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为什么拿走它
姚子扬先醒,晨光微露,天空泛着蒙蒙青灰。闵可被他持续的骚扰吵醒,不耐翻身,像被蚊虫打扰清梦,伸出手无力地一挥,继续蒙头睡。 9点过,一觉醒来神清气爽,闵可伸着懒腰下床穿鞋,外边的人听见动静,等在卧室门口,奉送一个热情拥抱。 “哥,我给你做了三明治。” 闵可洗漱过后坐在饭桌旁,手里端一杯牛奶,对姚子扬说:“三明治里的鸡蛋、番茄和生菜,本应该是今天的午饭。” 姚子扬夸张地做出懊悔神态,将三明治放回盘中,“抱歉我不知道,那留着中午吃吧——”看了看闵可,有些为难,“现在吃什么呢?” 说完露出一脸坏笑,凑到闵可面前,低头来到耳边,“我下面给你吃。” 闵可对这句早就过时的低俗言语无动于衷,面无表情拿起盘中三明治,咬一口,道:“吃完去超市买菜。” 11点,闵可拎着一袋新鲜蔬菜回小区,身后跟着姚子扬,双手小心捧了个鱼缸。几尾小红鱼在水里悠游,小巧玲珑,可爱灵动。买之前闵可提醒,他连仙人掌和绿萝都会养死,不要指望能照顾好这几只鱼。 姚子扬浑不在意,说老板讲了,这鱼很贱,好养活。 老板被问到好不好养,原话是:“好养好养!一天喂一次饵,三天换一次水,五天洗一次缸,七天换一批鱼,很好养。” 吃过饭闵可没睡午觉,打算看一会书,姚子扬起得早,有些困倦,但也强撑着不睡,赖在闵可身边。 靠在肩头被困意席卷,眼皮越来越重,最后不知不觉睡着。小声打了呼噜,闵可让他躺在沙发上,起身去了阳台。 在一阵低声话语中醒转,姚子扬打着哈欠起身,身上薄被滑落。洗一把冷水脸,走到阳台,等闵可挂了电话,问:“闵睿?” “嗯,下周放暑假,行李多,让我开车去接。” 姚子扬眼眸微闪,“哥你也快放假了吧。” “再下周。” “哦,”走到两盆栀子前,俯下身闻半开的幽香,望了望楼下,转过头,“我们出去走走吧。” “要下雨。” “天气预报说了,‘降水概率30%’。” 闵可抬起头,温柔解释:“降水概率30%,是指降水概率100%,但只出现在30%的区域。” 姚子扬微滞,盯着闵可看了半晌,叹气道:“好吧,你是老师,你说了算。” 闵可微笑,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划了几下,问:“想看哪部电影?” 姚子扬眼神一亮,两步凑上前,接过手机挑选。 闵可内心排斥看电影散步一类的事,本是情侣之间的约会,他们做出来,显得不伦不类。但又不好太过拒绝,眼前这个男孩感兴趣,过分打消积极性,似乎有点过河拆桥用完就扔的嫌疑。 商场看完电影,吃过饭,姚子扬满足地离开。 周四晚自习,借来的书终于看完,闵可回家从书架上拿下前面几本,准备一整套还回。无意间瞥见书架最高层,角落里那本落了灰的书,拿下来,翻开,却发现里面东西不见。 他一直很好地夹在书页里,十年了,书页都已泛黄,东西却从未丢失。 姚子扬在宿舍里打游戏,正激烈团战,被来电打断。其他人叫他挂了电话专心输出,他说一声“抱歉”,起身去了走廊。 “哥,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嘴角上扬,毫无游戏时被打断的不悦。 “你动过我的书?” 男孩一愣,下意识否认:“没有。” “我有样东西不见了,夹在书里的。” “是什么?我没动过。” 那边静默片刻,重重叹一口气,“放暑假了,闵睿要回家,你就别来了。” 姚子扬正要说话,那边已经挂断。 黑着脸,情绪低落走回宿舍,闵睿正打得咬牙切齿,拍了拍他,问:“你暑假和你哥一起住?” “啊?”