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惨大太监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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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皇帝足足十七余载的御前大太监程安脸上笑意盈盈,心里涩苦难堪,只因眼前这位娇俏妍丽、披红戴花的少年郎。 “靳小公子,皇上看上你,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大太监低首弓腰,朝只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少年不住作揖,只期盼这尊颇具分量的小祖宗能松口。他不依不饶围着这小公子打转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愣是他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肯点头进宫。 程安不说这话靳凤微还好受,一说这种强行颠倒黑白的话,心头那火气蹭蹭往上冒。“呸!”靳凤微也不顾眼前人是什么宫里人了,直接便一口唾沫啐到其脸上,“福气?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程安也是一震,这靳小公子怎么回事? “就因为长得好看,便要被逼良为娼这也是好事?”靳凤微就跟枚傲人的小辣椒似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看着挺文雅知节的人,张嘴便能叫来人呛上一口好的。“这种好事啊——我先祝愿公公你每旬都能遇到,叫人拿着权势强压,过上夜夜做新娘的好日子.....” 程安压根反驳不及,靳小公子身资尚薄,全力啐出的一口几乎全糊在他的下巴和嘴唇上。他先是不敢开口,怕口水沿着唇缝不慎流进来,后来抬袖子把那口涎液静静擦除时,还是有一点轻浅稚嫩的少年气息留在内唇,当下心里就觉得有些膈应了,这世上除了他最爱的皇帝,谁能这样对他。 哼!这福气给我,我绝对要的,不光这份福气我要,其他人的福气我都想要...... 面上,程安依旧是副恭恭敬敬的好脾气模样。“小公子,您就快随我进宫吧!” 这可是被皇上看中的人,日后有的是他非富即贵的,程安一个不算多受重视的大太监自然得罪不起。 “哼!”靳凤微眉眼一调,又是斜睨了程安一眼,程安低头,更显低微卑贱。这个死太监!靳凤微简直便恨死他了。因着先前和那个年轻帝王结缘也全拜其所赐,那日他一个人好好的在书社,正两手各拿本书纠结要先看哪本,就听得屋外传来这死太监的声音。 “皇上,你看那个小少年,生得唇红齿白,好像还是国学的学生——”当时的程安一脸叫人胃里反呕的谄媚像,跟个勾栏瓦舍的龟公似的,“您有意......嘿嘿~” 之后,靳凤微便能察觉自己被什么人给盯上了,从府上出门时总能窥见身后有道身影亦步亦趋紧随其后。也曾抓到过贼人,翻出过几张绘有自己身型举止的画纸,再仔细一看,不难发现其中有些不失精心的渲染。工笔描绘恰到好处的将他姣好的脸庞显出几分不一样的媚色,还有在身段画型上,更是有意添几分腰肢的柔软可握,却又没有淡化掉少年人身体独有的韧劲与朝气。 将抓捕的人严刑逼供一番,才知晓那画竟然是程安所作。而其的龌龊目的便就是为了将自己献给皇上,好借此讨好上位。当真小人...... “我就是不肯进宫,你能拿我怎么样?”靳凤微也是气急攻心了,勃然之下竟就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程安闻言,只是呵呵一笑,面不改色的继续拿那套话哄骗靳凤微。“靳小公子,这是福气呀!无论你怎么想,能被上面的人看中都是天大的福分——所谓,一人得道。您进宫了,还怕令尊没有好日子过吗?” 带着点怒气的琥珀眼稍稍眯起,靳凤微能听得出来这是威胁。也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如此。 ****** “程安。” “奴才在。” 临上轿前,靳凤微回头朝着程安缓缓地说出一句叫人心悸的话。 “没根的东西,你给我等着。” 程安眸色低垂叫人看不出情绪,笑意牵动嘴唇轻微蠕动,“呸!等着吧!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 程安几乎可以确定,不管那靳凤微死不死,反正自己是快不行了。 “呼呼——”借着廊下不易叫人看着的转角,程安随时要背过气似的,毫无姿态的瘫倒在汉白玉砌就的梯上。 自从他亲自将靳凤微迎进宫后,那小子便颇得圣上宠幸,虽说没有给个名分、封个妃子的头衔,却也不影响他的宠幸冠绝一时。都说风水轮流转,可他就纳闷了,怎的都半年了,还不见靳凤微下马呢?要是他再不跌落枝头,自个的小命估计就要被玩死了。 被送到靳小公子手底下已经三月有余了,头一个月天天忙着被挑刺挨杖责,次月一直躺在床上养伤,期间提心吊胆的宛如随时要上断头台的死囚,生死无望、时刻惊扰,心力耗费之下拖到现在才好了几分。于是被派了点捉鸟捕蝉的闲差,可即便是这样也仍旧少不了时时磋磨敲打的折磨。 