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老蚌
圣人出巡一去就是三个月,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腊月里,快过年了,就这样也不过巡视了半壁江山,明年四月里还要去。 腊月二十三,早朝后,容谨在御书房将近期管辖范围之内发生的大小事情事无巨细的向圣人和太子禀告清楚,之后去衙署将一干事务处理好,就封印回家了。 到了家里,蒋舒衍就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说今天李大夫诊脉,自己的大儿媳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都四个多月了,怎么才知道?”褚容瑾高兴之余也有些疑惑。 韩之言红着脸低头,蒋嘉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嗯…爹爹,我们年轻,也没往有孕这方面想…” 原来夫夫俩自去年成婚以来一直浓情蜜意,又时时在一起,所以房事方面就难免勤快了些,日日相对,对于身体的变化就没那么敏感。 他这胎也不显怀,再加上韩之言也没有别的反应,两人自然不知道。 昨日两人酣战一番,今早起床时韩之言觉得肚子一紧,隐隐有些坠痛感,一摸自己腰身,粗了不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莫不是怀上了?这才找李大夫来诊脉。 想想两人成婚已经一载有余,一直没有喜信,韩之言以为自己体质不易有孕,还暗暗担忧过,倒是褚容瑾看出端倪,叫蒋嘉昀安慰他。 家里孩子多,即使两人没孩子,也还有其他兄弟,叫他放宽心。 可蒋嘉昀越是如此,韩之言越觉得对不起他,他是长子若是不出意外,应该要成为世子的,若是无子,这世子之位也要让给弟弟们,韩之言不想这样。 却不成想,这就有了。不过韩之言一向脸皮薄,向长辈们提起时总还有些羞涩,于是红着脸低头,爱怜地抚着自己微隆的小腹。 想起刚刚李大夫说自己胎象有些不稳当,需要好好将养一番才行。就对蒋舒衍说:“儿身子不便,这段时间便要劳烦阿爹多多照看家里了。” 蒋舒衍点点头,这是当然之事。自蒋嘉昀成婚以来,家里的事情蒋舒衍就开始有意识的交给韩之言,毕竟若无意外,蒋嘉昀夫夫应该就是以后辅国公府的主人了。 不过现在韩之言身体情况特殊,年前年后事情又忙,自己多照看点是应当的。 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但祖父已经七十三了,却依然精神矍铄,每日早上还要打打拳,偶尔还能和煦儿过两招,看着老爷子这么精神,一家人都很开心。 过年的时候,辅国公就感慨:“年轻那会儿都说命不好,早年丧妻,中年丧子,可如今,谁不羡慕我儿孙满堂,各个都有出息。” 褚容谨顺着他的话说,“祖父说的是,人生到头不可能一帆风顺的,总会有些坎坷,那道坎过去了,也就否极泰来了。” 孩子们都称是。热热闹闹过了个年,正月十五赏完花灯回到家,褚容谨坐在床上揉着自己酸疼的后腰,视线随意往下一瞥,就瞧见自己肚子似乎凸起来了。 再联想到自己近些日子经常酸疼的腰,让他有了一些猜测。抚上小腹对蒋舒衍说:“阿衍,我好像,又有了…”嗯???蒋舒衍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也不管是不是天色晚了,赶紧叫惊蛰去请李大夫,李大夫诊了脉,告诉两人,确实有了,而且已经四个多月了。 想到自己这幅年岁竟然要和自己儿媳一起挺着肚子,容谨在官场练就的厚脸皮也不顶用了。嗔怪的看着在一旁傻笑的蒋舒衍,捶了他一拳! “你还笑!我都这个年纪了,都已经当了外公了,竟然还要和儿媳妇一起挺着个肚子,让外人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呢!” “这有什么,前朝还有人五十生子呢,再说你那两个小叔叔不就是你爷爷四十多岁生的,这有什么!能有孕说明我们感情好,说明你身体好,他们那是嫉妒!” 蒋舒衍可不觉得这件事情丢人,就像他说的,阿谨能在这个年纪还怀上孩子,不就证明自己将人照顾的很好吗? 虽然有些抹不开脸,但还是将此事告知了家里人,老爷子很开心,自己又添重孙,又添玄孙,五世同堂,怎么能不高兴。 等再次开朝,已经进入了永平六年,褚容谨肚子还不明显,可韩之言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明显挺了起来,同僚、下属都恭喜褚容谨要当爷爷了。 容谨笑着道谢,心想:等你们看到我的肚子也挺起来,不知道还能不能一脸淡然地恭喜我,又要为人父! 