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伺候完池瑞之用晚餐天已经黑了下来，今天他胃口仍旧不好，筷子夹着饭菜往嘴里随意送了几口就想往下放。 宋啸劝了半天劝得口干舌燥，这人还是固执的坐在旁边端着小茶杯喝茶，垂着眼睫看都不看他。宋啸从小吃饭都吃的干干净净，不喜欢浪费，看他不肯吃，就把他的碗盘扒拉到自己面前来，打算一起解决了。 厨房那边大概是考虑到池瑞之的身体，所以菜色都做的很清透，一眼瞧过去尽是绿菜叶子。他尝了两口，果然跟看上去一样，没啥味道，吃到嘴里味同嚼蜡。难怪池瑞之吃不下去。 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四个小碟子，青松倒是很贴心的按着他的口味准备了，口味比较重咸一些。就是有点少。他一个大男人吃这么几小盘，不太够。 宋啸吃了几口，看看窝在椅子里揉着小腹的池瑞之，眼珠子转了转。 “池瑞之。” 池瑞之偏过头，皱眉瞪了他一眼，很不满意他的称呼。 “叫爷。”没大没小的。 “噢，好吧。”宋啸拿了个干净的小碟子，一边往上面挑些自己吃的不算太辣的菜，一边问他，“你真不吃了？” 池瑞之眯着眼睛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不想回答这个他从刚才起问了无数遍的问题。 他迷迷糊糊正要阖上眼睫，鼻子前面突然飘来一阵浓郁香气。睁开眼睛一看，宋啸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正用筷子夹着一块鸡丁，抵在了他的嘴边。 “来，尝尝这个，张嘴，啊…” 见他不咬，宋啸抖抖筷子吓唬他，“再不吃我就夹不住了啊。马上掉你漂亮裙子上了！” 池瑞之眨眨眼睛，无奈的张口把那块鸡肉含了进去。 “胡说什么。” 他下意识抚了抚自己衣襟上的刺绣，还真有些怕油会滴在上面把纹样弄脏。 他嚼的细致，慢吞吞的，优雅的很。其实他很少很少吃这样油大口重的菜式。从小都是彦叔打点他的饮食，一日三餐吃什么，吃多少都是规定好的，除了节日以外，他都吃的十分清淡，时间久了，对食物就没有了太大的热情。 “怎么样，好不好吃？” 宋啸见他实实在在吃了下去，有点开心。他担心他的胃，总是这么饿着，迟早要出毛病。今天这些菜式平时吃一吃没什么，可现在人正病着，再吃这些东西难免就缺乏营养。首先蛋白质的补充就不够。 池瑞之咽下嘴里的肉，迟疑了一会，然后点点头。 宋啸笑笑，“那再吃一点？” 他嘴唇一动刚想拒绝，就立刻被打断，“你这么多天不好好吃饭了，身体熬坏了没人照顾胖蜥蜴怎么办。” 他说着挑了一块圆乎乎的春饼放在掌心，然后包了点玉米鸡丁，豆角白菜进去，裹出一个胖胖的丸子，伸出手递给他。 他吃的菜也就玉米鸡丁和豆角清爽些，剩下两个还是比较油腻，池瑞之吃了不好，也就没给他夹。 池瑞之早已擦净了手，有点不太想接，犹豫地看了看他。“你自己吃吧。” “都说了别撒娇了。” 宋啸叹气，面上很无奈的样子，“还想要我喂是不是。”他一只手捏着那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团子凑近他嘴角，一手摊开手掌挡在脖子前边，以防他咬的时候菜滴漏下来。 “……”池瑞之一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词，拗不过他只好默默张嘴啃了一口。春饼很柔软，薄薄一张，里面是咸香的玉米粒和鸡肉，一下咬进嘴里满足得很。 他从来没这样吃过东西，一时竟有些呆呆地愣住了。 宋啸等了一会，好笑的捏捏他下巴，不过是两个普普通通的菜，怎么还呆住了。 “好吃吗？” 池瑞之把他手臂推远一些，偏头掩着口一点点咀嚼着，脸庞微微有些泛红。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跟宋啸的距离有点过于近了，于是屁股又往后挪了挪。 宋啸耐心等着他吃完，才把剩下的半个喂过去。