此时的程安,最害怕的便是听到宫女太监说靳小公子找他,这才躲到廊下避避清净。 自然,躲是肯定躲不过的。 待程安被押解进殿时,尚未好全的右腿撑不住得直哆嗦。“靳——”作了个揖,“靳小公子,您唤奴才有什么吩咐?”他嬉皮笑脸,努力释放自己最大的谦卑与恭顺,对做奴才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个好品质。 靳凤微依旧是那个明媚的少年,眉目如画中带着点尚且稚嫩的凌厉与侵略性,半年时间令他拔高了不少,几乎能和微驮着背的程安齐平,不过他也没有比过就是了,是宫人们在两人离得近时偶然发现的。 望着身子微抖的人,他眉头轻蹙着,似噙着一抹恼怒。果然啊!这么糟糕的一个人,无论看多少遍,都会叫人气愤厌恶啊!“不能把腰直起了吗?死奴才.....”嘟囔着骂了一句。 程安恰巧没听清,怕有什么坏事,不迭得禀奏道:“回公子,奴才已经把附近聒噪的夏蝉全赶走了,定然不会打扰公子清梦。” 见人没有回话,又急急加了两句,“殿里要用的冰块奴才已经背回来了,等会公子便能吃冰酪了。”那是靳凤微爱吃的玩意,几乎每天都要来一碗。程安想着自己算是够乖了吧,大概没有什么刺可挑...... “哼!”靳凤微最烦的便是他谄媚的贱笑,像妓院的龟公;像茅厕的小厮;像贪心的乞丐,恬不知耻地咧着张嘴伸着手等他掏好处,真想一脚踩在他脸上。懒洋洋得问道,“你一个人去背的吗?” “是啊,是啊。”殿里的奴才得了主子的授意,经常会把活推给自己,那冰足有五十斤,程安分了三次才搬完。 “小翠,去,把库里的冰统统都搬出来给大家做饮品。” 这无疑是仁慈的,小翠和几个宫女高高兴兴地走了。其实,从很多地方来看,靳凤微都不失为一个好主子。既不会随意体罚下人,也不会过度究责与人,虽说不至于没架子,但到底还是好的。但这份好啊!目前是不会有程安的份了。 “至于程安啊!就辛苦你再去搬些冰回来了。” ...... 是夜,白日里多食了两碗冰牛乳的靳凤微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翻来覆去着。可见胃里抽搐有多厉害。 程安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给靳凤微守夜,只听细碎的声音伴着凉夜奔来。今日有些意外,当他背着新割好的冰块归来时,小厨房还给他留了一碗冰酪,上面的冰块已经快化得差不多了,但入口仍是冰冰凉凉。估计是靳凤微下得命令,否则宫里这些势利眼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虽然讨厌自己,下命令的时候又不清楚刑罚背后会造成的伤害,想来自己右腿被打伤之后,他最终还是存了几分心软,没继续搞些要命的体罚。蓦然间,依稀记得,当年被自己好好捧在心间的小皇子也是这么别扭,一边说自己是欺负人的坏太监,一边又巴巴得赖着自己的手臂,怕黑到两腿打起摆子...... 犹豫了良久,程安还是在小厨房熬了一碗护胃的红糖红枣芋头汤。知道靳凤微嗜甜又贪食,故意只放了两个看着就不够塞牙缝的小芋头。 “靳小公子。”还是那张堆满笑意的丑脸,“奴才给您煮了碗暖汤。” 靳凤微吓了一跳,还当这死太监是故意的,抱着想看看对方耍什么花招的心思将人招了进来。 这一看,程安跪的还蛮瓷实的,进屋后便是一路膝行着过来的,卑污得像条狗似的。 “什么东西。”靳凤微也没时间哼唧抽气了,倒是警惕的对着程安。 “这是给您煮的暖汤,喝了肚子就不痛了。”献宝一样举过头顶。 靳凤微不置一词,狐疑得执勺在汤碗里划出两圈水波。“你是太医吗?说不疼就不疼。再说,你要是下了毒怎么办?” 程安深吸一口气,早就料到这小辣椒不会吐出什么好话。另取了一把勺子喝掉一口,以示忠心。赶在小辣椒继续质疑之前道:“靳小公子,奴才这不是在讨好您嘛!求您怜一怜奴才,不要再给那些苦差事了。”程安跪在床前满脸苦笑,倒将以前叫人生呕的贱笑柔化了几分。靳凤微也放了戒心,也没用勺,直接执碗牛饮起来。甜热热的汤喝下去,胃里的绞痛当真舒缓了不少,面上刚轻松几分打算让程安再来一碗。 “靳小少爷,晚上不宜多食,奴才服侍您漱口歇息。” 嗯哼?这是什么意思,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靳凤微再三表示自己可以再吃一些,可程安就是不松口,还拿来桌上之前剩的牛乳夜宵作比。看架势是不打算惯着自己了,靳凤微难免气不过,刚刚才还一脸卑微恳切的求自己怜一怜,下一刻又开始触怒自己,这叫我怎么怜惜他! “公子——”一声惊呼。 张口欲骂不识好歹的话被憋了回去。 “这牛乳......有问题。”程安面色严肃。 靳凤微也是一惊,有人想害我? 举起半碗乳白的奶水,对着烛火仔细观察,又就碗里被靳凤微用过的勺子浅饮两口,细细咂摸。 “怎么样?”靳凤微有些紧张,不由得怀疑自己腹痛和这碗牛乳有关。 “对,没错——”“这碗牛乳已经不新鲜了,起码放了有三日了,有人用了些香料和糖把味道掩去了,所以......”程安斟酌着措辞,估计是底下的奴婢以次充好,偷偷吃些回扣。这种事之前也出过两次,不过靳凤微人慈悲,见别人叫得颇惨又受了教训,便不再追究了。 主子和奴才就是一根绳的两头,一方气势弱了,另一方势必就要涨起。靳凤微还是太天真,民间的恶仆尚且不算少见,更何况是宫里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