蒋嘉昀和韩之言小夫夫,每日都是同进同出,煞是让人羡慕。在二月初的一天,蒋嘉昀被圣人叫去御书房侍奉,翰林院里就只剩韩之言。 庶吉士也是要修史的,为了查一个典故,需要去拿前朝的古书,韩之言不愿意麻烦别人,就自己托着肚子去藏书阁找书了。 到了藏书阁里才发现那本书在书架上层,平日里稍微踮一下脚就能够着,韩之言也没多想,就踮起脚想把那本书够下来,却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 肚子一下子压到了书架上,“呃…啊…”韩之言痛叫出声,就想往后撤步,结果书架上刚刚抽出来的书刚好砸到他凸起的孕肚上。 只听“啪”的一声,又有一本书砸到他的孕肚,落在地上,“啊——!”韩之言痛叫出声,手捂着肚子,向后靠在另一侧的书架上。 外面守门的守卫听到里边的动静进来查看,就见韩之言靠在书架上,手不停揉抚着肚子,“韩大人,您没事儿吧?” 韩之言手捂着肚子,整个人痛得恨不得团成一团。“请讲我家小厮叫进来…呃…多谢…”这是他盼了一年才盼到的孩儿,绝不能有事! 今日陪他上衙的是大寒、小寒,一近来就瞧见自家大少夫人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刚忙过来扶住他。 韩之言断断续续地吩咐小寒去向翰林学士告假,之后就被大寒连扶带拖的送上了马车。马车上,腹痛却越发强烈,让韩之言有种不好的预感。 韩之言不停揉着肚子,安抚腹中胎儿,“呃啊…孩儿…嗯…再忍忍…一会儿就到家了…”可是却没有半点用处,不一会儿,韩之言身下就有种濡湿感。 感觉到自己身下有什么东西流出,韩之言颤抖着手去摸,结果摸到满手血迹,“啊…孩儿…唔…我的孩儿…相公…你在哪儿…呃…” 好在一会儿就到了家里,蒋舒衍看着儿媳身下滴落在地上的血迹,很害怕这孩子保不住。好在李大夫医术高超,韩之言回来的也及时,总算有惊无险。 李大夫也有了春秋,施完针整个人显得十分疲累,手都抬不起来,最后是他口述,他的弟子誊写了一张药方,确认无误后就去了府里药房抓药煎药。 “大少夫人此番胎气大动,虽是保住了胎,但仍需卧床静养一段时间,这两日我会每天再施一次针,每日安胎药要服两副,连续服用一个月为好。” 韩之言虚扶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听到李大夫说孩子保住了,才渐渐放松心神,可身下的坠痛感还是没有消失,虚弱的问:“李大夫,我肚子还是坠着疼…” “大少夫人安心,只是这行针还需一段时间,再辅以安胎药才完全奏效,一会儿喝了安胎药,您睡上一觉,就能好上很多了。”李大夫解释。 正说着,蒋嘉昀冲了进来,拉着妻子的手,急问:“敏之,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敏之是韩之言的表字,蒋嘉昀表字和阳。 “和阳…相公…”见自己爱人来了,韩之言之前独自忍受腹痛,怕孩子保不住的担忧,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未语泪先流。“嗯…呃…”肚子竟又疼了起来。 “大少夫人,可不能哭,孕期本来就忌讳情绪大起大落,更何况您刚刚动了胎气,可千万要忍着些,否则胎气难安啊!”李大夫见状赶紧提醒。 听见这话 韩之言赶紧将眼泪咽回去,只对蒋嘉昀说:“相公,你回来了,刚刚我好怕…”蒋嘉昀是回到翰林院才听翰林学士说韩之言身子不适,已经回家了。 他也顾不上别的,赶紧也告了假,就往家里赶。在外面院子里看到还没来得及清扫的血迹,蒋嘉昀心都提了起来,回到屋子就见自己妻子面无血色的在床上躺着。 听见他说怕,蒋嘉昀赶紧安慰:“没事了,敏之,不用怕,我回来了,我在这儿!”正好药熬好了,蒋嘉昀小心的为他喝了药,不一会儿床上的人就睡熟了。 众人见状就都退了出来,出屋之后,蒋嘉昀还是不放心,又问了李大夫:“李大夫,您老人家实话告诉我,敏之真的没事儿了?” 蒋嘉昀是李大夫看着长大的,自然不会瞒他:“今日大少夫人是受外界撞击,震荡了胎气,胎气已然稳固,自是无碍,只是大人到底经受了这么一遭,得好生补养。” 听得这话,蒋嘉昀才放下心来。等褚容谨放衙到家才知道这回事,去探望韩之言发现他还睡着,就退了出来。对蒋舒衍说:“你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去告诉我一声?” “当时是一着急没想起来,后来李大夫说孩子保住了,也就没想着告诉你,让你忧心,你也怀着身子呢不是!怎么样,今天身子可有不适?”蒋舒衍扶着他问。 “好着呢!就是老感觉饿,明天多给我备点点心什么的。”使唤自己丈夫,褚容谨可从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