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
陆晧吃完面后又去了超市，采购了些许食物，后来就没再出门。 不过他也没有无所事事，毕竟现在很多时候不用出门，也可以做很多事。 三天后的下午，谢长景突然接到了来自高中毕业后出国好友崔京浩的电话。 他知道这个点应该是美国的凌晨，倒是有点奇怪地说：“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崔京浩明显害羞地说：“我昨天8点刚回到K市。江圆元旦时答应了我的求婚。我们打算刚好中秋回国举办婚礼。” 谢长景倒是内心没太惊讶，毕竟这位发小天生是个恋爱脑，高中时追求两年多就是江圆这种稳重，高冷的女神。 出国后，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崔京浩对同为中国学生的江圆日久生情。 用崔京浩原话说：“在异国他乡江圆治愈了柏智给他残留的阴影。” 江圆比崔京浩大三岁 ，两人相识多年，早该修成正果了。 谢长景也语气高兴地对崔京浩说：“恭喜你抱得美人归。” 崔京浩憨憨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继续说：“我在国内除了从小玩到大就是你们几个。” 谢长景表示同意，“嗯嗯”附和他。 崔京浩继续说：“我已经在咱们班群里发了消息 。 还有我本来打算邀请柏智和陆晧他们呢。 语气疑惑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的电话都打不通了？” 谢长景再次感慨一下崔京浩的傻白甜，安慰他说：“都那么多年了，可能电话号码变了吧。” 崔京浩奇怪地说：“是吗？” 又有点气愤地说：“那我让他们来参加我婚礼，我本来打算想柏智看我家江圆报仇呢！” 谢长景没想到崔京浩能把高中的执念延续到现在 ，平静地说：“他们没准不想参加你的婚礼，还要随份子。” 崔京浩有点不高兴地回道：“没说必须要随啊！美国就没有这个习俗。送礼物也可以啊。 我跟柏智之前打好赌了，他不会故意的吧。那你有他们的消息吗？” 谢长景想起了崔京浩口中的那一天 。 16岁的崔京浩用力擦含满热泪的眼睛，含糊不清指着旁边站着的柏说：“我一定可以找到比高小冉还好的女孩，你别得意。你根本配不上她！” 柏智漫不经心地伸手拽下他的手指，不惯着这货的脾气。 本来和谢长景在后面站着仰望天空的陆晧走上前来，拍了柏智一下，小声地说：“让着这傻子，不然谢长景这逼又找我麻烦。我还靠他出校门呢！” 柏智没说话，对陆晧挑了下断眉，陆晧大力拍了他后背。 柏智敷衍说：“知道了，我等着那一天。” 崔京浩仍然一股哭腔，嚎道：“我肯定能找到，你别忘了 。你们都要过来参加我的婚礼……” 陆晧受不了这嚎得人脑袋疼的伤心少年，他怼了下柏智的肩膀说：“听到了吗？” 柏智一脸冷漠地说：“等到那一天再说吧。” “行吧”陆晧也懒得再管这俩人的纠葛。 他转向树下乘凉的谢长景走去，阳光明媚的刺人，夏天的暖风吹得人昏昏的。 陆晧露出白牙，单手遮住梧桐树稀疏硕大的树叶洒下的光芒，伸出另外一只手对谢长景开口说：“帅哥，走着。请你喝汽水儿？ …… 谢长景本来想给崔京浩说没有，不知道怎么回事回了个：“有。” 崔京浩马上积极地说：“不愧是你，那你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我 ，或者你帮我把请柬给他们。” 谢长景立马后悔了。 告诉崔京浩自己只有陆晧的电话，让崔京浩自己找他，把电话挂断了。 这边把陆晧的号码发给了崔京浩。 陆晧在家里作息颠倒了几天，睡得迷迷糊糊地从身边摸到手机 。 眯缝着眼隐约看见一个国外的号码，一把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把手机用力地丢到了床的那边。 