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重归主线

    玩家让皇子照看斯德芙妮，和乔娘一同下往关押刺客俘虏的地牢。

    牢中昏沉无光，恼人的水滴持续嘀嗒作响，砖壁上一个个下沉的火把在前方指路。

    空气中传来刺鼻的铁锈之味，玩家踏到平地，见一名全身鞭伤的精灵被锁起双手吊在空中，脚趾将将沾地，身上已被抽了十多条血痕。

    狱卒见乔娘到场，让出位子。

    “他还是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吗”

    狱卒摇头。

    “嘴挺硬的，也许需要上水刑。”

    精灵身上发抖。

    玩家制止说：“不妨稍等，其实，他已经透露出了一些信息。”

    “什么？”　乔娘问。

    “他身上的纹身，是纯种森林精灵特有的青木纹路。”　玩家指了指因外服撕裂而赤裸的腰：“另外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精灵中的高手一般会被选作大族长的暗卫，他大概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一支由各个部落顶尖高手组成的组织。精灵族中，每十年便会在四个酋长里进行一次投票选举，当选大族长的那位酋长可以获得调遣暗卫的权力。

    他忆起上周目里有关精灵一族的记忆。

    严格来说，精灵在前期的各式行径最终成为了人类称霸全陆的神助攻。

    在他来到大陆的这年，本该安守本分身居森林的精灵一族不知从何地挖掘出了一座石碑，并且声称发现某种神秘力量，摆宴邀请矮人与兽人前往一同摘取。

    被唯独抛下的人类明白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大皇子与智囊团在商议后决定将计就计，趁他们兵力分散，派国军与殿前骑士、联合圣堂骑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真眼国的国境。

    饶是真眼国经济强盛、兵力富足，也抵御不过突如其来的大军压境。在来不及召回派去森林的前端部队时，边境已层层破防，一连丢失数座城池。

    骑兵势如破竹，直到在侠猎城遇到杰克普洛带领的守卫军才受到较强阻力。杰克普洛的队伍由一千名爱侣组成，人数不多，但战力异常精悍，协作力高超。自己在这场大战中大放异彩，于是回城后就被圣堂骑士的骑士长——弗洛德介绍给了他所效忠的皇子殿下。随后他被派去文曲国与浸染国借兵，亦不辱使命。

    待集结完毕的精锐队伍杀至真眼国的国都，被派往森林的部队却都已回来。那时他还疑惑兽人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兵回城的，现在看来应该是通过被人类忽视已久的海上航线。

    艾瑙城城墙高砌，兽人应战几次却不能突围重围，便决定死守城中。他建议围而不打，断城中粮草。约半年后，兽人果然再撑不住，向人类投降缴械。

    人类侵略的脚步并没有因战胜而停下。在兽人投降后，他立刻受命随大部队驶入恩迹森林。因为精灵擅长游击，打法比较猥琐，着实耗费了一番精力，族长手下的那群暗卫令他非常头疼。

    最后在部落营寨被挨个捣毁后，精灵遭遇大量俘虏，逐渐失去有效抵抗。在精灵族长也阵亡以后，民心涣散，各个部落逐一投诚。

    说起来，人类应该感谢精灵当初分散了真眼国的注意力，否则兽人也不会这么快地丢失半壁江山。若不是兽人国先灭，最懂得审时度势、权衡利弊的他们保不准就会在人类攻打其他领地时，冷不丁捅来白刃，打乱人类的阵脚。如此一来，人类腹背受敌，委实不会好受。

    “所以，你族的大族长窥觎上我们这里哪件宝贝了？”

    他的思绪被乔娘的话猛然拉回阴冷的地下监狱。

    “恐怕他们窥觎的不是哪件宝贝，而是大活人。”

    玩家思虑一番，认为该让乔娘了解此事，于是便把刺客进入屋中的表现描述给了她。

    “你是说……”　乔娘细长的指甲竖起，点着自己的脸颊：“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我们的小妹妹吗？”

    “是的。　实际上，精灵已经对她追踪有一段时间了。”

    乔娘发出轻声哼笑，指尖揉搓：“亲爱的杰克普洛弟弟，你又给我捣出了什么麻烦。”

    玩家一愣，挑眉问：“杰克普洛？”

    “我的夫家最近好像和精灵走得很近。如果精灵在找你妹妹，而杰克普洛正巧看见了她，联系到他昨日晚上莫名的不辞而别……”

