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宋啸的学校是沿海城市，最近一个星期都在刮台风，这两天风势才平静不少，只是虽说没有耽误飞机起飞，但却实实在在让他落地后在机场困了两个多小时。 外头雨势到了傍晚愈发大起来，哗啦哗啦的夹着呼啸的风声，在机场里面都几乎听的见。这个天气打车的人多的没底，路边乱糟糟的全是出租车师傅在吆喝，偏偏他倒霉的忘了带伞，本想着等一会跑出来直接上车，结果雨一点不见停，他淋了半天才挤上一辆已经坐了三个人的出租，刚上去就打了几个喷嚏。 好在同行的三个乘客路线不同，坐一半就下了车，宋啸这才觉得自己缩了一路的长腿舒服了一点。 他掏出手机捣鼓两下，想着回去之后要赶紧给池瑞之打个电话，早上他出发的太早，池瑞之本来就没睡够，只怕还要睡回笼觉，所以他一直都没去打扰他。 “小伙子，到了嘎。” “啊？噢噢。”宋啸收回黏在手机上的视线，拎起自己的行李箱，费劲地扫了码，迫不及待地从狭小的车厢里钻了出去。 “这车也太小了…对我真不友好。” 他们学校目前其实还没有开学，所以进大门还得跟保安招呼一声。从门口到宿舍楼也比较远，他拿着箱子又不好骑车，只能苦逼的拖着箱子在雨里狂奔。好不容易到了宿舍，开门进去之后整个人都已经湿透了。 他打开卫生间试了试淋浴，好在还有热水，正要脱衣服洗澡，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是陈潞尧。 “喂？咋了？” 陈潞尧在电话里大呼小叫，手里抓着才在房间发现的雨伞。“兄弟，乾东那儿刮台风呢，你怎么没带伞啊！” “靠，你他妈现在才来关心我，怎么走的时候没记得给我拿伞。” “你怎么只说我，你那巫师大人不也没说吗…总之你现在安全到了吗？没淋雨吧？” 宋啸打开淋蓬头，惬意地撸了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到了，淋了。” “…就知道你懒，买把伞的事。” 陈潞尧无语，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一看，已经六点多了。 “洗完澡赶紧吃饭去吧，记得喝点感冒药，我挂了。” “诶等会儿——，”宋啸关掉热水，一手挤着洗发露往头上糊一边问他，“你中午给池瑞之送饭了吗？” “送了，我哪敢忘啊。” “他吃了吗？” “吃了吧。”陈潞尧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子，他下午急着开黑，是托了玉衍去收的餐盘，至于吃没吃…他真没注意。 “什么叫吃了吧。”宋啸啧一声，果然这小子不靠谱。 “你能对你未来嫂子上点心吗？” “他又不是小孩了…诶行行行，我明天去给他送，一定亲眼看着他吃完好了吧。” “欧了，滚吧。” 宋啸啪地按了挂断，重新打开热水，猛地被烫了一下，又手忙脚乱地眯着眼睛去调温度，折腾了半天总算洗完了热水澡。 从浴室出来刚好点的外卖也到了，他拿上来放在桌子上准备开吃，中午飞机餐太难吃，饿了一天都快给他饿死了。 看看时间已经有七点，他估摸着池瑞之这会儿正闲着呢，便弹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想看看他在做什么。 电话嘟嘟响了半天，没人接。 宋啸嗯一声，疑惑地点了挂断，过了五分钟又弹了一个过去。 这回倒是接的挺快，只不过一接通镜头却是黑黢黢的。 “什么鬼，没开灯吗…” 他挖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奇怪地凑近仔细看了看。正莫名其妙着，那片黑暗突然晃了晃，然后往后一退，露出几排尖锐的牙来，被一侧的光亮反射出一点耀眼的寒光。 他惊了一跳，猛地呛咳出声，过了片刻那边才终于传出来一声熟悉又无奈的呼唤。 “衔茶。” 果然是那个胖蜥蜴。 宋啸翻了个白眼，这年头蜥蜴都会用智能手机了，也不知道它用爪子怎么开的。 池瑞之一边扣着脖子处的结扣一边慢慢踱过来，从后面勒着它的腋下把它抱了起来，对着镜头晃了晃，“真调皮。” “…你刚才去哪儿了？” 宋啸看着傻不愣登还张着大嘴的衔茶十分不满，“你别把它对着我啊，我想看看你。” 池瑞之放下乱扑腾的衔茶，拍拍尾巴让它自己玩去。然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面对镜头，侧着身子微微偏过了脸去，“有什么好看的。” 他昏睡了整个下午，清醒之后才去捡起了丢在楼下的手机，充上了电，谁知趁他洗澡的功夫，衔茶竟把手机弄去了自己窝里，自个儿玩的开心。 视频里看不清楚，宋啸看他的脸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好看。我喜欢看。” 宋啸眯起眼睛笑笑，又问他，“晚饭吃过了吗？” “嗯。” “中午呢？” “中午…睡觉了，忘记吃了。” “我就知道陈潞尧不靠谱。”宋啸手撑着下巴不赞同的看他，“怎么我一不在你就不好好吃饭？” 池瑞之有些脸红，支支吾吾的不敢抬头，“真的忘了。” “真不乖。” 宋啸看他低着眼正襟危坐的样子就心里痒痒，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进屏幕里去。 “你洗完澡啦？” 池瑞之点点头，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也是湿着的，几滴水珠正蜿蜒着往白皙的额头上淌。他下意识举起手中的丝帕想给他擦拭，凑近了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还隔着遥远的距离。 “怎么满头的水也不去擦一擦？小心要头痛的。” “没关系，我一直都这样，从来没痛过。” “等你真痛了就来不及了。” 池瑞之皱眉，看着他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这么不顾惜身体。 “我跟你说，这边最近刮台风，我来的时候下暴雨，我还没带伞，淋了我一身。” 宋啸把最后几口菜扒拉进嘴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巴，继续跟他抱怨，“飞机餐好难吃，我中午也没吃饱，这才是第一顿饭呢…” “淋了雨也不加件衣裳，着凉了怎么好…” 池瑞之话音未落宋啸就果不其然的打了两个喷嚏，鼻头瞬间就红了。 “…瞧瞧可不就病了？” “今晚早点休息吧，养养精神。明天可要注意穿外套了。” 宋啸伸了个懒腰，他的确是挺累了，早上起的太早，他又不喜欢在飞机上睡觉，再加上感冒，头昏昏沉沉的恨不得立马扑床上去。 可是他舍不得挂电话。 “我想跟你再聊会嘛。” 池瑞之向来拿他没办法，只好依言继续端着手机跟他视频。 宋啸往床上一躺，把手机竖起靠在墙上，刚好对着他的脸。 “你把手机倚在墙上，呐，就像我这样，咱们躺着说话，困了就睡。” 池瑞之眨眨眼，“那睡了手机怎么办。” “就开着呗，它没电了自己会关机的。” 那万一自己不小心睡着了，睡觉的模样岂不是要被他看见了。谁知自己他睡觉动作会不会很不雅观。 池瑞之有些犹豫，攥着衣领纠结了一会，还是选择了同意，反正他们早都一起睡过了，两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好吧。” 他依言把手机摆好，点亮了床头的一盏小夜灯，然后合衣躺进了被窝。 “乖，想睡就…诶，”宋啸突然瞥见他的脖子，上面露出来一点白色的领口，“你怎么不换睡衣？穿着外套睡不难受啊？” “…” 池瑞之往自己身上一瞥，反应过来自己忘了脱外衣，刚想坐起来脱掉，手指才抚上纽扣忽然猛地僵住了身子。 他今日穿的是那件暗紫的纱衣。 这种样式的睡衣轻薄，舒适，面料极柔软，是他情潮来的时候常穿的衣服。每每潮热来临，夜晚睡觉总会一身的汗，下头也总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而纱料比起其他料子更不吃水，也容易干些，他便总在特殊时候拿出来穿。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透了，穿了跟没穿一样。 他蓦地涨红了脸颊，手指在胸口犹疑着不敢解开扣子。 宋啸见他愣了半天都不动手脱衣服，还觉得奇怪，“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池瑞之坐起来，顶着宋啸关心的目光摁熄了床头的灯，然后在黑暗中慢慢解开了繁复的盘扣，将外衣脱了去，叠好放在枕边。 躺下去之后他才伸着手臂抬起身子去把灯光点亮，于是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闯进宋啸眼里的就是一片丰润的肉色。 卧槽，他蓦地瞪大眼睛，池瑞之这是穿的什么？？ 这紫衣服不是他上次在衣柜里瞥到的那件吗？好看是好看，就是这领口都开到哪了… 宋啸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胸口由于侧躺的动作挤压出的更深的沟壑，那两团饱满胸膛将衣服顶出惊人的弧度，隐隐约约还能瞧见底下藏着的两点凸起。 操，他恨自己为什么现在不在书阁三楼。 太亏了吧。 池瑞之亮起小灯，放下手臂正要躺回去，却一眼瞧见屏幕里宋啸眼神发直，正撑起上身直勾勾盯着中间位置。他顺着方向朝自己身上一看，正对着衣服领子，才惊觉方才自己开灯时胸口似乎刚好袒露在镜头前。 他飞快缩回被子里，脸上脖颈都炸开炙热温度，不敢想象自己刚才是什么模样，胸怕是都给人瞧见了。 他埋着头簌簌颤了一会，一直没听见宋啸说话，偷偷把脸上的被子挪开一点去瞧，他却仍是那副痴了的样子，隔着屏幕盯着自己不放，眼神直勾勾的跟要活吞了他似的。 “宋啸…” 池瑞之懊恼的唤了两声，这才把他的魂给叫了回来。宋啸兀的回过神来，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堆“你困了吗”“困了就休息”之类不着边际的话，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愣是没好意思多问他的穿着，生怕他恼火。 “…我过会儿再睡。” 池瑞之见他从床上坐起来整理被子，视频里只显露出来一边宽阔的肩膀和胸膛，脸不知怎么越来越烫。 二人在诡异的气氛里沉默了一会儿，宋啸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弯下腰凑近了镜头，略有些严肃地看向了他，“池瑞之，这衣服你白天可不许穿。好不好？” 池瑞之每天不见人，便总会穿着睡衣来来回回四处走动，可这两天他不在，其他的下人都会去书阁送药送饭，万一不小心被人瞧了去可怎么好。 “别乱说。”池瑞之瞪他一眼，难不成以为自己会穿着这么私密的衣服乱走吗。 “我说真的呢。” “不过，你喜欢穿这个？”宋啸一骨碌躺下，手臂撑在头上，眼睛亮晶晶的看他，“那等我回去了，你想穿什么穿什么，好不？” 小色痞。 池瑞之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了个身盖上了被子，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要睡啦？” 宋啸打了个哈欠，爬下床也同样关了灯，然后掏出一直妥帖放在行李箱里的手帕，大咧咧的往头上一蒙，闻着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合上了眼睛。 他今天折腾好久，累的慌，很快就着了。稳定起伏的呼吸声透过手机传出来，倒让池瑞之下意识地把头往那里靠了靠。说起来他从来没在潮热的第一天夜里睡过一个好觉，今天却十分意外的不一刻就慢慢睡熟了。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