乱糟糟的客厅、在烧焦的厨房、在满是尖锐玻璃渣的阳台——他们就像是两头丧失了理智的野兽,只知道彼此撕咬,牵扯不断。

    他们的爱情是如此扭曲又丑陋。

    而不幸的是,这个孩子,也没能逃脱掉他的命运。

    当他有了清醒认知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他对一切都没有什么感情,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包括对他那疯魔似的父母。他只为了满足他们的期待,成为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孩。

    但他对他们之间那纯粹的、可怖的爱,感到了好奇。

    他曾依照父亲的教导,写着自己的故事。可他父亲看完之后,却说:“你的文字是美的,可你的人物就是空壳。我在你的故事里面,看不见一点感情的波动,只觉得冷漠、毫无生机。”

    他听完之后也并不恼,只是再没有了什么写作的欲望。

    他开始觉得无趣。

    而那场车祸却给他带来了转机。

    车祸的起因并非是什么刹车失灵,只不过是他那可怜的母亲犯了病,抢夺着方向盘想要与丈夫一同赴死。而他坐在驾驶座的父亲只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就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将要死去。只有坐在后座的他冷漠地看完他们的表情,打开车门独自跳滚到草地上,躺着看见他的双亲撞上大树,爆出巨大的火花,车毁人亡。

    在看见父母死亡的那一刻,正常的人会怎么样呢?也许是痛苦、崩溃、号啕大哭。可他在那一瞬间,想的却是自己要去体验一个新的人生。他理智又冷静地分析起来种种可能。他厌恶那些亲戚,并不想被他们收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生活,那最好是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去孤儿院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最初他是被交给亲戚抚养的,但奇怪的是,没过多久,这一家子就会以虐待儿童被起诉、并被剥夺抚养权。他去哪哪出事,于是其他的亲戚也不敢再收留他。

    而他满意极了。他找上他父亲在警局的朋友,声情并茂地表示自己在这个城市待着太过伤心,也不想给其他人增添负担,只想去其他的城市重新开始。那位年轻的警官被他可怜的身世打动,犹豫了许久才终于点了头,依照他的意思,将他送到了A城的孤儿院,并为他修改了一点信息——包括他的名字和来历。

    于是,他就这样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可怜的孤儿。

    在这所孤儿院里,他又一次品尝到了扮演的乐趣。他发现自己表演出某种适合的个性的时候,总能吸引到周围那些纯真的小孩,给予他丰富的感情——大多是友情,或许还有部分还未萌芽的爱情。也只有他在模拟某种人格的时候,他才能从中品尝到各类感情的滋味。单纯靠他自己,似乎怎么也理解不了、感悟不到那种奇妙的东西。

    而他人生的转折点,也是在这里。

    在他十四岁遇上傅之夏的那一天,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个来义务帮忙的,年轻又怯懦的数学老师的本质。他还发现傅之夏喜欢同性。

    这个男人很有意思,他一边下着这样的结论,一边悄无声息地接近对方。他知道自己是有魅力的,甚至于很清楚如何去散发这种魅力。他一边表演着无知懵懂的少年学生,一边在暗地里耐心地欣赏着猎物变化的模样。

    他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彻底长开了,身形拔高,五官也漂亮,温温柔柔的模样,更是让傅之夏时常移不开眼。

    可对方一直犹犹豫豫。而他没打算耗费太多的时间来慢慢磨,于是他决定给这一出戏下点新鲜的猛料。他在傅之夏的杯子里下了诱导性的药物,又带着对方来到没有人的器材室,一切都准备就绪。对方果然迷迷瞪瞪,就想要过来亲他,扯他的衣服。

    何箜却在这时候突然出现,拿木棍直接把傅之夏给打昏过去了。

    计划突然被破坏,让他气得不行,又嫌何箜碍事,干脆上前把傅之夏拖进了自己准备好的地方,将对方给扒光了。他拿录音笔录下了对方前面像是要强暴他一般的胡言乱语,和自己故作害怕的反抗声,又拿手机拍下了对方裸露的照片,然后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期待着之后的发展。