他原本还以为他就是胃口不好，现在发现了，胃口不好是有原因的。就他病的这些天每日吃的那些没油水的菜，能有胃口就怪了。 趁着池瑞之慢悠悠咀嚼的时候又给他裹了一个菜团子，估摸着两个差不多了，又多盛了一碗蹄花汤，顺便撇去了上面一层浮油。 “噎不噎？喝点汤吧，嗯？” 池瑞之擦擦嘴巴，确实有点干，于是顺从的接过勺子喝了两口。他自己的每日都是素汤，许久不沾荤腥都快忘了是什么味道。 全部都吃完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出胃里一丝饱意，眯着眼睛放下手帕摸了摸肚子。 “…好了，你也快点吃。” 宋啸看他站起身四处溜达，知道是吃饱了，便三下两下迅速的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光。收拾好食盒之后他照样拎着下楼，池瑞之正扶着门边拿自己的披帛逗弄衔茶。衔茶吃饱了饭显得更呆了，张着大嘴一动不动，飘逸的披肩落在他鼻子上才突的扑腾一下，时不时还打个趔趄，看上去傻的可以。 “它是该增加点运动量。” 池瑞之回过头，面上还带着一点笑意，“衔茶还小。”言下之意，他不胖，不运动也没事。 宋啸心里翻白眼，装着要过去的样子吓唬胖蜥蜴，果然它立马缩着脖子滚到了一边。 “傻乎乎的…噗。” “对了，快八点了，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早点睡。” 池瑞之作息很规律，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冲他挥挥手里的披帛，“去吧。” 宋啸想起那条披肩上的香气，翕了翕鼻翼，忍不住往前凑了两步，“明天还要来么？” 池瑞之淡淡瞥他一眼，懒洋洋地朝楼梯处走，“明日没有书叫你搬。” “诶，”宋啸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又在他皱起眉的时候赶紧松开，“那明天我来给你送饭，就说你说的，行吗？” 他其实是打算以后都由他来，这样能偷偷给池瑞之开点小灶。彦叔管的严，池家规矩多，他看得出来。 “这些事青松玉衍会做。” 池瑞之没答应，瞧瞧外头天色，已经全黑了，便催促着他快些回去。 “那你先答应我。” 宋啸扒着门框，一条腿卡着不让他关门。池瑞之没法，又不敢夹着他那条伤腿，僵持一阵之后只好点了点头。 “现在可以走了？” 宋啸没好气，“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呢。” 抱怨完又扬起眉眼，兴奋地张开五指对着空气抓了一阵，到底忍住没去碰他的身体。 “我中午和晚上来，早餐吃淡些就算了。” 他歪着头盘算，在烛光下笑起来更显容貌昳丽，看的池瑞之都不禁怔了一瞬。 “对了，”宋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探进头来，“上楼的时候看清楚了，三楼都是帐子，蹭着了火有你哭的。” “我知道。” “那我走了…记得把门锁好。”别让人钻进来了。 宋啸觉得自己有点操心过度，疑神疑鬼的。于是不再多说，挠挠头帮他带上了门 ，转身拎着食盒顺着来时的走廊出去了。 池瑞之举着烛灯，招手唤来藏在门后，听见宋啸走了才鬼鬼祟祟探出一张大嘴来的衔茶，本想直接上楼去，犹豫了一会，拉开桌台抽屉，拿出了两把钥匙，把大门锁上了。 他上完了两层锁，方觉脸上发烧，想着自己怎么还真听了小孩子的话。也不知道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锁门的。 衔茶已经蹿上了楼梯，正嘶嘶嘶地催促他快点过去。池瑞之回过神，缓缓迈步踱过去，踩上阶梯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大门，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