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陆晧感觉吵，一个翻身，手机落到了大理石地面，钢化膜咔嚓碎了几道裂纹。 陆晧腿卷着被子，再次进入梦想。 谢长景在跟李秘书交代明天的安排时，崔京浩给他发了个流泪猫猫头，下面又接着：陆晧不接我电话。 谢长景扫了一眼，把崔京浩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 他继续和李秘书讨论工作。结束后，两人的聊天页面只剩下一排流泪猫猫头以及重拳出击 谢长景：…… 快要下班时，崔京浩的电话打了过来，生气地说：“陆晧，不接我电话，你也故意不回我消息。 谢长景看了崔京浩的国际号码，有种莫名苍天饶过谁的感觉说：“我会告诉他的。不过，去不去就是他的事，跟我没关系了。” 崔京浩电话里谄媚地喊了几声好哥们，谢长景快速挂了电话。 谢长景下班后，回到家后洗漱前叫了份外卖。 其实谢长景会做饭，而且味道还不错。不过，一个人嘛，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谢长景看着时间还早，估计陆晧没有睡。 随手拨了个电话，给陆晧打了过去。 这边陆晧刚醒来没多久，正肉疼地抚摸钢化膜。发现几个来自国外的未接电话，也没当回事儿。 陆晧接通了手机，先开口说：“喂，你是来告诉我，你决定好了吗？” 谢长景倒也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口：“你还记得崔京浩吗？” 陆晧沉思了一下，看着手机里那几个来电灵光一闪说：“他回来了，找我什么事？” 谢长景回道：“他回国结婚了，想邀请你和柏智参加婚礼。” 又默默回了一句：“尤其是柏智和他女朋友高小冉 ，你还记得高中的事吧。” 陆晧那头没说话，谢长景等了好久，几乎以为他挂了，但屏幕上面的通话中，显然不是这样。 谢长景听着安静得仿佛停滞了时间。试着说：“陆晧?” “陆晧?”没有回应。 他略带着急地喊了声：“陆晧，你在干什么？” 陆晧被谢长景从对着手机发呆中拽了出来，对谢长景的问题硬邦邦地说：“我知道了 。不过柏智和高小冉不会去的。我等会儿给他回个电话。” 谢长景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听见陆晧说了句：“就这样吧。” 谢长景听着自己的手机传来什么东西被投掷到沙发。他想陆晧有点奇怪，肯定有什么是被自己忽略了。 陆晧接完谢长景的电话，忽然觉得不知道做什么比较好。他现在不是很想给崔京浩打回去。 他走到阳台，蹲在自己精心照料的银边三角梅前，揪了揪安静盛放的梅花。 不大不小的一朵，每片花瓣的边缘都像纯白的裙摆装饰了一条金带，衬着下午浇灌留下的饱满的水珠，显得纯洁又高贵，没有经历任何风雨啊。 陆晧垂眼看着整盆里将开未开的几朵，他用剪刀把它们剪下来，从厨房柜子里翻出一个挺大的玻璃杯 。 又从阳台摘了些其他的绿叶和粉色的蔷薇，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把它们裁剪整理在杯子里。 盯着杯子里的露着朝气的花朵。陆晧忽然觉得压抑，不知道是自己矫揉造作还是花不知人心。 他对自己问道：“凭什么呢?” 面无表情地把花和杯子甩下桌子，直视着水和玻璃从地板上崩碎的彻底。 花枝上面布满看不见的玻璃碎片，叶子像被暴雨打击，湿漉漉地把弱点贴近在地面，仿佛这样就无人知晓。 陆晧看地面上的狼藉，心里有一刹而过的快感。 在液体和玻璃反射的瞬间陆晧反应闭上了双眼，瞬间感觉到皮肤的割裂感。 陆晧缓缓地感觉有股温热的液体从鼻梁上方流过，他顺手抽出纸巾擦了擦，用力擦拭后的纸巾像一朵开得糜烂后的红玫瑰被毫不怜惜地扔在了垃圾桶。 而另外一边的谢长景听着刺耳的玻璃砸碎在地面的声音，脑海仿佛看见数年前的陆晧。 