    他做这一切时,何箜都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甚至为他关好了器材室的门。

    他并没有着急对傅之夏出手。他把傅之夏又完好地送回宿舍,只是在第二天把录音与照片放在了对方面前。看着傅之夏惨白的脸,他的心情简直好极了。他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像是在摸一只温顺乖巧的宠物:“以后我让你来那地方,你就得来,听懂了?如果敢不来,你是知道后果的。”

    在这一刻,他撕毁了平日里表现出的一切温柔、包容的虚假外壳,向傅之夏展现出来的是那深埋于他血肉之中的、赤裸裸的恶意。

    这个懦弱的男人不敢反抗,只能颤抖着接受了这样残酷的命运。

    他学着那些调教的手段,花了四个多月的时间,把傅之夏变得再也离不了他。在暴雨倾盆的、七月的一天,在压抑的、闷热的夏日的一天,他终于正儿八经地、第一次插入了傅之夏,彻底地享受着这一颗被他浇灌出来的成熟的果实。那种湿滑的、柔软的触感,简直爽得他头皮发麻。

    而傅之夏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对方垂着头,发出猫儿似的呻吟,带着泣音呼喊:“巫菟……我……呜……”

    对方好像说了什么,是“我爱你”……还是“别离开我”?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在那样的一瞬间,他只忽然地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写作的欲望。于是他从一旁的包里抽出纸笔,一边恶狠狠地肏干着傅之夏,一边哆哆嗦嗦地把他脑子里突然成型的故事的雏形给记录下来。

    他简直快乐极了。

    他知道傅之夏爱他,像信徒一样地爱他、畏他、膜拜他。这种感情,给了他非常特殊的感受。

    但这样的感情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的、不一样的感觉。

    所以他要求傅之夏在白天里要做一个对他异常严格的老师,晚上则用尽手段把对方弄得直哭。就在这样黑白颠倒、人格割裂般的日子里,他完成了他的第一部中篇——。

    他联系上父亲以前的朋友,递交了自己的作品。对方被他的文字所折服,再加上怜惜旧友的独子,迅速地拍定了后续的诸多工作。他就靠这一部作品,迅速地窜红,拿到了很大一笔的钱,和属于“MR.R”的荣誉。

    他想,他好像明白了他那可怜的父亲的感受。

    他不禁感慨:文字,真是一种记录自我感觉的、极好的手段。

    在之后,他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写作。一是他那一阵忙着升学,二则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傅之夏尽数给他的感情只足够支撑到他写完第一本的时候。他虽然不至于厌烦到完全不想看见对方,但也开始渐渐失去了兴致。

    没有合适的人、合适的感情、合适的灵感,他也就没有下笔的欲望。

    就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何箜与许灼之间的问题。

    何箜与他在孤儿院里很早就认识,但对方总是沉默寡言,尽管一直对他很好,他对何箜多年以来并没有任何超越普通朋友的接触。而许灼是个不成熟的毛头公子哥,虽然对他也很照顾,可他觉得对方实在是太迟钝,也就没有什么深入了解的兴趣。

    可当他们俩因为他而针锋相对的时候,他的眼前忍不住一亮。

    他就站在他们中间,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围绕着他,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充满张力的、对抗式的情绪场。两方都在努力地、激烈地争夺着他,用着各样的青涩的手段,蚕食着他身上的每一处。

    何箜和许灼都表现出了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姿态,再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终于感受到新的乐趣。

    这一次,他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看着眼前的何箜和许灼,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笑容来。

    “你俩也别争啦。要不,咱们就一起出去吧……”

    毕竟一个多情又温柔的男人,总是很难拒绝别人的嘛。

    他并没有与他们俩中任何一个确定过关系。

    因为他享受着他们三个人之间相互联系着、牵扯不断的纠缠感,也对两方向他传递来的朦胧的爱情感到兴致勃勃。可是这样微妙的平衡需要十分小心地维系,如果他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变作了情侣,这样的关系就将会失去它的意义。

    在他们的相处之中,他往往看着明面上是偏袒许灼的,可他实际信任的却是何箜。他知道何箜已经窥见他那晦暗的本性,而对方仍然像只忠心的狗一样待在他身边。所以他也不介意给予他盲目的追随者一点点甜头。

