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闭上眼
现在年末事情多，第二天陶嫣姿向系里请了假才有时间陪陶皎去医院。 当年从沪市回来后，陶嫣姿被之前的恩师推荐到学校当老师，时不时也会参与一些大型表演的舞美设计，忙碌才是她的常态。 “妈妈你把我送到医院门口就行，不用陪我去的。” “皎皎不想我去？” 陶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声音很弱，让人心疼，“你不喜欢医院。” 陶嫣姿因为这句话恍惚间想起陶皎小时候。 她确实不喜欢医院。 这个地方对她来说象征着伤病与死亡，是痛苦的开篇，是遗憾的终章。 所以陶嫣姿总是对它避之不及。 之前在沪市，有时候小陶皎去检查时，她明明就在家呆着。 小孩儿跑过来用脸贴她的腿，小心地撒娇。 “妈妈陪我去医院吗？” “皎皎过来，妈妈最讨厌医院，别让妈妈不开心。” 明奕迩系着领带站到小孩儿身后，高大的身影把陶皎全笼罩着。 陶嫣姿抚着小孩儿软绵绵的背，奇怪地问丈夫，“带孩子去医院检查怎么也穿这么正式？” 明奕迩笑笑没说话，只蹲下把小孩儿往他怀里拉，“检查完带你去吃好吃的，做游戏好不好？” 她当时是怎么做得？ 好像推开了皎皎软乎乎的小身子，和他说，“乖，妈妈最害怕医院了，皎皎自己去，保护妈妈好吗？” 小孩儿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自己，像要哭了一样，可是没有泪滴下来，陶皎甚至还对自己露出个灿烂的笑，“好～妈妈不要害怕，我很勇敢的。” 她听到小孩儿出门时还对明奕迩讲，“爸爸，今天只去医院检查好不好？我不想吃好吃的，也不想玩游戏，想早点回来找妈妈……” 如果真的有机会回到过去，陶嫣姿会狠狠扇自己几巴掌。 她怎么那么蠢，蠢到一次又一次，错过了陶皎的求救。 郑质坐在椅子上已经等了很久。 他办公室是一个套间，里面有一个供他休息的里间，只有简单的床桌衣柜。 他一早就来到了办公室，打扫了房间，甚至把都床单换了新的。 前天知道陶皎来月经时郑质兴奋至极。 他抽屉里放了一盒卫生棉条，只等着亲手塞进陶皎的阴道内。 但小孩儿的逃避已经相当明显了。 所以，他联系了陶嫣姿，说陶皎可能因为新的生理变化而抗拒检查，需要她配合督促小孩儿定期来医院。 陶嫣姿的反应与郑质预测的并不完全相同。 他猜到这位强势的母亲会敦促陶皎回到他的手中，却没料到陶嫣姿会直奔到医院，与他面谈。 陶嫣姿确实很爱陶皎。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愚蠢的爱比恨更伤人。 所以不如换自己来保护陶皎，让他远离这些没用的、累赘的爱。 郑质信心十足，耐心十足。 门被敲响。 郑质脸有藏不住的轻蔑与得意。 他坐直身体、抻了抻衣袖，才张口。 “请进。” 他的珍宝。 可很快，郑质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陶嫣姿也跟来了。 “昨天彩排怎么样？”郑质看着报告。 “挺顺利的。” “你的激素依然是失衡的状态，”郑医生表情淡淡的，“不过你现在正处于经期，检测其实并不准确，过几天你还是得再来一趟。” “嗯，好的。”说这话的不是陶皎，而是站在一旁的陶嫣姿。 郑医生眼神一暗，却笑着对陶皎挑挑眉，“皎皎昨天不来，是不是故意的？就想让妈妈陪着，嗯？” 他很亲切地、故意地调侃，“小孩子似的，尽给你妈添麻烦～” 陶皎听了把头低下。 