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哲学家

    康纳拖着长长的白纱来到迎宾客厅，银白长发披散在肩后，宛如古老故事中的神袛。

    他在长条沙发上坐下，往旁边沙发示意：“坐。”

    说罢挥手散去随从，手肘懒懒地搭在沙发扶手，下巴靠去食指指节：“我知道你，族人向我提起过。那么，表哥，你想和我说什么正经事？”

    “是史蒂夫拜托我来的。我就直说了，大皇子已经开始行动。”　玩家坐下：“殿下这里有什么应对手段吗？”

    二皇子不置可否，只是带着笑意看他，道：“表哥这趟过来是要对我宣誓效忠？嗯……算是挑拨离间吗？”

    玩家无奈地摊手：“如果二皇子殿下与大皇子亲密无间，就当我没说。”

    康纳点了点自己唇沿：“就当我们不合，你为什么选择我？比起被圣堂骑士与殿前骑士拥护的大皇子，我既没势力也没背景，就算帮我，我也没有太多可以赏你。”

    玩家知道，二皇子虽生活富裕，但在宫里无丝毫实权。

    当年，老国王的原配夫人在宫外主持典礼惨遭杀手，四年后，迎娶了精灵萨莎，这位精灵常年陪伴在老国王身边，为他生下康纳，后来老国王身体越来越差，她便守在寝宫亲自照顾。因为精灵族的出身，她和她的儿子不受贵族与大臣们的待见，更谈不上势力。

    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二皇子的关系多在朝外。

    “同为步浪的精灵，向殿下效忠还需要理由吗？”

    “你应该知道，在进入宫廷的那一刻，任何精灵与家族的联系就已经断开了，现在皇后和我都姓德门。”

    “那康纳德门为何为一个本族的精灵开门呢？”

    康纳耸肩：“也许表哥听说了我的天韵派对，也想来表达生命的自由，我是不会剥夺这份权利的。”

    玩家一噎，摇头笑道：“殿下，这么说吧，大皇子已经得知当年刺杀皇后的是一名精灵，他现在正在找寻精灵向国王下毒的证据，并且整顿力量向全体精灵开战。”

    康纳双眼直直看向玩家，半晌道：“这些你又如何得知？”

    玩家糊弄道：“我有我的方法。”

    “我倒也听说了一些。”　康纳叹了一口气，将耳边发丝别去耳后，垂眸道。

    片刻后他却抬起头，抱着歉意与无可奈何：“但是实话说，我没有任何想要卷入这些事情的想法，在这天下，我最烦的就是政治和你虞我诈。”

    他的回答令玩家瞬间错愕。

    二皇子站了起来，旋转一圈把手抬向天空，光束通过天窗打在他光洁的脸庞，氲了一层圣光：“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完成我的哲理手札，将自由主义思想流传后人，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所有生灵能够平等地、自由地活在这片土地上。”

    玩家：？

    裙摆飞舞，旋起又落下。

    玩家怔愣地把和二皇子迄今为止的对话又重新回想一便。

    等等……原来二皇子是思想境界如此清新脱俗的文艺青年吗？短短时间，对方的形象在他脑中不断被打碎重塑。

    若二皇子不愿意成为政治领袖，要由谁来担任反叛军统领的角色？

    “非常感谢你的提醒，表哥，既然大战即将来临，我得赶紧完成我的系列油画。”　康纳说着就要回房，玩家赶紧拉住他。

    玩家一着急，捉住了人的宽袖，岂料刷的一声，本就松垮的前襟被拉得更开，露出藏于其中的白皙肌肤与显目红樱。玩家赶忙松手，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抱歉，殿下，除了提醒殿下注意大皇子之外，我还有话要说。”

    康纳看了看自己露出的胸口，将肩带随意提回锁骨上：“请说。”

    “一旦精灵组织反抗，革命军将需要一位首领，一位不需要上场的精神领袖，把各族联合起来对抗一意孤行、独裁专治的大皇子。此人需要有强大的影响力，并且熟知人类王国的政治体系，我本想推举殿下，但如果二皇子实在不愿做这个首领，希望殿下另荐举一人，并在必要时提供支持。”

    康纳驻足思考。

    玩家补充：“如果革命军革命失败，大皇子恐怕会发动武装力量，扫荡整个大陆，到时候除人类外的一切种族皆会沦为二等公民。”

    康纳眉头一皱，郑重道：“我知道了，容我想想。”

    他顿了顿又叹说：“算是我的请求，请你尽量放缓我哥的脚步，阻止这些发生。”

    “我会尽力。”　玩家低道：“但我力量微薄，恐怕无法平息各族间的矛盾。”

    康纳抬眼想了想，勾手道：“跟我来。”

    他带玩家来到书房，从架子上取出一本厚皮书。

    “这是史蒂夫曾经带给我的，我学不进去。现在转赠给你吧，愿你可以用得到。”

    玩家翻开扉页。竟是暗系魔法的魔法指导书，绝对稀有的玩意儿。

    在这个低魔世界，大部分人就算有了指导书也学不会，自己倚仗系统这个黑手指这时便能以得天独厚的天赋迅速习得。

    【习得暗系法术】

    “感谢殿下。”　玩家满意地收下书本：“我最后还有一个请求。”

    “说说看。”