    ——比如,一些微小的、隐秘的工作。

    往往那个时候,何箜会露出难得的、快乐的笑容,就像是一种……被使用的满足感。

    但是,他们之间会做爱吗?当然。他不光跟傅之夏做,也跟何箜做。他会把何箜抱在对方经常使用的电脑桌上,一边站起来操着对方,一边逼迫对方射在自己最喜欢的键盘上。何箜往往皱着眉头,咬紧嘴唇,感到非常羞耻,却无法拒绝他。他知道自己恶劣极了,可他就是很满意。往往等他射进何箜身体里之后,他会按住对方的后颈,低下头去,为对方的温顺而给予一个奖励般的吻。

    而他虽然没有真的进入过许灼,却也与对方时常有过“互帮互助”的时候。他会要求许灼在深夜的学校后山跪下来给他口交,任凭对方努力地使用生涩的技巧来取悦他的感官。那时候他是微笑的,眼神温柔地向下注视着对方被自己的性器插得略微鼓起来的英俊的脸,从口中说出满足的、赞叹的话语。

    在那些日子里,他写出了自己的第二本——。与第一本不同,这一部里面的主角有三个,而且整个剧情的走向也非常古怪。这一本的结局,依然是不怎么明晰的。这也引发了读者的许多讨论,使他们对这个作者更加地好奇。

    而MR.R,仍然没有露过面。

    在写完第二本后没多久,他原本是想先休息一阵,再重新寻找新猎物的。

    可是,偏偏命运让他在许灼的宴会上给遇上了邹牧云。

    他天生就有敏锐的直觉。他知道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情况,能够最大程度地激发自己扮演的欲望。因此当他看见邹牧云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这个危险又看似遥不可及的二世祖,能够给他带来其他人难以带来的,非常强烈的、极限的落差的感觉。这种兴奋的、类似于征服欲一样的战栗感,在一瞬间就冲上他的头顶。

    也是这个男人,使他重新回想起了他幼年时期,对他父母之间扭曲爱情的好奇。

    仅仅是思考了不到一分钟,他的内心就已经制定好了大致的计划。

    对这个全新的猎物,他决定从“盲目的爱”这种感情开始下手。

    想想看吧,一个一无所有的、甚至算是有点怯弱的纯情男学生,对这样一位英俊潇洒、身份高贵的二世祖一见钟情——这样的单相思戏码,不是很有意思吗?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他展开了他持续不断的、卑微的追求。

    而与此前两本不同的是,这第三本长篇的,他命名为,写的并不完全是邹牧云,而是他自己。

    他所倾注在里面的情感与思考,融合了他过去的所有经历。

    他感动于每一段深刻的感情——或者说是,沉浸扮演之后完美演绎的自己。这些过程对他而言都是虚假的,可在里面感受过的一切却是真实的。所以他可以对其他人充满恶意,却对这些珍贵的感情永远保持着敬意,因为这都是他所无法真正拥有和理解的东西。

    邹牧云的脸色沉了下来:“跟我回去,我让李莫给你看一看。”

    “唔……牧云,我确实是有点问题。看李医生也没有用的那种。”巫菟抬起手,用食指轻轻抚过对方的嘴唇,“如果你能够理智点,你就会明白,现在离开我,就是最好的选择。”

    邹牧云怒火中烧,猛地一用力,把巫菟按倒在地上,就开始撕他的衣服,用力地吻他、咬他:“是你先开始的,你现在又想要走?巫菟,想想吧,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更何况你还是遇到了我!”

    巫菟没有反抗,任由他的动作,只怜悯地看着他,说:“你爱上我了,邹牧云。”他的视线飘忽到远处,“也不对,应该说……你爱上的是那个,在这几年里,会对你表现出强烈爱意的‘巫菟’。”

    “我不在意你说的这些弯弯绕绕。”邹牧云忽然停了下来,狠狠地注视着他,“因为在我眼里,以前那个巫菟,和现在的你,都是一个人而已。”

    他停顿了几秒,说:“我只要你。”

    巫菟又重新看向他,想了想,说:“可是我不爱你呀。而且你现在,没有最开始那么有趣了。”

    邹牧云扯开他上衣的手指蓦地攥紧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不管你是不是爱我……有趣也好,无趣也罢,你逃不掉的。”

