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容焕在小峰按下启动键的同一时刻就被面前的外星生物击飞了，到了一个了无人烟的地方，并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忍着痛楚赶过来就看见宋池泽发狂般地把人摁在地上打，其他人竟然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上前去阻止他。

    “不要…”

    “让他发泄一下吧。”，汤明哲拦住容焕如是说道。从上飞舰的那一刻起，宋池泽肩上的担子就越来越重，压力背负得极大，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全员都安全地带往宜居星球，如今死了那么多人，他的信仰轰然坍塌，只能被迫去找一个发泄口来让自己稳定情绪。

    宋池泽看似失智般地狂揍壮汉，实则每一拳都避开了致命部位，这样做虽然解气，但是每一拳挥舞时的阻力太大了，会非常消耗体力。

    汤明哲估摸了一下时间，准备过去阻止他，刚迈出一步，便被阮宜修捷足先登了。他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直接将宋池泽从壮汉身上抱离，“别打了，不值得为了这种人浪费体力。”

    宋池泽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待看清楚阮宜修的脸庞时，整个人脱力般往他身上靠去，抿了抿干涩的双唇，不带任何希冀地问道：“我们还能回去吗？”

    阮宜修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直接告诉他事实，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口道：“时间的跨越根据多个公式演算运行，当时代入公式的数据是他们两个随机输入的，结果最终会精确到小数点后上千亿位，有无数种排列组合，想要找出来非常困难，况且现在仪器已经不能使用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一个一个的尝试，如果运气好，也不是没有可能回去。”，阮宜修紧接着补充道，可是宋池泽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了，眼眶发红地盯着壮汉和小峰，浑身的无力感让他的态度再也无法强硬起来，“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输入了什么？我保证回去以后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壮汉一看到宋池泽正盯着自己，立即条件反射地躲到小峰身后。小峰看到他也是双腿发软，颤抖着声音回答道：“不…不记得了。”

    宋池泽又垮了一分，一股莫名地自责感充斥着全身，麻木到只能一个劲儿地冲阮宜修摇头，“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他当时不劝Rachel和夜南回居住舱去，他们也许就能躲过一劫；如果他当时谨慎小心一点，不被那两个人盗走门禁卡，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如果他在做每一个抉择的时刻能够多思考一下，或许也不会出现这种无法挽回的结果。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的自以为是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惨状，竟然还妄想能找到永久生存的机会。

    多可笑啊，以前那么多危难时刻，都没有一个先辈能够做到，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

    尽管宋池泽只是重复地呢喃着“对不起”这三个字，但阮宜修明白他这是一种名为幸存者内疚的心理障碍，简单来说就是在一场灾难里幸存下来的人会觉得自己是这场灾难的过错方，会对自己的幸存感到愧疚和自责，甚至宁愿自己才是那个遭遇不幸的人。

    他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能懂得宋池泽现在的思想，在他背上轻轻拍打着，用极致温柔地声音说道：“我从没怪过你，你更没有做错过什么。况且即便你规避了所有的错误选项，也不可能改变每个时间节点注定会发生的事情。如果…你真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我……”，宋池泽嘴唇干裂起皮，嗓子也涩得发疼，想张口说话都变得异常困难，只好冲着阮宜修点了点头。

    阮宜修满意地勾起唇角，他就知道他的宋池泽远比想象中强大得多，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击垮。

    宋池泽转过身正想安排接下来计划，突然感觉自己的双手被握住了，两只手掌触碰到的是截然不同的炙热温度。宋池泽看了眼左手边的项瀚，又看了眼右手边的席津，眼里既带着惊喜，又带着疑惑。

    “快跟我走。”，项瀚额头满是汗珠，一脸急迫地样子说道，让现场的氛围陡然间变得紧张起来。

    席津看了眼项瀚，对宋池泽道：“我找到了防空洞。”

    “你们什么意思？”，宋池泽沙哑的嗓音刚落，便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轰鸣声，身后尘土飞扬，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这声音让宋池泽觉得既熟悉又压迫，立即带着所有人跟着席津前往避难点。站在洞口让他们先行进入，自己留下来断后，终于微眯着眼睛看清楚了轰鸣声的源头。