他确实是故意的，故意犹豫，故意装可怜，引诱着妈妈陪自己进来。 陶嫣姿揉揉小孩儿的头发，“不麻烦，我也想陪着陶皎。” 这次检查结束的非常迅速，郑医生只随便问了几句。 就让他经期结束后第一天再来检查。 他们三个人更多的是闲聊，聊陶皎的演出、聊外面的天气。 陶皎离开的时候心情不错，尤其是看到郑质阴沉却不敢彰显出来的扭曲的脸。 最后，郑质还是把抽屉里准备的东西递给了陶皎，光明磊落的样子，“不知道这个也是不适合你，回去自己试试看。” 回到车上，陶皎才拿着包装研究起来。 都是外文呢。 “这应该是棉条，”陶嫣姿看着小孩儿认真的小表情，忍不住笑，“车上先别看东西了，小心晕。” 她之前很抗拒男医生给陶皎看病。 或者说她很警惕和陶皎近距离接触的任何男性。 要不是皎皎的心理性别观念已经固定，对女性的近距离接触有了羞耻心，她是不会让郑质接手陶皎的。 不过，后来她慢慢改变了这样的想法。 她觉得郑质是个靠谱的好医生。 并且陶皎似乎还对郑医生挺信任的。 或许医生说得是对的。 她的抗拒与防备比陶皎都要根深蒂固，可是这只会让小孩儿失去成熟的机会。 “陶皎总要长大的，他不能一直活在你制造的懵懂中、活在他自己的揣测中。” “他本身是一个很勇敢的孩子，您这样过度保护只会让陶皎把自己这份珍贵的勇气毁掉……” “与人交流、接触是他的必修课，我想您可以放心把孩子交给我，我学过心理学，我有信心把陶皎教好，而其中还需要您的配合……” 陶嫣姿把陶皎送回家，自己就赶去了学校，中午直接在学校食堂吃。 陶皎回到家发现姜正峰在厨房做饭。 “姜叔叔呢？” “单位忙不回来了，”姜正峰举着锅铲、围着围裙，在炒菜间隙出来和陶皎聊天，“今天回来这么早？” “嗯，你妈呢？” “你怎么知道我和我妈在一起的？” 姜正峰一愣，犹豫后说了实话，“……昨晚上路过你房间听见的。” “那你知道我今天去医院了？” “嗯。” 陶皎观察着姜正峰的表情，轻轻点头，“我妈也不回来吃饭了。” “二人世界啊。那去洗手去吧，准备吃饭。”姜正峰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姜正峰这两天已经查了不少资料，也猜到了陶嫣姿之前说的自闭症只是借口，那今天皎皎去医院是做什么他隐约有了猜测。 但姜正峰不想自己强硬地扒开掩盖着陶皎秘密的那层皮，他不想让小孩儿疼。 他叹了口气，想起刚刚自己说漏嘴时，小孩儿的眼神警惕、紧张又害怕，像被枪声惊吓的小兽。 陶皎上楼后，随手把郑医生给的盒子放在桌上。 想起刚刚的姜正峰，他一瞬间有种感觉，即使自己摔落，姜正峰也会抱住自己，包容自己。 翻开本子，他找到写着姜正峰微信号的便签纸。 静静看了一会儿又放回去，起身下楼。 饭桌上很和谐，风平浪静。 姜正峰包揽剥虾任务，剥好就工工整整的放回盘子里。 他把手上的油渍清理掉准备开始吃饭时才发现今天自己没准备公筷。 这是陶皎的习惯，可今天他什么都没说，只安安静静吃着。 姜正峰正在犹豫要不要下筷时，陶皎却直直看过来，“虾仁看起来很好吃，我可以吃吗？” “吃啊，不然我是给谁剥的啊？” “你都不夹给我，我怎么知道你剥给谁的？”陶皎眉眼弯弯的，语气也很轻快。 姜正峰喉头上下滑动一下，点点头，起身准备去厨房， “去干什么？” “拿公筷。” “我现在很想吃虾仁，所以你可以直接夹给我，好吗？”姜正峰看着小孩儿有点泛红的脸庞，明明害羞却没躲开自己的视线，语气也是怯怯的。 姜正峰：我现在很想亲你，所以你可以直接闭上眼睛，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