    邹牧云一脸冷意地把巫菟带出房间,不顾胞妹当时疑惑与担忧的神色,直接开车回了家。

    他把巫菟关在了家里。

    邹牧云气恼于他的态度,虽然狠心把他关着,却舍不得对他做过分的事情。

    其实他把巫菟关着,一是因为愤怒,二则是因为安全考虑。他还有一些事务没有完成,难保有些心思歪的会不会在最后的时候垂死挣扎,拿巫菟来威胁他。

    巫菟却好像并不在意自己被拘禁的事情,只回了自己房间,开始修改、完善自己的作品。

    邹牧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平静。

    巫菟边打字边回答他:“其实在你真正接纳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失误了。我曾经预测你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我不得不在后来进行调整,对你最后的反应也有进行过预先的推算。毕竟像你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不可能会接受这样的侮辱的。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残疾的准备……”

    “但是,我又想岔了。你克制了你的本性,没有伤害我。”他有些困惑地眯起眼睛,似是在思索,“该说‘爱情’这种东西确实神奇吗……牧云,你被它改变得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邹牧云听完他的话,沉默地站在边上。一直到他开门离开,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邹大少刚与王家那位小姐联手把两家搅了个遍,正是忙碌于处理各种事务的时候,一时半会也顾不得这头。等他靠着雷霆手段让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许灼。

    许灼被人押着进了门,看到是他,忍不住嘲讽似的笑了笑,说:“他终于对你摊牌了。”

    “你知道他的病。”邹牧云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冷漠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肯定地道,“把你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我。”

    许灼抿着嘴角,垂下眼睛。

    “说话!”

    邹牧云用力地揪起他的头发,逼迫他正视自己。

    许灼忽然大笑起来,泪水却从眼角开始往下流淌。他死死地瞪着邹牧云,像是嫉妒,又像是同情:“知道了又有什么好的?你认为他是生了病……可他从始至终就是那样的人啊!邹牧云,你得知道,真相从来都是伤人的!”

    邹牧云松了手,面色沉静:“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育。你需要做的,就是给我说清楚。”

    许灼的笑容渐渐收敛。他闭了闭眼,深深呼吸一下,说:“他的过去我不了解,我只知道他成年后的情况。并且……”

    “在说他的事情之前,你应该先知道一个人。”

    邹大少:“谁?”

    “一个你不仔细查,就很难查出的人……”许灼顿了顿,“他的青梅竹马,同样从那所孤儿院出来的男人,何箜。”

    事实上,在大学后两年,许灼也渐渐地意识到了一些不对。有一次他单独找上何箜,开门见山地问出了他一直以来的困惑。而何箜沉沉地看着许灼,许久之后,才说:“他强烈的表演欲望,如果不能得到满足……他迟早会抛弃我们,找上别的人。”

    许灼整整三天没有出现。第四天早上,他却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地继续晃悠在巫菟身边。

    趁着巫菟买东西的空隙,何箜对他说:“你既然知道他不是表面上那样,就应该离远点的。”

    许灼头也不抬:“要走也是你先走,我凭什么要离开他?”

    “我不会走。”何箜恍惚了一瞬,“我会陪在他身边……只要对他还有用处,我就不会走。”

    许灼咬牙切齿:“我也一样!”

    年轻气盛的时候总认为承诺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后来才明白,做出决定之后再想改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许灼被他自己如魔咒一般的誓言所束缚,从此再也回不了头。

    “……我原以为,那一天不会来得那么快。”许灼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低声喃喃,“可是你出现了,一切都变了。我真是讨厌你到了骨子里头。邹牧云,我那天就不该办宴,或者不该带他去的。你为什么要正好出现在那里呢?你明明拥有那么多,地位、名声、财富、情人……却还是抢走了我们唯一的……”

    邹牧云捏紧了软椅的皮质扶手。

    许灼又说:“这些年来,我们都在配合他。他想要表现出什么样,需要什么样的情景,我们都会帮他做到。因为我们希望他尽早厌烦你,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正巧的是,你的态度虽然出现软化,可却始终没有接受他。我们以为他终于要对你感到倦怠了,可是——”他说得恨极了,“偏偏去年出了邹朗的那场意外事故,让你对他……他告诉我们,你身上的转变让他很惊喜,那让他……”他的胸腔起伏了几下,“那让他产生了,许多奇妙的灵感。”

