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心软

    加熠处理凉州，本就中毒，又几夜未睡就来了地牢，精神已然疲惫，饶是黎自垣趴在床边，绘声绘色地讲着法阵的历史故事，他也很快便睡过去了。

    醒来时，黎自垣已经不在这间牢房里了。

    弯曲的走廊深处传来像是铁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加熠皱了皱眉，寻声找了过去。

    刑房里，黎自垣被绑在之前的木架上，狱卒正在朝他腕骨处钉入两指宽的钢钉，而肩窝处，手肘，膝盖关节处均已钉过，汩汩流着血。

    胸前亦被带有倒刺的鞭子抽打过，斑驳的血迹完完全全掩盖住了加熠昨晚留下的吻痕。

    加熠攥紧藏在衣袖里的左手，指节发出咔的一声。

    黎自垣睁眼，像是被施以重刑的不是自己一般，笑道：“醒啦？”

    加熠缓缓松开手指，应道：“嗯。”

    狱卒回头，才发现他来了，慌忙地俯身行礼，“尊上。”

    “起来吧。”

    “是。”范有起身，将椅子搬到加熠身后，“尊上请坐。”

    加熠坐下，问他，“如何了？”

    “今日施梳洗之刑，即用细而锋利的铁刷将身体表面的血肉刮去，直至露出脏器与筋骨。”提及刑罚，范有才不那么紧张了，“寻常人这时便会因失血过多或痛极至死。但黎…大人乃修炼之人，愈合速度快，此刑罚便不致死。”

    范有继续道：“甚至在肋骨露出来后，还可继续。”

    “继续？”

    “是。还可以取下一对肋骨，不会有生命危险。”

    加熠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盯着黎自垣看了许久。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黎自垣觉察到他的视线，回望过来。饶是要受那般疼痛的刑罚，他眼睛里仍不带畏惧，也无恨意。

    加熠复又攥紧衣袖，沉声道：“动手罢。”

    “是。”

    尖锐的铁刷很轻易便划破皮肤，鞭伤也被划得混乱。一层层伤在黎自垣身上叠加，他闭着眼睛，除了微动的喉结证明他还有感觉，几乎像是睡着了。

    牢房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被固定在刑架上的人脸色依然苍白。一桶带着冰碴的水浇了上去，黎自垣腰侧隐约可见淡色的肋骨。

    加熠只觉手脚逐渐冰冷，终是忍不住起身道：“罢了。要他的肋骨做什么，今日便到这儿吧。”

    范有即刻停手。

    “他的伤几日能好？”

    范有答道：“依照这几天的情况，应该不足十日便能恢复。”

    加熠想，自己还是心软了，看不得他奄奄一息的模样。

    自己这几日都做了什么？连夜买了凉州的糕点给他，夜宿地牢，还阻止狱卒行刑……

    黎自垣一向通透，想必然能看出来，回头又要笑话自己。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吩咐道:“这十日也不必上刑了。”言罢便逃似的离开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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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有思索片刻，才明白加熠的意思，不禁松了口气。自昨日从同僚那里打听到黎自垣的身份，他便紧张得刑具都有些拿不稳。

    前任魔尊黎自垣，继任以来几乎从无败绩，将魔教势力发展到极广的地步，各分宗无不惧之。数日前对外称病退位。

    不想竟被囚禁在这地牢。

    “大，大人。”

    黎自垣果然还清醒着，眼中仍有光，只是由于失血过多，嘴唇发白，“怎么？”

    “我...我帮您把这些骨钉拆下来。”

    “拆吧。”黎自垣看他的脸色不禁失笑，“紧张什么。”

    “......”范有匆匆收了东西，扔下一句“大人歇息吧，在下先行退下”便也夺门而出。

    范有向上走了一层，正撞上倚着墙的加熠。

    加熠摆手示意不必行礼，“你方才说，他的伤不出十日便能恢复？”

    “是。”

    “为何？”

    “属下不知...前几日亦是极重的伤，一夜过后便愈合了七八成。依照那般情况，十日已经是长些的估计了，可能不足八日即可愈合了。”

    因为程津的药么？

    “你掌刑已久，可曾见过？何种灵药有如此效果么？”

    “属下见识微薄，不曾见过。”范有如实回答，“黎大人愈合速度确实远超常人。”

    加熠脑中闪过从前黎自垣少有的几次受伤，似乎...

    “知道了。他偏好苏浙菜系，今日起劳烦你每日跑几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