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此地不宜久留
四瓶啤酒摆到桌面上,阿馨和祝容转身要走,孙昌易哎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抓祝容的手腕,祝容低头瞥了一眼,手往身后躲,避开了。 孙昌易倒没在意,他接着说, “坐下一起喝点。” 谢舒潼的脸色暗下去,她看了谢翔一眼,没能从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里看出波动,旁边的赵林笑了,调侃了一句, “老孙喝多了?” 孙昌易没理他,他见祝容站在原地没反应,稍微向前探身,胳膊张开就往祝容的腰上搂。 谢翔没开口制止,自然是默认的态度,祝容整个人被带得往孙昌易身前走了两步,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像个假人。 啪的一声,谢舒潼从对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筷子几乎是砸在桌面上的,这突如其来的刺耳响动令餐厅的气氛顷刻凝结,孙昌易愣了愣,有些讪讪地松开了怀里的美人。 谢翔正对着杯子喝酒,镜片后锐利的视线朝谢舒潼射过去,他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发作。 “我吃饱了。”谢舒潼的语调没有起伏,“两位叔叔慢用。” 赵林抬头看了她一眼。谢翔的女儿长得很像冯贞,毕竟还是大学生,乍一看稚气未脱,样貌有些孩子气,但她的侧脸却透着那么一股韧劲,颇为锋利,或许是她高耸的鼻梁为整张脸添了几分英气的缘故。 谢舒潼往餐厅外走,路过祝容的时候,伸手拽了一下她的衣角, “跟我过来。” 祝容顺从地跟在她身后,谢舒潼绷着脸一路往二楼走,她在过道中间猛地回身,跟在后面的祝容收步不及显些撞到她怀里。 祝容扶着楼梯的栏杆,稳住了身体,她抬起头,似乎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得心惊,只对视了一瞬便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将她眼中的情绪全部藏了起来。 湿漉漉的,没错,祝容看着谢舒潼的眼睛,脑际毫无预兆就出现了这个形容词,那双眼里横冲直撞的情绪一望到底,这样多情烂漫的眼睛,或许只有出生在幸福美满的家庭才能拥有。 可后来祝容发现,谢舒潼眼里的纯净和她的出身没关系,甚至是极端两极的走向,没人关心这个女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身边的人只在乎结果,即使是这样,她依旧喜欢把所有的一切展现出来,简单到不需要猜测。 祝容望尘莫及,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伪装后才能获取一些安全感。 “祝容。” 谢舒潼轻声叫她的名字, “离开这里吧。” 祝容没回答,只是盯着地面。从刚才谢舒潼的眼神里,她已经隐约猜到她会说些什么。 如果能够离开,她应该会跑到天涯海角,在对谢舒潼造成伤害之前,永远消失。 “如果只是为了找小妍,没有必要一直留在谢家不是吗?”谢舒潼无法想象之前祝容经受了多少令人作呕的非难,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哽得生疼, “我帮你找她……只要你离开。” 祝容静默了片刻,淡淡说道:“没用的,谢翔不会让我走。” 何止是她,吴婆和阿馨也是一样,她们都知道谢翔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离开这里,反倒会变得危险。 “那就逃。”谢舒潼抬手握住她的双肩,祝容被她翻涌着信念的眼神吸住了,只能怔怔地和她对视。 “我会让你能逃走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谢舒潼才发觉自己低估了谢翔。 二楼的书房常年上锁,通过观察,谢舒潼发现谢翔其实很少进去,有一次趁谢翔在吃早餐,短暂的空档里,谢舒潼进了他的卧室,但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其实,谢舒潼也不确定自己在找什么,但任何能够威胁到父亲的证据都是有用的,起初,她想过说服吴婆和阿馨入伙,这种说法有点不恰当,可谢舒潼已经把自己和祝容拴在一根绳上,比起之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更想和她共同进退,帮她从谢家这个窟窿里跳出去。 祝容很快就否决了谢舒潼的想法, “吴丽芬和阿馨是自愿的,不用白费口舌了。” 谢舒潼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紧锁:“可阿馨是吴姨的女儿啊。” 