    邹牧云霍然站起身来,绕到了窗前,背对着许灼,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他的背影,许灼沉默一阵,才接着说:“你喜欢他,这让他感到有趣;可你开始爱他,他便觉得不合适了。外头的舆论是他让传的,是为了让别人都觉得你们不合适。你家那些旁系拿到的消息,也是他让何箜一点点给递过去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拿这些来向你施压,同你双亲一起来逼迫你去联姻。你们家在过年那阵闹的事,他全都知道。你后来看似妥协地去参加邹家给你安排的人的时候,他也清楚。而你订婚当天,他单独一个出门在外,暴露行踪,然后被你父亲带去,也全都是在他的计划之中。就连酒店识别系统被攻击,也都是他事先做好的的安排。”

    “我们唯一没有想到的,大概就是你表面上对邹家妥协,竟然私下跟王乐思是合作关系,还联手摆了他们一道,将邹家与王家都牢牢抓在了各自手中。”

    听到这里,邹牧云抽出一支烟,拿巫菟曾经送给他的昂贵打火机给点上:“他煞费苦心地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摆脱我?”

    “不,和你分手只是顺带的。更重要的是,他说,因为他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么特别的、被‘背叛’的感受。”

    邹牧云转过身来。他的脸被一片白色的烟雾所遮挡,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好一会儿,他才说:“你就这么放心地把这些都告诉我?”

    许灼冷笑了一下。

    “在你把他带回去的那个晚上,他就给我通了电话,告诉我……”他看向邹牧云的眼神是嫉恨的,“如果你想要了解这些事情,肯定会从我这里入手。他让我尽可以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他甚至是期待着……你听到这些消息。”

    “而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原因想必你也清楚。我和他认识了整整十一年,跟在他身边也有八年多。他明明是我们的,也只有我们能懂他,却被你强行占去了后面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你应该明白,你不适合他,邹牧云。”

    窗边起了风,吹得邹牧云周围的白雾渐渐散去,露出他那张恢复了平静的脸。他取下已经快要烧到头的烟,走到桌前把它给摁进烟灰缸。

    他突然问:“你们做过吗?”

    许灼一愣,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有点难堪,没有说话。

    “你跟他没有发展到最后。”邹牧云淡淡地扫他一眼,“那另一个呢?巫菟上过他了?”

    许灼的脸色变幻了好几许:“你……”

    “看来是了。”

    许灼咬咬牙,却又无法反驳。他曾经见过何箜被巫菟弄得下不了床的样子,那时既嫉妒又怨愤,不明白为什么巫菟不跟他做到最后。而等到巫菟选择邹牧云作为目标的时候,他就更难与对方有长期贴近的机会。

    邹牧云重新坐下来,沉声说:“你可以走了。”

    许灼皱起眉毛:“等等,邹牧云,你……你还不打算把巫菟放出来?”

    邹牧云摩挲着手心里的打火机,脸上表情不变:“当然。”

    他慢悠悠抬起眼来,对许灼道:“你们要当冲他摇尾乞怜的狗,可我要做的是人,一个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的人。”

    “你们阻止不了我,他也是。”

    邹大少看上去很是平静地目送许灼离开,随后转头吩咐其他人,把巫菟过去的事情全部重新深入调查一遍,包括进入孤儿院之前。

    部下点头称是。

    然而当房门关闭,他双肘撑在长桌上,肩头微微颤动,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如此脆弱地流下泪来。

    他根本没有他在许灼面前表现得那么理智——在听完这些话之后,他只觉得自己的承受力都到达了极限,简直快要疯掉。

    巫菟的温情是裹着蜜糖的毒品,先是用甜蜜一点点侵蚀掉他冷漠的外壳,引诱他上瘾,却又在他露出真心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把他的爱情摔碎。

    可即使是如此,他还是……还是无法离开对方。

    等邹大少彻底发泄了一通,他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回到家中。

    虽然很难以接受,但他必须重新认识……真实的巫菟。

    看见他回来,巫菟问:“你见过许灼了?怎么样,清醒点了?”

    邹牧云说:“什么意思?”