    玩家眼角一抽。

    乔娘的夫家便是杰克普洛背后的家族，而这个家族世代驻守于艾瑙城，当家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兽人女王。

    盯上斯德芙妮的人越来越多了。

    “乔娘，感谢你这些天的照顾，后面的活动我们就不参加了。”　玩家又道：“以后的拍卖会，也许在屋顶也可以加派巡逻。”

    乔娘理解地点头：“你说得很对，感谢提醒。”

    玩家转身回到狱外。

    义妹和皇子在楼外茶馆的长椅上坐等，见玩家出来，斯德芙妮站了起来，皇子用眼神询问状况。

    玩家伸手从路过的摊铺中抽出条丝巾，给铺主撩去同等价位的铜板，到了跟前就把丝巾裹在斯德芙妮头上。

    斯德芙妮唔的一声，脑袋被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节发尾露在外面。

    她扒开眼角透了透气，玩家抓住她的肩：“十字教堂是现在最能保护你的人，我送你过去。

    斯德芙妮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爹说……”

    “碧出颜已死，其他人不会为难你。”

    玩家不容置疑地说，抬头看皇子：“出发去文曲国。”

    十字教堂是文曲国的政治指导，又以主教为政庭的最高风向标。不管怎么样，斯德芙妮作为圣女，在那里一定不会遇到危险。

    玩家坐在马车前的车夫席上赶路，皇子掀开车帘，坐来一边。

    玩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直视前方的路。

    “你在想什么？”

    玩家微微侧目。

    在想什么？

    立场吧。

    精灵族越来越大的动作，恩迹森林里的三族集合，血客联盟与洛薇千丝万缕的关系，圣神并不仁爱的形象……有太多的谜团和不定因素。

    身为精灵的自己如果不加入精灵向人类复仇，那应该做什么。敌人到底是谁？

    必须尽快弄明白兽人的企图，掌握精灵的动向。

    玩家沉默地低头。

    他自己也没弄明白后面该怎么走。

    皇子见他不答，垂下眉梢，也沉默了下来。

    见皇子就要钻回车内，玩家道：“也许有一天，我会跟你说。”

    他顿了顿：“但不是现在。”

    他说完自嘲地轻笑一声。

    自己对这个位面越来越投入了。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需要抽离一些。毕竟等所有纷争尘埃落定，自己也到了要离开位面的时候。

    山顶的相处让他发现，他高估了自己的心冷。

    踩在主线上的每一个脚步都意味着结局的必然到来，他不想再经历残忍的离别，不想再追忆任何人。

    到了总堂所在的遥美城，玩家把骷髅大将的头盔递给皇子，用来暂时遮挡住容貌。头盔与穿着看起来并不和谐，甚至有些搞笑，斯德芙妮那边则系着头巾，如此，三人掩人耳目地溜入守卫不甚森严的城中。

    人类待他不善，冒然亮出斯德芙妮的身份可能会被瓮中捉鳖。于是玩家让另外两人在后门门外的果园里等候，自己进入总堂。

    教堂内格外的冷清，只有三两个圣徒跪在雕塑前敬拜。虽还是白天，教堂的走廊依然点了两排蜡烛，红光照耀在中央的红毯走廊。蜡烛两旁排排木椅的椅背摆放本本经书，头顶的琉璃玻璃将阳光折射成万种光彩，殿中四角竖立四具圣兽的石雕，与地下祭坛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些不会也能动吧？玩家心里默想。

    不过如果能动的话，应该早把自己这个异端铲出去了。

    玩家在教堂里走了一圈，竟没找到一个熟悉的人。他叫起一名闭目冥想中的圣徒，问：“有圣骑在吗？弗洛德呢？”

    “圣骑士长有事出去了。”

    “去哪里了？”

    “好像是奉命寻找天雾国被绑架的皇子。”

    玩家啧地一声，忽然眼角瞄到一个从忏悔室走出的人影。那人肩套殷红拖地马褂，幽黑的泼墨长发以简易发带系于脑后，鬓发垂于脸庞，年轻的容貌温婉姣好。

    玩家眼睛一亮，尾随他到二楼静修室，在他开门之前捂住了人的嘴巴。祭司肩膀缩起，吃惊地欲叫出声，却被紧紧捂住口鼻，发不出大声声响。

    玩家松开一些力道，道：“跟我走，你们一直寻找的人在我这里。”

