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那天你说要包养我还作数吗
唐自清做了许多噩梦，一会梦到了丧尸爆发，自己被几千个丧尸重重包围，一会又梦到了杀人犯，杀人犯的手里拿着电锯追过来，他不要命地往前跑，喉咙里干涩腥甜，胸口因为缺氧而抽痛，他往回看了一眼，却是看到了十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个个都是熟悉面孔。黑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磅礴大雨，唐自清穿过茂密树林，冲到了宽阔的马路上，一束强光刺痛了双眼。 求生欲使他鼓起勇气拦住了车，他拍打着窗户，透过模糊的窗户，他看到了一个俊美的男人。 “我在医院，什么事？”低沉的声音一会响在耳畔一会又响在天边，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跳跃，每跳一次便会引起疼痛。胸口也闷闷的疼着，好像有什么重物压在了胸口上，使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三十分钟后过去。” 唐自清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跳过来又跳过去，眼前似被蒙了一层白纱，大概五六秒后才渐渐清晰，视线缓缓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白色，鼻腔里盛满了浓郁的消毒水味。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裹满了纱布，怪不得觉得闷。 “刀片离心脏只差一厘米，伤势比较重，大概要在医院里待半个月，学校那边和打工的地方都给你请好了假，你不用担心。” 唐自清缓慢地看过去，梦中的男人此刻就坐在他的床边，他穿着浅灰色的西装，似乎刚从公司过来，但听刚才的通话内容，不久后他似乎又要去工作了。 大概是受了伤的人会变得脆弱，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委屈，鼻头微微泛酸，眼睛也有些酸痛。他忍住心中委屈的情绪，哑声道：“谢谢你。” 明洲站起身，简单整理了下上衣和领带，俯视着他：“林许安一个小时后会过来，有什么需要就找他。”说完后，他深深地看了眼唐自清，而后转身离开。 病房门被他轻轻关上，高大的背影一闪而过。 唐自清静静地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心里觉得后怕，如果不是被明洲发现，那么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他那么渴望活着，就算是一天打三份工，每天累到浑身酸痛也不曾放弃过，为什么在那一刻就起了放弃的想法？ 他怎么能放弃，他才十九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生来就是乐观的，调整过心态便又变回了那个积极向上的唐自清。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欢快的铃声很快被苍白的手打断，继而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王姨。” “清清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伤口还疼吗？我这就给你做点菜，你想吃什么？”王萍问着问着突然就哽咽了起来，“你是要吓死我啊，我前几天凌晨起来没看到你门口的鞋，进去一看才发现你没回来睡觉，给你打电话又不接，一直到六点多才有人接，那个人说你受伤了在做手术，我急急忙忙赶过去，就看到你躺在病床上……” 唐自清眼圈一红，快速摸了把眼角，强装冷静：“您别哭啊，我现在没事了。” “小言出国后我就剩下你了，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小言全名叫楚君言，是王萍的亲儿子，两年前和王萍闹了别扭，断绝了母子关系后独自出国，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过，但听说他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开了家公司，是那个圈子里有名的人物。 唐自清十五岁起就住在王萍家里，可以说是王萍的第二个儿子，但楚君言走后他就成了王萍心里唯一的儿子。 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我真的没什么事。”唐自清吸了吸鼻子，鼻音满满的撒娇道：“王姨，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王姨笑着说：“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做，你中午先吃点垫垫肚子，我这边有患者，得下午才能过去。” 挂断电话，唐自清打开手机查看通话记录，看到三天前有过四个和王萍的通话记录，最短的在三十秒；有三个和章姨的通话记录，最短的在一分钟，最长的竟然有五分钟，之后的两天里断断续续在和两人通话，加起来总共有十五条记录。 唐自清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不过不是伤心，而是高兴。他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老天为了弥补他让他认识了王萍和章姨，他已经知足了。 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了明洲的脸，这个人似乎真的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冷酷无情，他已经想象到了对方与王萍和章姨通电话时的神情和语气，也想象到了对方替他和学校以及打工的地方请假时的神情和语气。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林许安走了进来，“感觉怎么样了？” 唐自清回过神来，低下头擦了擦眼泪，抬头浅笑着说：“好多了，只是还有点疼。” “肯定会疼，少说也得再疼个五天。”林许安脱掉蓝色外套，黑色的短袖上点缀着银链子，行走时叮当作响，他倒了杯温水后递给唐自清，随意坐了下来，破洞牛仔裤露出了两个白皙的膝盖，“你终于醒了，刘学明都快把病房门踏破了。” “谁？”唐自清疑惑地看着他。 林许安说：“就是飞越的副董事长，这两天得来了五六次，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就连果篮都送了四个了。诺，那些就是他送的。”他指了下角落里满满当当的东西，四个果篮在一堆深色盒子里显得格外鲜艳。 唐自清微微蹙眉，问：“他想做什么？” 林许安笑得神秘，视线落在了水杯上，唐自清立刻会意地喝了一大口。 “那天晚上你从厕所跑出去时我恰巧撞见，觉得不对劲就留了个心眼，不久后看到刘学明走过去探头往里面找人时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正好明洲这个时候来了，我便与他说了这件事，明洲便立刻出去找你。看到你受伤明洲第一时间将你送到了医院，等你手术成功后才去了解事情经过，当天明洲便取消了和飞越的合作，飞越派刘学明去明氏争取回合作的机会，明洲不见他，于是刘学明找到了明洲的秘书，从秘书口中得知此事是因你而起。” 唐自清的心里一时十分复杂，他不信明洲会为了一个刚认识的人就断掉和飞越的合作，此举不过是借机给飞越一个教训，待刘学明给唐自清道歉后合作还会继续。 可无论明洲怎么算计，他确确实实帮助了唐自清许多。 唐自清的第一条命是父母给的，第二条命是明洲给的，唐自清从小到大从没得到过的尊严也是明洲给的。 “所有人都认为明洲冷酷无情，但我们知道，明洲只是缺爱罢了。他从没有得到过父母的关爱，心理变得扭曲冷淡，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其他人正常相处，即使跟我们在一起，他依旧沉默寡言。”林许安看着他，接过他手里的水杯后放在桌子上，“他其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林许安话中的用意显而易见，唐自清沉默地点点头，或许是认同了他的话，也或许是同意了他的话中话。 林许安并没有在这里待多久，帮他买了份午饭便离开了，唐自清吃过晚饭，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到花园里坐了会，太阳快落山时才慢吞吞的回去。 六点多时王萍来了一趟，给他送来了一大盒糖醋排骨和几个小菜，拉着他仔细观察了一番，看到他胸前的白纱渗出血后眼睛红了，被唐自清哄了几句才忍着没掉下泪来。 “你的救命恩人呢？”王萍问。 唐自清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他去工作了。” 王萍可惜地说：“我还想当面跟他道谢，看来得改天了。我做了很多菜，如果他晚上过来的话你叫他一起吃饭。” 唐自清只说好。 王萍的诊所里还有事，匆匆过来又匆匆离开了。 唐自清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已经变得昏暗，花园里点起了惨白的路灯。他看向远处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心里筑起的围墙正在崩溃瓦解。 他曾将尊严视为生命，可危在旦夕之时，他忽然发现尊严什么都不是。 远处响起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来人停在了他的身后不远处。 “那天你说要包养我……”唐自清转过身来，清澈的眸子看向来人，轻声问：“还作数吗？” 明洲漆黑的眸子落在他的脸上，眸中藏匿了无数情绪。 “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