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一下剧情,等上一个完结了再来填坑
暮成雪是被剧烈的饥饿感逼醒的。孕期进入四个月,肚子越来越大,吃的也越来越多,妊娠反应也厉害,吃多了吐的更多。他进周家之前就没过百,瘦的让人不敢相信他能怀孕,现在肚子大了,身子却没胖起来,医生几次叮嘱了增加体脂率,周大少爷就安排了专人伺候他的膳食,顿顿算计着卡路里,却不见什么成效。 他早就失明了,开不开灯对他没影响,熟练地摸索到床头的铃,按一下,等着佣人来,按他的经验,应该会等很久,佣人不会为了他值夜,说不定还要抱怨几句,瞎子事情还挺多的,烦人。 这种猜测并非空穴来风。暮成雪不是周家任何一个少爷的夫人,虽然第一天来就跟三个少爷睡了一晚,做到确诊怀孕才停,他却不是来享清福的。父亲为了治好他的眼睛,被人忽悠欠了高利贷锒铛入狱,继母和妹妹却还要活着。年轻的女人抱着他哭,暮成雪心软,看看继母青丝里夹杂的白发,不懂事的妹妹吃着手指,点头签了合约。家里的房子得以保全,欠款悉数还清,代价是他得给周家生孩子,没有限制,生到死。 不是一直生孩子生到死,是等他孩子生不出来的时候,也就该死了。 周家传统就是克妻。三个少爷三个生母,都是金枝玉叶门当户对的小姐,都是孩子没满月就见了阎王。周老爷生前请了香港的风水大师来看,并无破解之法,孩子和母亲只能留一个。大少爷周朝眼看着两个弟弟都成人了,好人家却纷纷婉拒婚约,怕搭上女儿的性命,一筹莫展。正好赶上暮成雪家这事,就拍板拟订一份合约,周家等于花钱买来一个干净的代孕,有了孩子再娶合适姑娘,稳赚不赔。 暮成雪住进周家,又是孩子血缘上的母亲,自然不能留下来。不过好在这瞎子身体也不算好,将来十有八九会死在产房,倒是省了灭口的功夫。 佣人自然不会尊重一个代孕。睡眼惺忪的厨娘问都不问,直接推开了门,“什么事啊?”语气里满是被吵醒的不满。 暮成雪小声说饿了,想吃东西。厨娘也生过孩子,知道饿着难受,没好气的说了声等着,过一会儿还是下楼去给他热了锅汤水,做了个三明治给他。暮成雪向她道谢,女人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应该是想回去补觉。 三明治做的草率,面包边都没剪,好在食材是现成的还能吃。汤就不太妙了,随便热了一下冒着气,喝一口还是冷的。暮成雪感觉汤里的油脂几乎凝结成块堵在胸口,差点没吐出来,他只好先吃了三明治,掰下来干硬的面包边蘸着汤借味,肚子饱了,嘴里还是一股奇怪的味道,说不上来。 有人悄无声息在门口看着,突然问了句:“还没睡?” 这是三少爷周肆的声音。暮成雪是瞎子,就对声音更敏感些,初夜时就是周肆第一个上来破了他女穴的处,还嫌他夹的太紧给了他一耳光,周朝拦着都没用。这小少爷是三个人里脾气最坏的,有点喜怒无常,暮成雪一听是他,白毛汗都起来了,先道歉:“对不起,吵到少爷了,我肚子饿,就找厨娘给我弄点东西吃。” “老子看文件熬到这个点,跟你他妈有什么关系,少自作多情。”周肆果然很暴躁,看来心情不佳,“你看你跟个母猪一样,晚上刚吃那么多现在又饿。” 暮成雪不敢顶嘴,他最近确实吃的多了,周清作为大哥都没说过什么,他就没有收敛,饿了就吃。他来这里的任务是生育健康的孩子,吃东西不光是为了自己,万一出了差错一个都没生下来,周家反悔要继母继续还债,他就白来了。 周肆瞟了眼暮成雪喝剩下的汤,放在桌上等明天来人收,上面还漂了层白色的猪油,一看就知道放凉了没热透。面前坐着个大肚子的小瞎子,低眉顺眼的,头发比刚来时长了不少,已经看不出是个双性,快成彻头彻尾的女人了。 暮成雪从头到脚透着他最反感的小家子气,刚来的时候上床别别扭扭,肏透了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最会装贞洁烈妇。怀上之后他就没碰过这具畸形的身体,偶尔看到他在走廊摸索着走路,瘦的干巴巴的,显得肚子像个肿瘤坠在腰间丑陋不堪,就觉得碍眼。他让大哥别放这瞎子出来,医生却说不锻炼身体到时候不好生,只能尽量不回家,不想记起来自己上了个买来的母猪。 汤总会凉透,他也有不得不回家的时候,暮成雪就像一锅汤凉透之后漂上来的油,腻味又恶心,恨不得一把火让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来被他哥逼着辛辛苦苦看文件到半夜就是苦差,又碰上这么晦气的事,周肆郁闷地点着了根烟,就在门口直接抽上了。 “三少爷,不能抽烟。” “我自己家你都管?”周肆刚还完嘴,就想起来面前是个孕妇,肚子里说不定还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理亏,只得按捺住火气,把门摔上了。 暮成雪开了窗户散掉空气里的烟雾。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继母和妹妹陪着,一直在感叹,好大的房子,还有花园,他都看不到,只能听她们讲,嗅到空气里淡淡的花香,想象出一个他本该一辈子都无缘踏足的天堂。 房间里有飘窗,他坐在上面,摸着光洁的玻璃,俯瞰整个花园,视野里依然是一片漆黑。他不知道花园里站着一个周朝,也在默默地抬头看着他。 四个月已经可以亲子鉴定,暮成雪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被请去给周家的私人医生做检查,当场出结果。周肆听到是自己的,松了口气,没忍住轻佻地吹了个口哨,被大哥瞪了一眼。 “以后这些事我就不管了,先走了。”他一想到今后不用再跟这个小瞎子上床,心情愉快,穿了外套就准备离开,又被周朝叫了回来。 “好不容易三个人都有空,你二哥也回来了,别急着走,结束之后一起去吃个饭。” 他们兄弟三人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老爷子一向一碗水端平,相处得还算融洽。特别是老爷子过世后,三个人在家里各司其职,二哥周清负责跑外务,周肆跟着大哥学做事,几乎没怎么吵架。