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
陆晧被尹柯带去宴会时，穿着不知道尹柯什么时候给他买的，放在柜子里的黑西装。 当看着镜子里仿佛成功人士的自己，陆晧面无表情地将手指攀缘到脖颈，轻扯了下仍然不适应的领带。 尹柯忽然从背后抱着自己的腰，下巴抵在陆晧的肩上带些开心低语：“宝贝儿，今天晚上我们去澜庭，介绍家属给他们认识。” 陆晧听了这话嘲讽似的笑了一下，又很快地恢复到面无表情，暗自无言扯开尹柯。 两个在浓稠的黑夜中身体不断交缠亲密接触的人在白天却心知肚明你来我往地做戏。 夜晚8点，K市的夜晚开始像卖酒女郎对镜攃粉画眉。 澜庭依旧外表光华动人，里面藏污纳垢，也别有洞天，除了是人们玩闹取乐也是桌面谈判交易的秘密基地。 陆晧和尹柯进了包厢，挺大的包厢落落撒撒地坐了七八个人，除了平时里眼熟跟在尹柯身后那几个公子哥。 他们看见陆晧跟在尹柯身后过来，本来气氛热闹至极忽然像西北遭遇了冷空气。 厢里气氛募地停滞了一下，立马又恢复了如常。 不过其中的两三个年轻青涩的公子哥儿默契小心地斜看了陆晧走到离自己很远，才开始继续桌上的纸牌游戏。 陆晧瞥到这一幕，心里懒洋洋想：这次他们没故意带些少爷公主们到我面前恶心我，看来之前揍人有点用。 灯光照不清晰的黑暗角落，模糊中有个人影，露出个鼻梁到下巴的阴影轮廓。 他单独坐在一边，一身又孤又冷的气质久违引起陆晧注意。 不过陆晧瞥了一眼，又转过头。 让他疑惑的是：这人给陆晧一种熟悉的感觉。 陆晧转过头安静地坐在尹柯旁边，手从桌上随便端起一杯黑皮诺。 他发呆听着旁边装模作样的一群人的交谈，冷色调的灯光透过陆晧半举起的玻璃杯，映在陆晧仍然年轻得出奇的脸庞。 心想还是啤酒和烧烤比较搭配。 他无聊地摇晃着杯子 ，虽然陆晧酒量挺好的，跟着尹柯也品尝了不少来自世界各地的好酒。 但品味堪忧的陆晧还是分辨不出来，各种名酒的舌尖上的区别。 陆晧抿了一口无意识地撇了一下嘴角。 尹柯把红酒从他手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玻璃相碰的声音，让整个包厢的人往这边看来。 尹柯不小不大的声音传来，虽然一如既往地温和富有磁性但暗指某些人说：“前段时间我和小晧两个闹了点小矛盾，也让大家看了笑话。” 又想到什么似的眨眼笑了笑，语调更轻松地说：“阿志，冯涛记得改口叫嫂子，还有……” 蓦地尹柯头向右偏了偏对角落里的那个人说：“长景过来认识一下你舅妈。” 角落的那个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灯光忽然照在身上，他眯了一下眼睛，长身玉立地走了出来。 鼻梁高挺却丝毫不粗糙，两叶新月眉又黑又长，却衬得这张脸愈发俊逸 ，倒也不显得很女气，只是精致至极。 狭长的眼眸深邃淡漠，偶尔地停留让人忍不住遐思万千但浑身散发清冷气质又加给人生人勿近的感觉。 陆晧在低头发呆观察桌上盛满各种颜色水的酒杯中缓慢抬起头看这位大外甥，此时两人目光对接。 陆晧忽然见到熟人 ，心悸了一下。他一瞬间想躲起来，但立马又恢复如常，向对面的老同学作出个简单反应。 透过谢长景眼眸明显能察觉到深处冷然，其他陪客随即也从这张令众人惊艳不已的脸上回过神来。 岁月蹉跎，陆晧左脚不自觉靠向右脚。 他只是有点好奇地想：谢长景核子还真是没变 ，只是怎么感觉更冷了。 想着两人的少年时的纠纷 ，现在想来还有点可笑和不平。 很多年前南城旧城北街的人都说孙运身边那两个年轻人被培养得下手贼狠，路子一个比一个野。 世界很奇怪，有人在该上学年纪在校园里度过青涩时光 ，有女孩在鱼龙混杂的夜市打杂，也有人在黑白边界游走，陆晧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他在荒芜度日，在今朝有酒今朝醉，在不知天高地厚！ 陆晧觉得这些年自己成长了不少，脾气也温和了很多，毕竟自己已经好久没拿路边砖头拍人头了不是。 十六七的自己根本不要命，所以让陆晧少年时吃亏的人几乎没有。 可惜面前的谢长景尤其有能耐，刷新了陆晧的人生记录——不仅让陆晧栽了跟头，陆晧还没报复回去。 陆晧想到二人高中的故事，呵呵笑了笑。 谢长景这人他印象深刻。 陆晧也从谢长景面庞中一瞬即逝的惊讶中也看出他记得自己，陆晧自认高中时他俩也相熟过一阵儿！ 本来是同龄人的自己忽然长了个辈数呢，陆晧没什么节操观地觉得这是跟尹柯这些年少有的开心事。 发现刚才一直坐在角落像是被冷落，也没人主动搭讪，被尹柯招徕的谢长景。 毕竟陆晧也呆在尹柯身边这些年也懂得了不少他们那个圈子的“规则”。 