    “我的好友此刻正在天赐城天牢的通风管里，可否请殿下安排一只检修队伍进去，把他混在里面带出来。”

    康纳道：“小事一桩。”

    说完就叫来侍从吩咐下去。

    二皇子真是爽快大方。

    其实上个世界的大皇子出手也很大方，各种武器和装备图纸不要钱似的赏他，还封他爵位、送他房子，就差没给他介绍老婆。当然，那些封赏都是建立在屡屡战功之上。

    大皇子崇尚武力解决问题，励志铲除一切异己，因此和上周目只想快速通关的自己极为合拍。现在换过立场想想，算是不折不扣的暴君。

    “还有什么请求吗？”

    “没有了，殿下真是亲切得超出我的想象。”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要拜托你去办。”

    玩家豪爽道：“殿下尽管吩咐。”

    “我有个好友在中乡国经商，他曾说如有一日我需要些额外的力量，或许能帮上忙，请你将他所说的力量带回来。”

    “没问题。”

    这不就是二皇子线的主线任务吗，玩家答应地干脆。看来说服二皇子成为反叛头子这件事还是有希望的。

    “表哥倒是十分爽快。”

    “礼尚往来啊，殿下。”

    二皇子弯眸笑了，提起宛如玉琢的手背，向玩家递去。

    玩家微笑接过，在细腻的皮肤上方相隔薄空轻落浅浅一吻。

    二皇子收回手，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含着不明笑意打量他。

    有一种碰到同类的微妙气氛。

    “殿下，暂且告辞。”

    康纳好看的淡紫双眸柔视他道：“期待你的好消息。”

    出了东旁宫，看时间还早便去杂货店卖了身上多余装备，补充了些杀人越货必要道具，满载出店，看了看周围，铺主们吆喝着新鲜运到的食材与古玩，挥舞手中商品。

    药铺后两个麻花辫小姑娘交头接耳，玩家发现她们正上下打量自己，心下一紧，闪身躲去身后的屋柱后。

    果然，不多时，就有官兵提枪出现，和姑娘交谈。

    他从远处姑娘口中隐约听到奴隶、逃跑等字眼，啧地一声，闪入木堡之内。

    只因他是精灵就遭到怀疑，泱泱主城也是这幅德行，不，非要论歧视，也许主城更甚。

    木堡内排椅前嵩立着高大舞台，可以想象十字教堂的诗班在此敬拜赞美圣神的样子，几个上年纪的苍发长者各自在自己座位上俯首低语。

    门外传来骚动，玩家躲进后厅，刚开门，见一名护卫坐在门旁看手中卷轴，玩家本欲后撤，定了定神，却发现护卫并没有因门被打开而有所反应。

    他悄悄靠近，听到细微的鼾声，便放心下来，轻掩身后的门，从袖上撕下块布，撒上草药，在护卫醒过来前捂鼻，放倒，一气呵成。

    护卫趴在桌子上，这下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

    玩家套上护卫的小皮甲，摘掉他的铝制小圆帽，往自己脑袋上盖，除了有点压耳朵，可以起到遮掩的作用。

    往长廊深处走去，走道下面是一个地底防空洞兼练兵房，此乃首都地下三大军事储备要塞之一，三大要塞互相联通，可以从另外任何出口回到地面。

    不是他吹，这个城里没有他没点亮过的隐藏隧道。

    以前来到这里，是以正统殿前骑士的身份，而此次却是以可疑精灵的身份。

    路过数名侍卫，他压低铝帽不动声色地擦肩而过。刚准备沿小门离开，却听头顶位置的军机室传来细碎的争吵。眼见四周无人，便捅开头顶顶盖，一撑一跳，跃进管道，随着音源爬到军机处正下方。

    “我无法接受，这个开战的原因简直荒唐！”　是一名女声，可以辨认出是自己的老同事，殿前骑士米兰达。

    “不由得你不信，根据最新回报，矮人和兽人的队伍过去了，现在驻扎在恩迹森林的边界。浸然国说他们不管，能阻止他们的只有我们了。”　中年男声道，听起来是谋士罗砂。

    “你是开国智囊，为何不去努力游说浸然国，我们国家好不容易享受了二十余年的和平生活，现在却要因为这种荒缪的传说——”

    “浸然国在这二十年里已经内耗得差不多了，根本毫无战意。”

    “我们何尝不也需要休养生息?”

    “你还不明白吗，等他们成功取得神树果实就来不及了，况且现在他们巢穴空旷，是最佳偷袭时间。”

    “可这些都只是基于你的猜测，也许关于神树的消息是精灵设下的陷阱，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各族人士吸引过去，矮人和兽人也是否真的派人去了。”

    “米兰达，你应该相信我情报部门的能力，不然你现在怎么喝上纯净的饮用水，吃上填饱肚子的米饭?”

    女人没声了，另一个透亮的男声却接过话来。不同于打着酒嗝的悠悠晃晃假不正经，语中满是认真与忠诚：“身为誓死守护人类的圣堂骑士，我会竭我所能保证圣神子民的安全。我们的确可以考虑先下手为强，但我担心，如果没有师出之名，大规模出动下，反而会让其余国家联合，进行激烈抵抗。”

    “精灵气数已尽，一切抵抗都不足为惧。”

    清晰的话语骤然响起，为争论一锤定音。

    眼前浮现绒白披风的模样，冷肃磁性的嗓音一听便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