    那不是最早以前的轰炸机吗，后来随着更多新型武器的出现就逐渐被淘汰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这个防空洞，太像是人工建造的了，一切怎么都如此巧合？

    “手受伤了？”

    一道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宋池泽的思绪，他回头看向项瀚，道出了自己的疑惑，“你说这里会不会还有其他人。”

    “这里的环境非常恶劣，人类无法长时间生存下去。”，项瀚看了眼外面阴影巨大的轰炸机，明白宋池泽在想什么，“这里应该是是外星生物占领的星球之一，你知道它们最擅长吸纳别人的东西进行伪造了。”

    项瀚说得不无道理，他们之前通过研究发现这群外星生物在遇到强敌时喜欢在自己已有的基础上用别人的东西来击败对手了，像激光这种东西就是他们从别的星球学来的技能，后来从简单基础的正方体幻化成人形也是照着人类有样学样。

    这样一想，宋池泽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有点太过天真了，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那架熟悉的轰炸机，转身跟项瀚一同往洞穴深处走去。

    其实洞穴里面的环境跟外面无二，并没有让人感到特别凉爽，因为这颗星球上的高温并不来源于高空，而是来自地下。地表处于持续高热状态，他们像是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蒸笼当中，体内的水分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散失，如果不能尽快找到水源，他们待不了太久。

    轰鸣声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才终于停止，宋池泽试探性地走到洞口查看情况，外面到处都是炸弹留下来的痕迹，很多地方都变得蜡黄焦黑了，温度也比刚才上升了很多。前方有一辆大型的坦克车正向这边驶来，在沟壑嶙峋的山谷间缓慢移动着，经过的地方都被铺上一张足以覆盖整个山谷的蓝色巨网，似乎是在探测什么东西。

    坦克的动作和移动路线都非常的固定而机械化，像是早已设置好的程序，几十年如一日的在这片区域做着简单而重复的工作，明显不是人为操作，宋池泽虽然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在看到这样的景象后还是不免失落。

    蓝网笼罩的区域越来越大，当扩散到他们所在的这片山头时突然间变红了，将地点锁定在洞穴口。宋池泽也没觉得多惊讶，早有预料坦克车搜寻的目标就是他们。

    他们目前正处于劣势，想要逃跑只能是白费力气，不如直接面对，看看它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你们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情况。”，宋池泽转头道，侧脸轮廓在逆光状态下显得愈发清晰俊朗。

    项瀚皱着眉摇头，“要去就一起去。”

    宋池泽看着他身后那群士兵坚毅的面庞无奈道：“我不敢再让你们跟着我去冒险了。”，已经有过前车之鉴了，他现在只能决定自己要做什么，无法指使别人。

    放他一个人过去实在是太危险了，阮宜修疾步走到洞口，比宋池泽的位置还要靠前，“那就遵循自愿原则，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留在这里。”

    “不行。”，宋池泽刚想上前去把他拉回来，突然感觉脚底一阵抖动，天旋地转，地面也裂开了几道缝隙，周围的墙壁不停地掉落土屑和石块，整座山都像是要就此崩塌一般。宋池泽反应过来后，迅速组织大家撤离，“山要塌了，快跑！”

    霎那间，山顶滑落几块巨石堵在洞口，断了所有人的退路，甚至差点砸中宋池泽，幸而阮宜修离得较近，及时拉着他离开了那片危险区域。

    席津被颠簸荡到墙边，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指尖还残留着些许宋池泽的体温。刚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也在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想要护住宋池泽了，只可惜他们相隔太远，他只能浅浅碰到宋池泽的肩膀。

    脚底的裂缝越来越大，细小的沙石掉下去后几乎听不到声音，看来他们踩的地并不是实心的，这下面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深渊。

    裂缝边缘的土块逐步瓦解，他们能够站的地方越来越小，人挤人地贴墙站着，手边没有武器，对于这种情况实在是没有解决之法。

    宋池泽半个脚底都悬在空中，看到脚边有几颗石子掉下去了，强壮镇定道：“这不是自然现象，下面一定有东西。这颗星球引力不大，用平时训练的姿势下去是可以安全着陆的，所以我先下去打探情况，确保安全后你们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