亲也谈不上多亲,比起普通朋友总归还是好些的。大哥说的也不算过分,毕竟他也是特地挑了这个时候做鉴定,就是为了能让中标的第一个知道这好消息。 比起周肆,周清的脸色就难看的多。他也不喜欢这个瞎子,一开始说是捏着鼻子上的都不为过,现在知道了再过几个月又要来一次,心情当然不会好。客观的说,他们家其实从上到下,连佣人都看不上这小瞎子,只不过大哥会做场面人,态度还算温和,他们才姑且忍耐了一段时间。现在周肆解放了,周清还要继续,跟一个自己看不上的人做爱做到揣个种,简直就是煎熬。 暮成雪知道他们不喜欢自己,就乖乖坐在椅子上,让医生给自己针孔止血,再拉好衣服袖子,轻轻地道谢。他以为这个医生是女性,因为对方动作很轻,结果一个低沉的男声回了句不客气。 “我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吗?” 医生说:“可以了。”接下来就收拾东西准备走,在周家做事好几年,他也知道不能呆太久,看多了就出问题。 周肆本来还想讥讽两句,才想起来孩子是自己的,他要是骂暮成雪,把自己的孩子也骂进去了,只得把话憋回去,“对了,医生,这个人是瞎子,该不会遗传给小孩吧?” “孕妇不是先天失明,是眼神经受了损伤,不会影响孩子。”医生头也不抬地收拾器械,“头三个月胎像不稳,现在可以行房了,注意适度。” 佣人给他端来吃的,暮成雪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吃的难免有点急。他以为其他三人都走了,结果吃着吃着就听到周朝说了一句:“慢点,别噎着。” 暮成雪本能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不起,可能是因为吃的太急也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动作慢了些,周朝大概是想让他别那么刻意,开始跟他说话:“这段时间住的还习惯吗?” “没有不习惯,都挺好的。” 他想到自己还没失明时住的那个破旧的筒子楼,空气里一股烂菜叶和泔水的气味,衣服永远晒不干,潮乎乎的,父亲年纪还不大就得了风湿,以前还贴点膏药,自己失明之后就再也没买过,犯病了就拿热毛巾敷一下,整晚疼得睡不着,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他家只有一个卧室,父亲和继母带着妹妹一起睡,只有父亲不舒服的时候才会来客厅,让他打个地铺将就一晚。 能离开那个狭窄陈旧的居所,住进继母口中几辈子都挣不来的大房子,有一个自己的卧室,他有什么不习惯的,这都比以前好太多了。 “你不用想别的,有什么需要就按铃,能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就好。” 暮成雪想到一个问题,现在这里应该只有比较好说话的大少爷,他就惴惴不安地问:“少爷,我一定要生一个,是不是?” “怎么,反悔了?” “不是,我没有。”暮成雪说,“我是说,如果我还没把孩子生下来就死了……你还愿意帮我家还债吗?” 暮成雪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他体脂率低的可怕,因为视力原因也没办法走太多路锻炼身体,医生不止一次提过,双性人两套器官都没发育好,很容易难产。如果只是他死了,反而解脱了,但是孩子如果也没留下来,周朝无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不高兴了,想让继母背债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周朝的语气一向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所以你怕我反悔,违背合约对吧。” “合约里确实没有说这种情况,只要求你来做代孕,一开始也没考虑过。”他平淡道,“如果不幸发生了,那还是按合约来,你已经履行了自己的任务,我就不会反悔。” “不过我也有事情想问你,如果难产了只能留一个,你准备怎么选?” 暮成雪低着头,“都听大少爷的。” “我要是让你自己选呢?” “那就……选孩子吧。”他也没想多久,轻飘飘地做了决定,“我就是来生孩子的,别的不重要。” “你自己的命也不重要?” 暮成雪的眼睛空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只能凭借周朝发声的方向来辨认位置,“本来就不重要……要不然也不会被卖钱了。” 他不想怨继母,也不想怨别的什么人,一开始这笔欠款就是为了他欠下的,如果不是他意外失明,或许一家四口现在还能挤在狭窄的筒子楼里其乐融融。暮成雪想,如果真的有什么怨恨,那大概就是怨恨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给一个贫穷的家庭最沉重的打击,付出最惨痛的代价,最后还是支离破碎两手空空。 所以他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父亲也好,继母和妹妹也好,包括自己,都是贱命,用钱可以轻易地买卖交换。这个家必须保全一部分人牺牲一部分人,他只是不巧做了比较适合牺牲的那一部分,就像他被选中了遭遇意外失明,生不如死。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周朝沉默了一会,“到时候别怨我。” “我不会怨你,大少爷,我只会羡慕你。”暮成雪茫茫然地靠在椅子上,“如果有下辈子,我也想做你这样的人。” “你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出生就是废人,现在连眼睛都看不见,做不了你这样的人也没关系,如果有下辈子,让我做个完整的人也是好的……可惜我也不知道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