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

    年节刚过，绪城飘飘洒洒下了整夜的雪。

    不过半日，烟火人间便被薄白压制覆盖，只余一片银雪的城市盛景。

    酒馆打烊，身为老板的计沉最后落锁，裹紧了风衣往家走去。

    初一一过，计沉便已到了二十九岁。旁人到他这年龄早成家立业，只有他还不务正业，至今孑然一身。

    计沉也谈过几次恋爱，但他却并没有电影里那种汹涌且热烈的感情。他很平静，平静到对方患得患失，毫无安全感；平静到他怀疑自己那指甲盖大点儿的情根是不是一出生就落娘胎里了。

    不然他怎么连分手买醉都被嘲笑硬挤眼泪？

    不然计女士怎么一生多情，离了五次都仍觉得没找到命中真爱？

    他虽情淡，但计沉觉得这也不完全是件坏事，一来，他不会伤心难过，二则，也免去了被计女士念叨找对象结婚的烦扰。

    毕竟，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

    说来也奇怪，计沉这个人虽然表面看上去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儿，在亲密关系中也显得淡漠薄情，但私下里却有些不为人知的小欲望。

    一双骨节分明，脉络清晰手指修长的手……

    一身严肃禁欲的西装……

    都会令他瞬间斗志昂扬，五指跃跃欲试。

    可每当释放完，他又会觉得自己无比可耻。

    倒不是可耻情动疏解这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是这两处都来自一个人的朋友圈……

    他前女友。

    二十九年来计沉只谈过寥寥两次恋爱，一次是在大学，他和初恋感情到达某一个节点后情难自抑，他刚覆上那处山岚，身下就顿时放了他俩鸽子。

    初恋气急败坏之下和他分手，并欲大肆宣扬他不行的事实，但最终……她没有那么做。

    计沉品貌可圈可点，虽说话常不着调，但待人行事却很真诚。

    初恋深知除此之外计沉并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便也作罢。

    这也是后来两人相遇时她对计沉说的话。

    最后一次恋爱开始于去年一月，结束于六月。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终究是计沉负了对方。

    对方暗恋他多年，春节聚会朋友们撺弄两人在一起。但不久后计沉就被计女士离婚又结婚搞得满心烦躁，便同对方提了分手。

    女孩儿不解，死缠烂打追问原因，计沉本就对她没多少感情，亦不会用计女士做借口，便随意寻了个渣男惯用的借口。

    他不爱她，且心有所属。

    前为真，后为假，但偏偏女孩儿信了那个假的。

    计沉知道她伤心欲绝，留有余恋，但从未解释。

    而这，也是女孩儿一直没有拉黑删除他所有联系方式的原因。

    去年年末，女孩儿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里面是一双干净漂亮的手，没有配文。

    动态下他们的共同好友曾八卦是不是女孩儿的新男友，女孩儿没解释，只回复了几条与图片毫不相关的评论。

    那是个深夜，计沉在阳台抽完烟回去，漱口后刚躺在床上就看到了这条动态。点开图片的那一瞬，计沉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双手产生欲望，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他有史以来最畅快的一次释慰。

    后来没隔几天，前女友又发了一张穿着西装的半身照，这次有了配文：假绅士。

    因为前次产生的欲望计沉很是愧疚，他不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是谁，但毕竟是前女友发出，不论同她关系如何，他都不该生出那种卑劣的念头。

    清醒时计沉没有动作，但一入梦，画风就开始朝奇怪的旖旎而去。

    第二日清晨，当计沉发觉异样时，他的唇已经紧紧抿了起来。

    若是熟人看见便会知道，那一刻的计沉很不高兴……

    后来的小半年里，计沉每次一想轻松，脑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那两张照片，一是手，二是那笔直修长的腰身。

    次数一多，他就渐渐生了恶念。

    怕什么，她又不知道。

    主人也不知道。

    －

    酒馆离家不远，穿过商业区，再走一个路口就到。

    公寓是计沉大学毕业第三年买的，因为和商业区挨得近，地段又好，所以当时价格还挺高的。

    他有一笔很是可观的积蓄，但全款买完后也所剩无几，这才不得已接手了计女士的小酒馆。

    计沉毕业后入职了一家游戏公司，但因为资本的压榨和充满阿谀奉承的工作氛围令他十分心累，所以接手酒馆后不久他就离职了。

    酒馆大多三四点打烊，此时街道上没什么人，连车辆也很稀少。

    计沉出了商业街，没了建筑遮挡，刺骨的寒风更为凛冽。

    计沉拉紧衣领缩着脑袋刚准备过绿灯，不料刚到半途，一辆油门轰烈的车便飞速朝这方冲来。

    尚来不及躲避，计沉便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撞飞出去，直接瘫在地上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