    “他不是该告诉你了?从我们见面,一直到你订婚那天,那么多的事情……根本不是巧合。”

    “……嗯。”

    “其实我本来想亲自解释的,可你最近忙得不见踪影,又有意避开我,我只好把这事交给他了。”巫菟惋惜似的叹口气,“他知道的也不算多,但好歹基本的事都明白,用来给你解释也足够了。”

    他又看向邹牧云:“不过,即便如此,你还是想要留下我么?”

    邹牧云望进他的眼。这双漂亮的眼睛里曾经满满都是温柔的爱意,明闪闪的,美丽得让人难以忽视。可现在,里面是淡淡的一片,浸着冬日的冷,像是永远融化不开的冰。

    这就是真正的巫菟。

    他不得不十分清楚地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对方确实不爱他。

    ……大概,也没有爱过任何人。

    然而,邹牧云的回答是一个吻。

    他压住巫菟,唇舌交缠,把对方吻得嘴唇都有些肿了,才肯放开。

    “之前,你说我被‘爱情’给改变了。”邹牧云忽然说,“是你错了,巫菟。你把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人为地割裂开来,忽视我内里的联系,也没有探寻到真正影响我态度的是什么。”

    巫菟不解地看着他。

    “我依旧是我。真正影响我的,也不是你所认为的爱情,而是你。”他的嗓音放缓,“巫菟,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他用力地握住巫菟的手。

    “听好了,不管是许灼,还是你那什么青梅竹马,他们放开了你,是他们自己没本事,满足不了你。可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不管你是不是有表演人格,是不是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如果你想要灵感,想要做出什么事情……所有的一切,我都会满足你——除了离开我。”

    巫菟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

    他轻声说:“我收回那天说过的话。因为现在,你好像,变得更有趣了。”

    邹牧云嗯了一声,握着巫菟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那就一直这么觉得吧。”

    两个多月之后,邹牧云不再把巫菟关在家里。

    巫菟在家把作品修改完第一遍,递交给编辑,等待着校对结果。

    在等待的这一段时间,他分别去见了傅之夏和许灼。

    傅之夏流着泪送他离开学校,心知对方再也不会来找他了。

    许灼只苦笑着看他,告诉他,他即将去往外地工作,以后大概也很少有机会能回来。

    巫菟问:“是他做的?”

    许灼疲惫地点了脑袋。

    最后巫菟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保持联系。”

    校对结果出来之后,他进行了第二次修正,终于彻底完成。

    这时候已经入了秋,道路两边铺满了金黄的落叶,看着暖暖的。

    而这一天,他来到了何箜的住处。

    邹牧云也跟在他身边。

    何箜打开门,看见他和邹牧云的那一刻,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但他没有说话,只默默地让他们进了门。

    开头是简单的寒暄,然后三人之间便是一阵沉默。

    何箜忽然跪到巫菟面前,双手撑在他的膝盖上,隔着衣物亲吻对方的下腹。

    邹牧云脸色难看地站起身,拳头捏得死紧。

    巫菟却是轻飘飘一个眼神递给他,手已经抚上何箜的短发。

    邹牧云似乎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抿紧了嘴唇,本想要转身离开,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却终究发现自己脚下一步都挪不开,还是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就在客厅里,像是要让自己记住一般,手都已经掐出了血印子,还是咬着牙,把巫菟跟何箜的这一场欢爱给从头到尾地看完了。

    等巫菟从何箜身体里抽出来,他像是终于结束了煎熬,大步往外迈,丢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离开之前,巫菟伸手摸摸何箜的脸,说:“你是乖的。”

    对方亲亲他的手,眼睛里满是哀求。

    巫菟微笑:“想我的时候,就去老地方。”

    何箜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欣喜的泪意。

    回去的路上,邹牧云紧紧地握着巫菟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一丝缝隙都不留。

    他说:“下不为例。”

    巫菟说:“可以,但你得喂饱我。”他终于露出了那深藏的、带点恶意的笑容来,“如你所见,我只在上面。”

    邹牧云难得地失了声。

    当天晚上,等巫菟沉沉入睡,邹大少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电脑,既尴尬,又有些好奇地搜索起一些东西来。

    然后他失眠了一整晚。

    第二天巫菟精神抖擞地起床,看见邹大少的黑眼圈,还有些诧异:“昨天不是睡挺早的吗?”