闵睿心不在焉,半天才回一句,“我住爸妈家。” 闵可去接闵睿,将车停在宿舍楼下,楼里走出两个人。闵睿提着行李箱,对闵可说:“哥,这是我舍友,姚子扬,你见过的。暑假不想回家,上咱们那儿玩几天。” 姥爷最近身体不好,被闵可爸妈接过来,住在家里照顾。闵睿回去,四间卧房满员,于是央求闵可收留同学。 带着姚子扬去闵可的公寓,临走前叮嘱闵可:“哥,帮我照顾好他。” 门关上,姚子扬立刻去抱闵可,埋在颈间,深深吸一口气,闻到那股熟悉的清爽味道,低声说:“哥,你要照顾好我。” 闵可感到一阵无力和烦躁。 不过庆幸的是,东西失而复得,尽管夹的地方不对。李忱的生日是1月14日,那张照片一直放在页,如今却被放在了靠后的页码。 闵可冷静几天,等闵睿带姚子扬出去玩够,晚上10点,对进门的人说:“明天收拾行李,回家吧。” 姚子扬微怔,随即眼眶开始泛红,低下头,无比可怜。 “我妈和继父一起住,不想回去。” 闵可不知道这件事,现在听到,起了恻隐之心。 其实姚子扬家境优渥,读小学时父亲车祸去世,母亲改嫁。继父人很好,温柔和善,完全将他视如己出,即使后来母亲生了妹妹,也从不偏心,一家人和乐融融。姚子扬故意这样说,就是要让闵可不忍。 心里微微叹气,目光也变得温柔,牵起姚子扬的手,让他坐下,柔声问:“知道为什么让你走吗?” 姚子扬再次低头,“我未经允许拿你东西。” “还撒谎。” 男孩像只做错事的狗狗,耷拉着脑袋,半垂眼睑。 闵可轻轻摸他的头,问:“为什么要拿走它?” 一张十年前的照片,边角有些磨损,拍得也不是特别清晰,除他自己,别人眼里毫无价值。 “我没有你的照片,想拿一张。” 闵可无奈地笑,“你手机相册里,怕是存了偷拍的几张。” “那是现在的你……我没有以前,年轻时候的。” 闵可觉得很可笑,他竟不知道自己从前的照片那么珍贵。读书时不注重仪表,发型很简单,穿着土里土气,虽然青春,但从头到脚都冒着一股不知世事的傻气。 也只有同样傻气的姚子扬,才会想多看几眼。 “我以前的照片放在爸妈家,你明天过去,让闵睿拿给你看,什么年龄的都有,甚至小时候的裸照。” 姚子扬笑着看他,“真的?那我可以要一张吗?” “随你,”说着伸出手,轻轻拍大狗的脸,“以后再要拿我东西,需要提前告知。” “好的,哥,我错了,以后绝不再犯。”大狗得到原谅,又眯着眼睛凑上前,舔主人的手。 过两天高中也放假,姚子扬去闵可学校外等,仍然去了那家奶茶店。教职工在校内开会,有拿了通知书的同学,坐在奶茶店聊天。 “刚才去办公室帮忙搬东西,碰到那个教化学的闵老师,近距离看,真的好帅!” “对吧,没骗你吧。我初中同学在他班上,进校第一天就激动地跑来找我,说他们班化学老师简直就是男神,长得又帅,又很温柔。” “据说高中就是咱们学校的,C大研究生,毕业后回母校任教。” “哇,这样的学长再多来一点!” “你们班教物理的那个陈老师,也不赖呀。” “对的对的,他也特别帅,但和闵老师不是一个类型,有点高冷。” “听说要结婚了?还请你们班同学吃了喜糖。” “嗯,好像就是暑假办婚礼。” 姚子扬接到信息,闵可已经开完会,开了车,在对面街边等他。他打包一杯奶茶,走出去,刚好碰见那天办公室里很帅的老师,正好从校门出来,看见闵可的车,走上前,同车内的人说了几句,随后挥手离开。 姚子扬站在奶茶店外,静静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认清,那个男人就是闵可夹在书页里,照片上搭着闵可肩膀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