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在秘书的带领下,柳防己走向星轩娱乐公司的顶楼天台所在处。 虽然不曾预约,但他作为青年企业家,这张脸在京州还算小有名气,因此向前台提出会见唐白微要求的时候对方并不敢怠慢,不一会就有人殷勤地带着他前去。 唐白微秘书的态度如春风拂面,柳防己自然也端着笑脸应答,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有笑的能力。说话间,他突然感觉头脑一阵晕眩,好像灵魂出窍般,视线在上空冷冷俯视着自己滑稽的肉体。 看惯了身边诸多怨侣,柳防己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跑来跟奸夫对峙的一天。之后的对话几乎是在下意识中进行的,直到秘书带他走到天台,耳中传来“唐白微”三个字的时候,他才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 顾不得享受四周广阔的视野,跟立于高层建筑顶端时几乎能够俯视整个京州的欣快感,柳防己朝对方手指示意的方向望去,在下方坐着的人,长相跟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别无二致,正是那个侵犯了自己恋人的杂碎。 “柳总,在那边坐着的就是我们唐导,我现在就去跟他通报一下您来了。这里的天台就只有一个入口,直接走去要花五分钟左右……哎?柳总您干什么,这、这太危险了!您快下来!” 在秘书的惊恐目光里,柳防己毫不犹豫地爬上天台栏杆,从三米多高的围墙上一跃而下,他借着自己的体重跟惯性,就这么单脚狠狠踩向坐在正下方的唐白微。 唐白微本在视野开阔的露台上悠闲品茗,听见秘书说有人爬上围墙他还有些不明所以,慢悠悠抬头,就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气势逼人地从正上方向自己踢来,他惊得面无人色,慌张地想要闪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在桌子倒地的嘭然,瓷杯碎裂的脆响,跟围墙边秘书惨叫的共同交织下,唐白微低低的痛呼声犹如虫鸣般,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他灰头土脸地摔在满地碎瓷片上,整洁衣服被茶水打湿,梳理平整的长发变得一团糟乱,眼镜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在对方毫不留情的腿击下,唐白微感觉左臂已经痛到失去知觉,胸膛跟右臂与地面接触的地方不断传来灼烧感,应该有不少青淤。他刚想起身眼前就阵阵发黑,耳边也不断传来嗡鸣声,甚至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有些轻微脑震荡。 见努力无效,唐白微果断放弃,就这么狼狈地趴在地上。低头蹙了眼沾有鞋印的袖子,他在心里祈祷最好只断了一根桡骨,这样恢复时间会短些,还能赶得上电影拍摄。 虽然事出突然,但唐白微一下子就猜中了来者的身份。秀丽脸庞上笼罩着自己珍藏至宝被人窃取的惊怒,以及对自身无能的绝望愤慨ーー对方脸上的这种神情他之前看了不知道多少回,再熟悉不过。 柳防己用金属鞋跟重重碾过唐白微那只被无数影评人奉为至宝的素白右手,他疼得直抽气,但还是不忘对眼前铁青着脸的人冷嘲热讽:“您就是赵方海的男朋友吧?失敬,失敬,要是知道你来,我会先泡好茶等着。” “闭上你的臭嘴,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柳防己说得咬牙切齿,简直快被这个嚣张的贱人气疯。就是他染指赵方海,夺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怎么还有脸说这种话? 唐白微抬眼一瞧,秘书已经小跑着去求助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拖到保安们赶来,防止眼前这个被嫉妒之火烧得天灵盖都飞走的家伙再干出些没理智的事情。 “说真的……我现在很后悔,如果知道他是你柳总的人,我根本碰也不会碰啊。” 叹了口气,唐白微做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但其实,他最喜欢这种夺他人之妻的行为,如果最初就知道赵方海已有恋人,他反而会更兴奋 。 “可是你已经碰他了啊?还在这里狗吠什么?!” 听见这话,柳防己又往他肩上重踢一脚,本来温柔娴静的脸被愤怒跟嫉妒扭曲得不成样子。 在自己看不见的某个地方,赵方海被陌生人的手染指,肌肉丰满的性感躯体被肆意玩弄抚摸,别人的臭鸡巴随便就能操进自己舍不得进入的小穴里,把那处玩弄得软烂不堪,精液横流,双腿合都合不拢……光是在脑子里稍微这么设想一下,柳防己都会气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更何况这是铁证如山的现实,怎么能不让他妒火中烧? 收回腿,柳防己把右手伸进风衣里,手指缓慢地在腋下枪套上打着拍子。 “我问你,是赵方海主动找上你的吗。” 这话一问出口来,柳防己就感觉自己的心正被嫉妒缓缓撕裂。他究竟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好?