怎么会有母亲允许自己的女儿出卖身体呢? 祝容说:“潼潼,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在乎这个,她们想要的是钱。” 她顺嘴说出的称呼让谢舒潼心跳乱了一瞬,那亲密的语气如同恋人,让谢舒潼想入非非,但眼下显然不是该考虑感情的时候, “吴姨缺钱吗?” “没人会嫌钱多。” “哦……” 谢舒潼实在揣摩不透祝容说的那种心理,人各有志,也许阿馨只是选择了自己的路吧。 在谢翔的圈子里,偶尔会有些董事阔少的花边新闻,八卦媒体对他们这些富豪的私生活相当感兴趣,但面对心思缜密的谢翔却是束手无策,这种保密性对谢舒潼同样奏效。 有天晚上,谢舒潼回到家,发现谢翔穿着正装坐在沙发上喝茶,她堆着笑凑上去, “爸,您要去哪啊?” 谢翔瞟了她一眼,说:“干什么?” “我也想去。” “不行。” “为什么啊?我天天在家都要长毛了,您那些朋友我又不是不认识。” 谢舒潼振振有词,还很少见地用上了撒娇的语气,谢翔却很清楚她的意图, “谢舒潼,不该管的事,你就离远点,大人的事你懂什么?”谢翔呷了口茶,又开始老生常谈,“你今年要是再考倒数名次,趁早滚出这个家。” 看起来他今天心情不错,至少没有露出那标志性的阴森表情。 一听他说考试的事,谢舒潼脑袋里就嗡嗡作响,她闭上了嘴巴,转身想走,谢翔又说话了, “还有,你天天跟家佣待在一起干什么?” 谢舒潼的脚步定住了,她转过头,有些古怪地看着谢翔,她觉得谢翔在明知故问,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摊牌,最终还是顺着谢翔的话接了下去, “您也知道我没朋友,和她们玩玩不过分吧?” 谢翔笑了两声,有些像冷笑,又似乎是假笑, “随你吧。” 谢舒潼从父亲脸上的表情感受到一种藐视,他似乎胜券在握,有恃无恐,不管她怎么挣扎,只能永远处于下风。 谢舒潼明白,父亲知道自己想保护祝容,可他并没放在心上,也不想过问原因,他的想法显而易见:跟我斗,你不够格。 第二天,谢舒潼又想到了一个突破口——手机。 谢翔的手机从不离身,想接触到里面的内容无异于痴心妄想,但谢舒潼没有气馁,她开始花费大量时间缠在谢翔身边,偶尔胡诌一个类似课题调查之类的借口去谢翔的公司转悠。 她这种反常的行为倒是让谢翔迷糊了,一周时间过去,他忙于事务,也懒得再多想,只不过仍没有松懈对谢舒潼的戒备。 谢舒潼去公司只是想多熟悉一下谢翔的日常工作,没想到,她误打误撞,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以往去谢翔的办公室,都是需要秘书通报的,今天谢舒潼出了电梯,却发现走廊上静悄悄的,秘书室的门锁着,她摸出手机看了看表,还没到下班时间。 谢舒潼便拧开董事长室的门走了进去,房间里铺着地毯,她没弄出什么动静,进了门抬眼一看,发现谢翔正躺在宽大的靠背椅上闭目养神。 谢舒潼屏住了呼吸。 她不能确定谢翔有没有入睡,蹑手蹑脚地走近了,看到谢翔的手机就放在办公桌上,旁边是他的眼镜,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浓茶,谢舒潼伸手摸了摸杯壁,已经凉透了。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谢舒潼咬紧了后槽牙,把手伸向那部有些陈旧的手机。谢舒潼知道父亲有两部手机,但这个旧的明显更受重视,因为谢翔很少把它拿出来。 办公室的楼层很高,连写字楼底下来往汽车的鸣笛声都变得微弱,室内更是一片死寂,谢翔的呼吸太浅,让谢舒潼胆战心惊,她的手刚伸了一半,后背就渗出一层冷汗。 谢舒潼的眼睛定在谢翔脸上,一寸一寸移动着手臂,她摸到了冰凉的外壳,手指用力,轻轻把手机翻到手掌里,然后再用同样缓慢的动作缩回手,她连喘气都不敢,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有可能惊动本就没有睡熟的谢翔。 拿到了手机,谢舒潼快步走进办公室内的卫生间,她把门反锁了,走到窗前,按亮了手机的屏幕。 需要输入四位数的密码,谢舒潼知道她只有五次机会,不能随便尝试,依自己对父亲的了解,她先是输入了谢家公司的上市日期,屏幕晃了一下,显示密码错误。 谢舒潼又用谢翔的出生日期试了试,还是不对,她开始有些慌乱,后悔自己太过鲁莽,就这么毫无准备的行动了,她攥着手机,手心的汗把机身都搞得滑腻腻的。 又连续了错误两次之后,她不敢再试了。 谢舒潼把手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这款手机在市面上已经被淘汰了,要想找人破解密码应该不难,但她没有勇气把手机带走,那样只不过是打草惊蛇,而且,外一里面什么都没有呢? 她盯着手机看,忽然眼睛一亮。 在手机侧面有一个SD卡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