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里床很小，一米五乘两米，挤下两个大男人有点困难。樊山誉还没动，池林已经搬了床被子出来，还有一个枕头。

    樊山誉很不喜欢那个枕头，太软了，枕得脖子疼。

    之后的几个晚上也这么对付着睡过去了，每天起来的时候池林都侧躺在床边，枕着小小的一片枕头，稍微一挪就会掉下去。

    怎么说呢，池林这个人很怪。樊山誉没法像大学室友一样看待他，至少他的大学室友没有这么文静的。

    他每天早上吃了饭出去，晚上回来，有时候带点菜，有时候帮樊山誉买点东西。他就当多了个人合租吧，也就晚上睡觉的时候折磨了点儿。

    虽然樊山誉还是会有意无意地把视线放在池林身上，他发丝下的脖子上有些细小的痣，或者说是斑，颜色不深，得要仔细看才能发现。

    观察了许多天，樊山誉终于发现了池林给他的违和感来自什么地方。

    这个人脾气太好了，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怯弱，而是你做的事说的话他都不放在眼里。像个把你当小孩包容的大人，好像樊山誉第一天感觉到的疏离都是错觉。

    樊山誉出门去玩，有时候池林没空，就会叫他带菜。忘了也没事，池林不会说他，无非就是剩菜下面条，樊山誉也得跟着亏待肚子。

    池林来了之后家里的卫生都被他包了，相当敬业。算下来他在这包住半包吃，每个月工资一万出头，池林白天还有个工作，樊山誉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没问过。

    两个人不太有共同话题，只是聊一些生活相关，并没有深入。毕竟还不熟么。

    有一天他回家晚了，池林自己先吃了饭，这会正在拿着挂烫机熨衣服，那套西装似乎是他的。

    樊山誉的西装不多，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还没问，挽着袖子的池林转过来，指着茶几上的一封请柬对他说：“你哥送来的，衣服我给你挂这，你明儿起来直接穿。”

    樊岑像花大价钱给他请了个保姆似的，樊山誉低笑一声，打开请柬，一下笑不出来了。

    是他以前读书时追过又被耍了的那女孩，漂亮妹妹，人又好看又温柔，大学的时候他们在一个部门。樊山誉一学体育的，愣是在搞新媒体的校级组织里留了三年。

    就为了给这女的打杂。

    现在这女的嫁人了，樊岑特地发了个请柬来，叫他自个儿去看看。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别熨了，老子不去。”樊山誉拍上请柬丢在一边。

    池林扯开西装袖子，一点一点推平了细褶：“请柬是人家亲笔写的，你至少给人回个消息。”

    他妈的。樊岑笑话他就算了，还整个池林盯着他。樊山誉在气头上，烦得要死，叼着烟吼了一句：“少他妈管我。”

    池林手上停了，他回过头来，那眼神瞧得樊山誉心里发虚。

    “行。”池林关了电，头往机子上一架，手一擦就走了。

    那西装一半平整一半皱皱巴巴，看着滑稽极了。樊山誉话一出来就后悔了，一手揪着头发，郁闷得要死。他不知道池林能去哪，这会追出去显得他孬，他就这么犟着，等了好一会池林自己回来了，手里捏着包烟。

    原来他是下去买烟了，樊山誉拿起茶几上的烟，明显比昨儿轻了点。

    池林生气的方式就是不抽他的烟，挺有意思的。

    “池林……”樊山誉叫了一声。

    池林停下步子，一根烟叼在嘴里，还没点。

    “结婚这女的以前耍过我，”樊山誉抹了把脸，“我哥专门过来嘲讽我的。”

    明明才还怄着气，池林一听这话笑了，抱胸靠在墙边，调侃道：“你喜欢女生？”

    这话语气很怪，像是恍然大悟似的。樊山誉朋友里有几个gay，说起直男无不是满带痛恨：

    你知道吗，那屌人明明就喜欢女的，还要来招惹老子，他妈的傻逼！

    这样骂的话他听得多，池林说得却只像是知道了他不喜欢KFC的辣椒粉包，似乎对他不久之前的口嗨性骚扰完全不在意。

    他难道不是gay，就是为了那点钱忍辱负重？真敬业啊可。

    樊山誉男女都行，不过还是偏爱柔软的女人多一点。他之前还想，池林跟他做爱会不会磕惨了，毕竟床那么硬，樊山誉身子也硬。

    不搞肉体关系也挺好的，就当他哥一个月一万多给他雇了个保姆。反正池林长得挺养眼，脾气也还行，跟他这个炮仗打不起来。

    池林烟瘾不算大，一两天抽一根，别的时候就在樊山誉边上吸二手烟。他买了烟回来也没点，站着看樊山誉把烟抽完了，又回去熨衣服。

    不得不说，脾气，至少耐性是真的好。樊山誉这下也服气了。

    第二天樊山誉真没去婚礼，一觉睡到下午，朋友约他喝酒，他开着车去，就见包厢里头乱七八糟的好些人，音乐吵得人耳朵嗡嗡的。

    晚上七八点吧，他手机响了，贴在他衣服口袋里震了半天，才被他接起来。

    樊山誉喝了有一会了，他喂了好几声，那边的声音才模模糊糊地传过来。

    “喂，樊哥，我是小静。呃……我今天结婚，给你发了请帖……”

    “不去！”樊山誉直接挂了电话，继续和朋友碰酒杯。

    樊山誉已经有点醉了，这会脑子晕乎乎，看见个子高瘦的陪酒姑娘，抓着人家小手摸了半天，忽然痛骂起来，还上手撕衣服。

    陪酒妹妹只陪酒不陪睡，被他这醉鬼阵仗直接吓哭了。他一边闹，口袋里手机一边响，朋友哭丧着脸给他掏出来，就见手机屏幕上备注是“小池子”。

    樊山誉一把抢过来手机，手抖抖地划开：“歪？”

    “回不回来？”

    “小池子！老子今天要在外头耍，你别管我，晚安！”

    朋友又把手机抢回去，这人叫冯准，他知道池林身份，哀哀叫了一声：“嫂子！樊哥喝多了搁这耍流氓呢，您赶紧来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