难道是最近谢长景的事业不太长景，有求于尹柯？高中时不是传说谢家挺厉害的吗？ 陆晧当年想找谢长景帮忙连人都找不到，很久之后才知道谢长景留学。 他得知原因后，把手机里存的谢长景联系方式删了个干净！ 陆晧看着跟之前一样装得好好学生一样但实质目下无尘的谢长景。 现在仿佛低眉顺眼地站在尹柯对面，明明没有做什么，陆晧就是觉得这货心情一般。 陆晧身子向后稍微躺了一下，起了打算捉弄人的心思，半挂在尹柯身上道：“你大外甥啊，怎么不叫人呢？” 谢长景也不愧是当年的hypocritical。 陆晧又凑到前面想仔细瞅谢长景的表情变化，结果就看到他平静无痕地开口一张一闭地叫了声：”舅妈。” 还是那个无悲无喜的面瘫表情，怎么这么些年过去了，这货反而不如之前有生气了呢。 陆晧嘴里吐出个“嗯”勉强回应他的这声舅妈，真没意思。 谢长景也没继续和这位昔人和便宜舅妈打交道，转向尹柯声音大了点地说：“舅舅，宴权和我都希望您能以个人名义进行投资无垠，目前对尹氏的入股我们没有太大兴趣。如果你个人入股，那百分之五的干股可从我和宴权的股份中调整。” 尹柯思考了一会儿，倒也没有直接答应缓缓地说：“以尹氏的名义有什么不好，起码外面某些对无垠虎视眈眈的同行卖尹氏一个面子。” 他看着一脸严肃的谢长景，递给他一杯酒，低沉说：“还能给你们一个喘息的机会。不是吗？” 谢长景表没什么变化，但语气稍冷地说：“舅舅，不管是尹氏还是谢家我都不想和无垠科技扯上关系。” 尹柯也没感到什么冒犯继续道：“我也不想掺和你和姐姐的事，可是你外公那里我怎么回话呢？” 还没等谢长景回答，尹柯像之前给别人挖坑一样温声细语说：“长景，你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你外公那边……” 一直装作透明人一样，默默饮酒的陆晧，听到尹柯这个语气莫名地觉得不舒服，往尹柯瞪了一眼。 尹柯看到陆晧的眼神，嘴角笑了笑，抬起右手轻轻地揉了揉陆晧的头发。 谢长景看了他俩的互动，脸色更冷了一些说：“劳烦舅舅告诉外公 ，我中秋会回去一趟，让外公放心。我妈那边不用管。” 尹柯狐狸眼笑了笑：“那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长景啊，你这些天在公司住的……” 谢长景与语气也缓和了回道：“公司设备都很齐全……” 陆晧犯困地听着尹柯和谢长景间虚伪寒暄，对尹柯说：”我上外面透透气。” 尹柯从和谢长景的舅慈侄孝的对话里出来 。用手贴了贴陆晧的额头，感受是温度正常 ，语气柔软地对他说：“行，你再等我40分钟，我和长景聊好，我们就回家。” 陆晧瞄了眼尹柯的左手，点了点头表示没意见。 他站起旁若无人地快步走出。 到门口时，陆晧听到从门里传来一声：“小晧，回来把西服外套穿上。” 陆晧当没听见似的，脚步没半点影响继续向前走去。谢长景抬头看见眼陆晧的背影，又转过去。 包厢内 ，陆晧走后正事谈完，气氛倒是热闹多了。那群人也不装没事人默默饮酒了。 胆子大，年纪小的几个故意道：“嫂子，不听话啊！” 尹柯整理了下袖扣，随意地说了句：“没事儿，我回家教训他！” 房间内，众人觥筹交错，头顶流光溢彩。 几十分钟后 ，除了谢长景，其余人脸上慢慢泛上微红。 今天来这个聚会的人除了因为是尹柯特意组局还有不少是特意来看京城的谢家弃子。 尽管几年前谢长景跟谢家关系就闹得尽人皆知，不过现在外界盛传谢长景的公司因为他的小情人出卖情报，公司内部可正在争权上位呢！ 不过从前谢长景的作风和家底让他们不敢造次，更何况人家亲舅舅在这里也不能胡来啊。 本来大家都在等谢家彻底放弃谢长景的笑话，毕竟圈子里面的谁不想看云端的谢少跌落泥潭呢！ 不过今晚听尹柯的意思，事情还有余地，可惜等着的好戏估计上演不了喽。 至于今天攒这个局，尹柯还有另外一个用意。 看着这群人马上要醉得乌七八黑，尹柯拾起陆晧落下的外套，对他们说：“年纪大了，不跟你们年轻人喝了，我跟长景还有细节要商定，阿志你们几个继续。” 场上不少人精，尤其是苏志嫌弃地捂住了秦樊未说出口的话：“哥 ，你是不是唔…唔…” 谢长景也跟着尹柯走了出去，看向前面手臂挂着陆晧丢下的衣服的尹柯 ，感觉这位不常见面的舅舅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他忽然开口问出了一个平常不会说出口的问题：“您和这位陆先生认识多久?” 尹柯回头对谢长景笑说：“有五六年了吧！” 谢长景心算了下。如果是六年的话，陆晧高中毕业没多久和尹柯在一起了。 谢长景皱眉想：他离开高中后，陆晧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