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也许是心里想着心思，池瑞之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不是没听见宋啸跟他说的话，便是看着外面眼睛发直。 宋啸倒不甚在意，见他心情不好也没闹他，静静地陪着他赏了一下午越来越厚重的雨幕。 这般懂事还让他微微有些讶异，本以为宋啸就是小孩子心性，没想到其实行事很熨贴，不会无理取闹的叫他烦躁。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又度过一天。夜间池瑞之躺在床上不知怎的竟辗转反侧起来。 他这栋书阁离前边还挺远的，此刻天地间一片寂静，只留下滔天的雨声，他一个人披着外衣坐在床上，突然觉出一丝孤独。 窗棂近在咫尺，他呆坐了一会歪过身子去扒开帘子，然后就那么伏在窗沿透过被雨打的模糊的玻璃凝视下方的花树。 雷鸣突然间轰的一声，他肩膀一颤，回过神来，急急穿衣下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把伞，摸着黑去到一楼，打开门之后撑着伞跑去了花田处。 那天宋啸在这里搭了个简易的围栏，他跑着没注意，一下子绊了一跤，踩着自己袍子摔在了泥地里。 池瑞之愣了一下，有些无措的一手想去拎泞湿脏污的衣摆，伸到一半又僵在半空，怎么也下不去手。 他出来时没注意，拿了一把木伞，重的很，又趿拉着拖鞋，努力了几下竟没能立刻站起来。劲风裹着雨水吹到面上，很快糊了他一脸的冰凉雨滴。 他干脆也不再想着爬起来，而是尽力试着伸长胳膊把手里的雨伞斜插在地里，遮盖住那片被打的东倒西歪的紫罗兰幼苗。只是木伞太沉重，围栏撑不住，便总是固定不住地往下倒。 他逐渐着急起来，思考着要不要回楼上换一把伞，只是其他的伞伞面又太单薄，挡不住风，只怕没多久就会塌。 他正犹豫，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有一双手臂从他腰间伸出，一把抓着他站了起来。 “谁让你下来的？” 池瑞之眯着眼睛揩了一把脸上的水，回头一看，果然是同样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宋啸。 “你怎么来了？、雨太大，要把花挡住…” “我知道，我就是被雨声吵醒的，” 宋啸握着他的腰把他抱稳，然后把自己的伞塞进他手里，“撑着伞。” 池瑞之依言把伞罩在他头上，宋啸赶紧把伞朝他那里推了推，“傻吗，我是叫你自己撑着。” 他三两下把木伞插进地里，又找了块石头抵在围栏处，很快把它固定好，挡在了那片脆弱的小花苗头上。 “走走走，快进去。”他钻进池瑞之伞下，带着他往屋里进，结果人没迈几步就被泥泞的衣裳绊的踉跄一下，被他眼疾手快地扶住。 “衣服脏了？怎么搞的？” 池瑞之点点头，又摇摇头，刚想说没事，宋啸就突然弯下腰搂着他的腿弯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啊、你，你干什么、” “不想摔跟头就抱紧了啊，帮我打伞。” 池瑞之从没被人这样抱过，一脸的震惊，可宋啸搂着他不撒手，几步就跑回了屋内，他也只好顺势绕紧他脖子。 回到屋里看见一片黑宋啸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刚才下来没点灯？” “我…”池瑞之莫名有些心虚，揪着他肩膀上的衣服喏喏的说不出话来。 “你真是…刚才就在地里跌了吧？衣服都脏了。” 宋啸干脆直接抱着他上到三楼，在黑暗中也熟门熟路的把他送到了藤椅上，随后自己用手机照着去把最近的两只烛台燃起。 灯光亮起的一瞬，池瑞之才看清宋啸的样子，头，脸，脖子身上都湿了，湿发乱糟糟的黏在光洁额头，狼狈的可以。 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下床的时候着急，衣服都没扣好，里头还穿的睡衣，现在衣领都是胡乱敞着的。 宋啸点好灯朝他走过来，“快去把衣服换了冲一冲，不然要着凉了。” “你也去吧，二楼还有一个淋浴室。” “我冲了也没地方换衣服，等你洗好了看你躺下我就走了，快去吧。” 池瑞之固执的拉住他胳膊，“淋浴室里有浴巾的，你去洗，洗完我给你拿件睡衣，先凑活一下。” 见他坚持，宋啸只好同意下来，然后赶紧推着他去洗澡。自己则转身下楼，举着手机手电筒在书架之间转了一圈，寻到了那个淋浴间的小门。 他特地洗的慢了些，想着池瑞之还要给他送衣服，又仔细把头发也洗了一遍。只不过等他慢慢的把头发身上都吹干擦好了，池瑞之人还是没来。 宋啸犯愁的看着自己腰上的浴巾，在浴室里无聊的绕了两圈，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池瑞之不会洗澡的时候又晕了吧？ 