稠丽的鲜血从胳膊上流淌，张扬肆意的面容，但校服垂边沾上的斑驳又莫名刺眼。 谢长景拿起钥匙走出门。 半个小时后陆晧冷静下来，叹了口气。走到厨房翻找出创可贴和手套，自己造的自己收拾。 他先把地上明显的玻璃碎片捡起来装在黑色垃圾袋里，把花枝和叶子什么的另外放好。 把地上小的玻璃渣也收起来后，又找张白纸写着“小心玻璃”用胶带贴在塑料袋上。 在陆晧不慌不忙地整理后，他脸上已经面目全非了，看起来很是凄惨。许多血痕已经干在了脸上。 这时候忽然传来了按门铃的声音，陆晧被吓了一跳。 看了看漆黑的窗户，他内心奇怪道：“这个点谁过来？尹柯提前回来了?不对，尹柯自己有密码。” 门铃又响了一下，陆晧走到猫眼处，眨了眨眼睛：“哦，谢长景过来干嘛。” 陆晧给他开了门，就看见谢长景在门开的那一瞬间被陆晧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陆晧看见他这个奇怪的样子，反倒好奇地往前走了几步。 谢长景看清陆晧没继续往后退，看着陆晧。 在他向前走的时候，一个手圈住陆晧的腰往前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往上抬了抬，像只猎豹眼神危险地在自己的地盘扫视了一圈。 谢长景比陆晧稍微高了点 ，外人从后面看起来他们仿佛是被世俗阻碍的亲密爱人。 陆晧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体瞬间僵硬。 在陆晧的胳膊即将打向谢长景时，他快速地往后退了退 ，停下像陆晧之前那样举起双手。 陆晧看见这更气了，说：“你没吃药就出门？” 谢长景也不生气，抱着手说：“麻烦你回去照一下镜子，看看我们谁更像从医院偷跑出来的。” 陆晧听了这话，用手摸了摸脸，手指蹭上了猩红的血迹。 对着谢长景没好气地说：“不进来就在外面待着。” 谢长景自己按照上次的记忆从鞋柜里拿出一次性拖鞋，又拽住打算去洗掉一脸血的陆晧的手腕，对他说：“有医药箱吗？” 陆晧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洗过脸后，随意地从客厅桌下下面掏出一个白色的箱子。 就看见谢长景走到水龙头处仿佛仔细地给手洗了个澡。 陆晧懒散地像葛优似的半躺在沙发上，丝毫不觉得一脸水难受，对谢长景开口道：“你来干什么？” 谢长景从兜里慢慢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和陆晧碎屏的手机放在一起，很明显上面的通话没有挂断。 陆晧啧了啧，从沙发上站起用右手一把拽紧谢长景的领口。 贴近他的脸，居高临下用挑衅的语气说：“我记得，从前你可没有这么好心。” 谢长景丝毫没有被吓到，拍了拍陆晧的手背，对陆晧平静地说：“水要滴到我脸上了。” 陆晧听见这话，哼了一声，松开他。 谢长景嘴角几乎不被察觉地像钓到鱼儿的猫弯了弯，语气正经地说：“坐下来”。 陆晧什么都没说，大爷地坐了下来。 谢长景长指拿起生理盐水对陆晧轻声说：“闭眼！” 泼了几次，他垂眼凑近看陆晧鼻梁上的划口。 陆晧睁开眼刚好就看见谢长景又长又密的睫毛，跟个小扇子似。 他的手不自觉微微抬起，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谢长景瞥见陆晧因衣服领口被水濡湿而若隐若现的锁骨，转身拿起碘伏用棉签轻轻地擦拭伤口。 谢长景动作轻缓但迅速，两人在这片刻的静谧中各有所思。 陆晧看着谢长景整理药箱的背影，抬头用手遮住灯光轻声说：“不要告诉尹柯。” 谢长景在动作停缓了一下回道：“别想多 ，我只是来看看你死没死，死的话替你收尸。” 陆晧听见这话，故意用黏腻的声音笑了笑说：“我怎么舍得死在你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