    邹牧云没有回答,只裹了被子,补觉去了。

    邹大少自从掌控了邹家以后,就如日中天,身价一路飙升。看着他始终空白的配偶栏,对他动起心思的人也渐渐增多。

    大概是对这样给他塞人的行为厌烦透顶,邹牧云直接高调宣布了他自己的同性爱人,一时之间也在A城引起了轰动。

    听到这个消息,被关在老宅的邹父气得破口大骂,完全没了平时的仪态。他的妻子在一旁默默抹泪,却是什么都说不来。

    而当天晚上,应酬之后的邹牧云满身酒味地来到巫菟的房里,先是坐在旁边安静地看他整理书柜,等巫菟收拾完,他忽然就冲了过去,一边吻巫菟,一边把对方往浴室里带。

    他又委屈、又自傲地说:“他们能做到的,我也能做!”

    巫菟倒是有点惊奇:“噢?”

    结果他的性器被邹大少青涩的技术给弄得疼得要命。他忍不住掐着邹牧云的腰,一边把自个儿的性器往外抽,一边问:“你就不能把扩张做好点?嘶……”

    邹大少后头被伤着了点,自己也疼得不行,可又不想被何箜给比下去,就想继续用后穴吞吃套弄。

    巫菟难得地皱着眉头,抱着邹牧云,叹了口气:“你把好胜心用在这上面……”

    也许是酒精上了头,邹大少忍不住红了眼眶,大颗的眼泪滚落出来,滴落在巫菟身上。他恍惚地说:“我比他们都好,你只能……只能干我……”他把脑袋埋在巫菟的肩窝,“不管你怎么想,反正今天,我已经……”

    巫菟从没有见过对方流泪,硬是愣了好一阵。

    他忽然抬起手,摸上对方的脸,直摸上了一手的热泪。

    “邹牧云……”

    巫菟的性器变得愈发滚烫。

    他的胸中开始凝结着一种全新的、说不出的奇妙感受,这种感受与以往的那些相比,具有更加强烈的刺激感。这样的刺激游遍他的全身,从他们肌肤相贴的地方开始,迅速地转化为一种燃烧过头的、炽热的兴奋!

    他的手虚虚地在空中划了几下,那是他想要动笔的征兆。但他现在无暇去拿纸笔。他把邹牧云粗暴地掼在身下,拿起一旁被打开的润滑剂,往对方身后抹去。他熟练地找到对方的敏感点,开始挑弄,把邹牧云弄得浑身都泛了红。

    确定对方的后穴足够湿软,巫菟才终于提起自己的性器,一鼓作气,直接顶入到对方身体的最深处。

    邹大少先是很不适应,但随着巫菟的动作,终于也得了趣味,低低哼着,被巫菟操得失了神。

    巫菟换了好几个姿势,见他昏了过去,才停下来。他赤裸着冲出浴室门,打开笔记本,就开始记录起脑子里那些文字来。

    等他写完,他把邹牧云洗干净重新带回床上,按着对方亲了好几下,眉梢间都是喜色。

    他说:“果然很有趣。”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他点开看见今天娱乐版的头条新闻——邹大少公开同性爱人。

    巫菟的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对方沉睡的脸上。

    他忽然想起,在很久以前,别人骂他是菟丝花的时候,他不仅不生气,还觉得别人说得可太对了。

    他从这些与他产生交集的人的身上拼命地汲取名为感情的养分,以供自己欣赏与存活,却毫不在意这些人未来会怎样。如若这些人失去活力,他也只会头也不回地去寻找其他新的、可以寄生的家伙。

    但这一次,他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对方好像是永远都不会枯萎的参天大树,即使面对着不堪的真相,也毫无退缩之意,用那新鲜的、沸腾的,饱含感情的柔嫩汁液,浇灌给他这样一朵没心没肺的菟丝花。

    而他在这么多年里,到底是没有改变,还是有被潜移默化地改变过,他也无法下一个绝对性的结论。

    至少目前而言,他对这个男人,似乎仍然保持着兴致。

    巫菟眉眼弯弯,轻轻地说:“要让我不无聊,未来可别让我失望啊……邹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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