以至于恋人会投向别人的怀抱……可如果不得到解答,可能这辈子他都难以释怀。 “其实一直都是我用偷拍的照片对他威逼利诱,他才肯答应的。” 见柳防己神情一怔,唐白微没头没脑地添了:“不过……小海曾经跟我说你非常温柔,现在看来也不是这么回事吧?” 柳防己顿时有些不明所以,皱着眉头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柳家二少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出轨产物,这事就算我在京州只待了几天也知道。柳总,您的恋人ーー” “不会单纯是因为可怜你,才会跟你在一起的吧?” 唐白微脸上笑容和缓,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字字诛心。这句话狠狠刺到了柳防己素来不愿面对的心底最阴暗揣测,让他目眦欲裂。 “给我闭嘴!” 柳防己猛地揪起他的头发,直视唐白微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心中充满了把对方碎尸万段的暴戾冲动。 但在闻见对方身上若隐若现香水味道时,他突然愣住,似乎从模糊回忆中摘取到了什么线索。 “你身上的味道真是恶心……” 柳防己皱起鼻子,口吻充满嫌恶,好像自己手里正抓着的不是令人风靡景从的名导演,而是只被踩得稀巴烂的臭虫:“我还以为是女人,原来那个吻痕也是你干的?” “是啊,我们很早就有联系了。” 毫无羞惭地胡编乱造之后,唐白微又抛出一句:“我有个问题,既然柳总你一直以来都在男朋友面前伪装得那么好,为什么他还会对你隐瞒被人威胁这件事呢?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就告诉你吗?” “……该不会,其实柳总你根本就没有满足男朋友的能力吧?所以他才会瞒着你出来偷吃。” 唐白微眼睛弯成一条优美弧度,苍白嘴唇缓缓开合间犹如毒蛇吐信:“而我,只是他的众多选择之一。” 话一出口,唐白微就已经预料到即将面对来自青年疾风骤雨般的怒火,可柳防己却一语不发。 青年冷着脸从枪套里取出把捷克产半自动手枪,动作熟练地打开保险栓,把手指放在扳机护圈上,枪口直直对准唐白微的脑袋。 从前额叶处传来强烈的被猛兽狩猎的感觉。人类面对死亡恐惧的本能反应让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唐白微也忍不住打颤。 听到熟悉的拉栓声,唐白微就知道对方手里拿的是把真家伙。他自己早就有了持枪证,之前在柏林的时候就经常跟朋友约着去射击馆,也爱收集各种型号的自动手枪或者步枪。 因此他十分清楚,正对着他的P07黑色枪口中,那5.6mm的小口径子弹瞬间就能让他的脑袋绽出血花。 唐白微非常识时务,因为左手动弹不得,他颤巍巍地单举右手,挤出讨好笑容,向对方做出投降姿态。柳防己当没看见,面无表情地将细长手指移动到扳机上。 因为全部思想都被恐惧所占,唐白微竟然下意识地用手去阻挡枪口。见他如此不知好歹,柳防己迅速扣下扳机,冷眼看对方手心被飞速旋转的金属弹头击穿,从血孔中爆出一片红雾。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白微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敢对自己开枪,猝不及防之下吐出相当不堪的刺耳哀鸣。从来都只握着钢笔、场记板、取景器跟床伴腰肢的柔嫩手心,此刻已变得血肉模糊,不间断的剧烈锐痛从空洞处蔓延直整个手臂。 再也不能保持住向来自傲的优雅,过于强烈的痛苦已经摧毁了唐白微全部的自控力,此时他心中自然是后悔万分。 本以为只是一次习以为常的潜规则,结果现在可能连命都得搭上。自己干嘛要逞一时之欲去碰赵方海呢?现在倒霉催的碰上这么个扑街仔,真系冚家铲…… 美人痛得面色灰败,大汗淋漓的模样并没有勾起柳防己丝毫同情心,处于待击状态的击锤连再次上膛都不需要,不等唐白微有所反应,他再次举枪,不过这一次枪口瞄准的并非是对方的脑袋,而是心脏。 “请住手!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慌乱斥责伴随着天台大门被推开的巨响,柳防己抬头向正前方看去,原来是被枪声催促着加快脚步,唐白微的秘书带着救兵们赶来了。 见两名保镖举着麻醉枪围上前来,他拽起唐白微的胳膊,挟持着对方,向天台唯一的出口走去。 那几人投鼠忌器,因此并不敢先动手。柳防己把唐白微的身体当做盾牌挡在身前,缓缓后退,行至门边。 他用脚勾住门扉,直到只留下一条门缝,随后迅速锁上门,将死狗似的唐白微随手摔在地上。在此期间,在周围三双充满恐惧眼睛的注视下,柳防己手中枪口依然像长着眼睛一样牢牢追逐着对方。 趁两名保镖撞门的功夫,柳防己拾级而下,边把枪放回枪套,整理好风衣上的褶皱。 当他迈出公司大门的时候,还不忘给热心的前台小姐回以礼貌微笑,白皙漂亮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初来时的云淡风轻。身上锐利气势也逐渐变回和缓,有如一把收入鞘中的名刀。 快步走入停车场,柳防己钻进车里,向赵方海目前所在的别墅方向驶去。 现在,是时候回去教训一下自己那个不听话的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