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立马打开门朝楼上冲，一口气跑到浴室门口，然后开始咚咚咚的敲门。 “池瑞之池瑞之！你没事吧？在里面吗？” “应个声啊，池瑞…” 他这一巴掌还没拍下去，浴室门就突的被拉开了，池瑞之刚刚似乎在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此刻正拿着一条浴巾有些羞恼的看着他。 “…吓死我了。” 他猛地嘘出一口气，把人从热气氤氲的小空间里拉出来，挥着手给他扇了扇风。 “怎么洗这么久，也不怕闷着。我还以为你晕倒了。” “我没事，” 池瑞之眼睛飞速从他赤裸的上身移开，不适应的用指尖戳了戳他胸口，“你赶紧把衣服穿上…像什么样子。” 宋啸无语，“我倒是想穿，你把衣服给我啊！” 池瑞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压根忘了给他送衣服这件事，怪不得围着浴巾就跑来了。于是赶紧避开他慌慌张张的去开衣柜。 拉开衣柜上层，他伸出手指点动着一层层叠好的干净衣物，似乎在犹豫给宋啸拿哪一件。 宋啸目光下意识跟在他身后，几乎在他抬起手臂的一瞬间就准确的落在了后腰那块裸露的肌肤上。 可能是他刚才突如其来的猛敲浴室门吓着了他，穿衣服穿的匆忙，所以现在腰臀那块儿的布料都是皱着的，裤子松松垮垮挎在腰上，全靠着那个圆硕挺翘的屁股才没直接掉下去。 宋啸微微咽咽口水，难以置信的偷偷张开手掌在半空去比对他的腰围。 真离谱，肩膀这么宽，腰怎么这么细，怪不得他一只手臂就能圈的死死的。 池瑞之的身段真的太好了，宋啸抿着嘴在心里想，腰背挺直，猿臂长腿，该长肉的地方丰满的惊人，不该长肉的地方就一丝赘肉都没有。真是没白费他这段时间花的心思，瞧瞧这么好的身材，一点都没变。 他眼馋的盯着那两截晃动的饱满大腿，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变态，感觉他现在这副嘴脸跟蓝鸟里那群人都快没什么差别了。 “你就穿这件吧，其他的可能对你稍稍短了点…”池瑞之转过身，拿出一套蓝色的睡衣走过来递给他。 宋啸还在盯着他愣神，他转过身来就自动的又目光上移，看向了胸口那两团旖旎的凸起。连池瑞之跟他说话都没听见。 “…你在想什么？”池瑞之手臂悬的都酸了，他还是不接，疑惑地顺着他愣怔的眼神慢慢望向了自己…的胸前。 “…淫贼。” 宋啸被扔来的睡衣砸了一脸，咳嗽两声缓解尴尬，赶紧背过身往身上套，默默地认领了这个久违的称呼。 “那个…” 他换好衣服，眼巴巴去望躺在床上裹紧披肩不搭理他的池瑞之，支支吾吾地问他，“你这还有没有别的房间啊。” “外面雨好大，我能不能多待一会儿？” 池瑞之翻过身，无可奈何地看着蹲在床下的宋啸，他头发还微微湿着，更像一只大狗了。 “就在这里待着吧。” “噢。”宋啸弯弯嘴角，“你快睡吧。” “你这么看着我，我怎么睡。” “那咱们聊聊天呗，好不好？你都没跟我讲过你的事情呢。” “你不困么？”池瑞之没好气，原来收留一只大狗这么麻烦，还要讲故事。 “刚才困，现在不困了。”宋啸蹲在他旁边，歪着头偷偷朝他枕头上靠，眼睛神采奕奕的。 “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他看着池瑞之闭眼假寐，小心翼翼的开口，“你那块玉，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是融血啊？” “还有你上次，浑身发烫，那是怎么回事？那个玉里的血又是谁的？他跟你融血了吗？” “你是十万个是什么吗？”池瑞之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瞥过他求知欲旺盛的脸蛋。 “你就告诉我吧，我的家底都被你扒光了，你还跟个谜语人似的，这点东西都不愿意告诉我。” 闻言，池瑞之叹口气，“非要知道这么多做什么？你还小，这些事情远不用你烦心。” 又来了，宋啸满心的怨念，他又没看过，怎么能说自己小。 “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好好好，不说就不说 ”宋啸撑起下巴，对着他笑了一笑，“迟早有一天你会自己告诉我的。” 他很快过了这个话题，池瑞之不想说，那他就不多问。 “快睡快睡，熬夜了明天早上要难受的。” 困意已经丝丝卷卷的蔓延上来。池瑞之嗯一声，把脸埋进被窝。过了一会突然又想到什么，抬起头一看，果然还有只大狗正可怜兮兮的缩在床头。 他探出手揪揪宋啸的头毛，又拍拍床铺，“床尾有张毯子，上来睡。” 然后他就看见宋啸脸上的表情很快从迷茫转为惊喜，接着猛地扑上了床，抓着毯子凑到了他身边，在他耳边一个劲的嘿嘿嘿的笑，间或夹杂着几句“你真好”。 傻狗。 他想想又说，“不准靠我太近。” “…好嘛。”傻狗呜呜呜。 池瑞之闭上眼睛重新埋进被子里，嘴角禁不住露出一丝浅浅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