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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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不近情色的太子殿下近日得了位美人,金屋藏娇于东宫之中。 朝廷诸臣为西南水患之事焦头烂额,这位殿下可倒好,扔下一张疏通水路的纸图就起身离开了大殿。 外头大雨滂沱。 故而踏进府邸时,谢长淮的衣摆和发梢都被雨水打得湿淋淋一片。 奴仆们吓了一跳,立时取来干净的衣物给换上。 谢长瑜拿着帕子,低头安静地替谢长淮擦着发丝上的水珠,他的眼睛里有无法逃脱又不得不接近的恐惧,但手上的力道很温柔,维持着虚假的表面和谐,做身前这人乖巧的妻子:“怎么不等雨势小点再回来?” 谢长淮自然又亲昵将人拥入怀中,触碰到谢长瑜僵住的身躯,也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暖意,语气缱绻:“想和你一起用晚膳。” 外人眼中,这两人看上去简直像一对新婚燕尔恩爱无比的少年夫妻——如果不是这位小夫人脚踝上套着的一条连通床榻的银色锁链的话。 共浴是谢长淮所钟爱的一种趣味。 结束后谢长瑜双膝一直在发抖,无力地顺着浴桶壁缓缓滑坐下去,被抱到床榻上时,晨时和魏兰亭的对话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他们是见过的。 那时魏兰亭还没有这个属于皇后母族姓氏,也不属于东宫之中,她只是坤宁宫的一个小宫女,不过她凭借超乎常人的利己聪明,获得了照看皇后最喜爱的一只宠物的资格。 有年冬至,这只皮毛雪白的蓝眼睛波斯猫骤然跑不见了,连带着魏兰亭的项上人头一起提着,要是猫找不回来,魏兰亭的这条命也得一起跟着丢了。 或许这只猫在皇后宫中,是可以交换百余个外邦奴隶的贵重商品,但冷宫之中,才不会管你是何等纯粹血统的进贡宠物。 在饥肠辘辘的宫人眼里,这只是一道能果腹的餐肴。 彼时谢长瑜看着那只气息奄奄灰头土脸的猫,听着肚子咕咕乱叫的饥饿响声,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偷偷将猫藏在墙洞里。 谢长瑜让这只猫免于血光之灾,也让魏兰亭捡回一条命。 事后,出于长袖善舞的本性,魏兰亭表现出很感激这位为人所忽略五公主,她回报了谢长瑜能够渡过寒冬的暖和衣物。 接过能够救命的物件,五公主回想起那只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食物和庇护的宠物,突然觉得有些羡慕,不过这种情绪很淡,很快就在母亲送给自己十四岁生辰的桃木簪子里消散。 因着眼睛看不清,韵娘只能凭借记忆和手感去用一点点描摹刻画,好在成品差强人意,谢长瑜仍然很欢喜。 他的簪子还在宫里。 想到这,谢长瑜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他意识到自己好像什么也不能拥有。 就连现在魏兰亭恭恭敬敬地喊他“宁夫人”,剥夺他原本身份,他也只能顺从,因为这是太子殿下交代的。 魏兰亭那副笑容像是长在脸上一样:“夫人想要什么,殿下都会帮你得到的。眼下夫人就当自己从未去过宫中,就在这坊间长大,再嫁与殿下为妻,不好吗?” 几年相处,魏兰亭早就摸清这位公主温柔良善的本性。 皇后让她这位在宫中与五公主有着唯一交情的宫女过来服侍,也是拿捏了谢长瑜温顺的好脾气。 照看过诸多性情暴躁的宠物的魏兰亭觉得这次也不例外,只要自己规规矩矩的,就能保住宫里的那位“五公主”。 何况眼前的这位主子一向十分通人情。 谢长瑜是个鲜少有求的人,会做的只是接受,沉默了半晌才敢开口:“我想见我母亲。” 魏兰亭很清楚魏家在朝堂只手遮天的势力,她毫不避讳:“等殿下登基,夫人自然可以和韵妃娘娘团聚。” 又是渺渺无期的等待,关于顾明谦的那场约定已经不存在了。 注意到谢长瑜落寞下去的神情,魏兰亭适时道:“夫人,殿下应该会很乐意见到你有求于他。”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是谢长瑜不明白的事。 他献祭似的送上自己的唇舌,主动捏着衣带在腿上绕了一圈。 听完恳求的谢长淮弯下腰来,盯着谢长瑜在月光下泛着光晕的双眼缄默不言,片刻后才移开,专心致志地折腾了他整整一晚上,最后答应每个月会让他进宫一次,当然,要在他这位太子殿下的陪同之下。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谢长瑜练好一首曲子。 心思落在琵琶上的谢长瑜不免耽误了他所谓的妻子本分。 谢长淮眉眼沉沉:“这么喜欢弹琵琶?” 谢长瑜赶紧摇头,毕竟他只要表现出一点犹豫,那把琵琶就会在明日变成一堆废木。 谢长淮却来了兴致,他让谢长瑜拿着乐器,然后连人带物一起抱在怀中:“姐姐,弹首曲子给我听吧。” 勃起的性器明晃晃地抵在谢长瑜的臀缝,他总是不知道怎么去反抗,毕竟不论是做对,还是做错,结果都是被压在床榻上。 一首曲子弹得断断续续。 轻拢慢捻抹复挑的指法,倒是被性情顽劣的太子殿下尽数用在了弹琵琶的人身上。 雨季结束。 水灾之事在谢长淮的政令下顺利解决,不少朝堂官员又开始巴结这位未来天子。 阿谀奉承献上的一屋子绮罗宝物摆都摆不下。 可谢长瑜的目光也就只在一棵罕见的半人高珊瑚上停留了几眼。 太子殿下暴殄天物,十分奢侈地将那棵珊瑚敲碎了,挑了色泽最好的部分,做成珍珠大小的耳坠戴在了宁夫人的耳上。 浅尝辄止的吻落在谢长瑜额头,谢长淮道:“阿瑜,我会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 ——所以,留在我身边吧。 就在谢长瑜几乎都要认命在东宫当一只乖顺的金丝雀时,得知了他的母亲韵娘在宫中服毒自尽的消息。 在如春般温暖的寝殿里,谢长瑜如坠冰窖,失手打碎了一地琳琅珠宝。 这年冬天又冷又长,带走了许多挨不过寒冷的生命,也带走了谢长瑜在世间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