    祭司心脏跳得极快，万千思绪汇集成一句话：“你是说，圣女大人？”

    “对。”　玩家低声道：“不要挣扎，不要发出声音，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打她的主意。万一招来其他人，那可都是你的责任。”

    祭司缓缓点头，表示了解，玩家便抓他下楼。

    下到一楼，身体扭转，往楼梯下的偏侧方向抵门而出，把人带进果园。

    两人站在苹果树下等他。

    “圣女大人！真的是你！”　祭司脸上露出由衷的喜悦。

    “小声点。”　玩家皱眉不满道：“另外，她有名字，叫斯德芙妮。”

    “非常抱歉，是我鲁莽了，斯德芙妮大人。”　祭司并不在意玩家的凶恶语气，对斯德芙妮展开笑颜，颇有些温润如玉的味道。

    皇子抱臂靠在树上，头盔后的双眼盯着祭司的后腰，目光穿透，好像看到玩家扣着祭司的手。

    斯德芙妮倒是对哥哥俘虏别人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玩家放开祭司，不忘敲一把竹杠：“那么，人在这了，十字教堂的奖赏呢。”

    斯德芙妮对哥哥日常的敲诈行为也见怪不怪了。

    “奖赏是一百金币。”　祭司立刻掏去身上，又随之脸颊一红，抿唇问：“请问你愿不愿意随我去拿？”

    玩家见他神情几乎与斯德芙妮同出一辙的小心翼翼，轻笑一下。

    他这“妹婿”在当上主教之后都没磨练出汹汹气势，相较上一任主教的性格简直天壤之别。但就算如此，教众里鲜有不服者。一来，他是碧出颜门下的大弟子，已经位列执掌祭司，是主教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二来，他虽生性腼腆，但对于古籍与神典的研究极致透彻，是碧出颜最为得意的门生。因此，就算碧出颜不满他的性格，也嫌弃他只会治愈系法术，还是给予不啬提拔。

    “算了，你身上有多少给我多少吧。”

    祭司掏出钱袋，一咕噜全捧给玩家：“非常抱歉，我的身上只有这么多。”

    玩家往里丢去查看。随身带着三十枚金币，也是挺壕的。

    “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剩余部分就算了。”

    “真的吗，感谢你的大方，十字教堂会记住你的！”　祭司惊讶过后，发自肺腑地友好微笑。

    还是和往常一样单纯的家伙。

    玩家走到斯德芙妮身边弯腰悄声道：“他是主教候选，后台硬，人品还成，可以相信。”

    他顿了顿，对斯德芙妮又调侃说：“好好压榨他。”

    说完便站起来。

    斯德芙妮撅着唇抱住玩家：“你要经常来看我。”

    玩家摸摸她的头，对祭司说：“别把她交给别人，在这个教堂里，我只能相信你和弗洛德。叫你的圣骑都回来吧，教堂里需要更多人看守，尤嘉里。”

    “那是自然。”尤嘉里点头，坚定地踏前一步：“我和圣骑会时时刻刻守护在斯德芙妮大人身边。”

    他知道。

    玩家朝皇子勾勾手走出果园。

    两人来到教堂外围的圣骑居所，居所边的马圈里马儿低头宁静吃草。玩家停了步，转身面向身后的人。

    “你怎么认识他的？”　皇子心下有些疑惑。按理说这一世里，精灵和他应该没有交集。

    玩家摇头不答。

    他虽看不见对方的脸，但也知道他正盯凝着自己，脸上一定很不开心，而他将要说的话一定会让对方更加不开心。

    玩家走上前，双手抚去头盔与颈部连接处，手指轻轻揉搓那里的脖子。

    皇子声音稍稍柔下：“现在去哪？”

    玩家忽地抬手，揭开了头盔，露出里面英俊的脸。微长的银发落在鼻梁，碧蓝的瞳孔因他的动作瞬时一缩。

    “你做什么，会被看见。”　皇子伸手就要把头盔抓回来。

    玩家道：“你回去吧。”

    皇子怔道：“回哪里？”

    玩家轻笑：“回家啊，已经玩够了吧。”

    皇子顿了顿，眉头皱起：“你去的地方，我不方便去吗？”

    “不方便。”

    “我可以等在驿站。”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玩家转过身，语中只剩凛然凉意：“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