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没想过会再次见到齐家兄弟，那两个身影使我脑海中已经远去故乡记忆再次清晰起来。

    齐家是在2007年搬来我们那条胡同的，那时宜县还只是一个落后的小地方，没有后来招商引资进来的农场和林立的商铺。我坐在院子外的那棵槐树下，如同以往的每一个黄昏一样，看着天空发呆，回忆我刚看过的武侠。

    现在想起来，空洞的白日和无聊枯寂构成了我童年的绝大部分回忆，或许正是这样，当那辆黑色轿车停在院门口时，它才会引起我如此巨大的兴趣。

    我初次见到齐家兄弟时的情绪是什么早已无从复述，但很明晰的是他们身上那两套从商场里买来的衣服，甚至连颜色和花纹我都记得。我想如果有另一个人目睹那副场景，大概会理解我的印象深刻，因为当时我赤裸着上身，只在身下穿了一条我母亲缝制的水洗粗布裤，皮肤被暑期的烈阳烘烤地发烫。

    齐家兄弟那身商场里买来的衣服是我没穿过的，也是我从未在身边的玩伴身上看到过的。后来长大之后我渐渐明白过来，我年幼时对他们来历不明的厌恶大概从那刻起就开始了。

    其实无怪乎齐家在我们那条胡同那里不受待见，一个单身漂亮的女人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看上去有优渥的经济条件却又搬来落后的县城，他们的一切都是我们不熟悉的，人总是不愿意和太多秘密共处。

    何况当时黑帮片盛行，我时常在周末听见我母亲和其他妇女聚集在一起猜测那位小齐是不是哪个城里老板的情妇，为了躲避正妻才被丢来他们这儿。说完后她们总会突然停顿几秒，随后嗓子里漫出一串尖利又刻意压抑的笑声，意淫一个美丽的女人让我母亲她们感到舒畅。

    一切的一切由于时间的磨砺而无从考证，总之齐家就那样住了下来。我是后来才知道齐瞻的年龄跟我相仿的，因为他们总也不出门，只在早晨或午后他们母亲会出来买菜，其余时间那扇大门总是紧闭。初见的仓促一眼只来得及让我看清他们的衣服，来不及让我看见那两具身体上的任何特征。

    我知道不止我一个人对齐家兄弟满怀好奇，那时我和身边的同伴都不过九、十岁，不爱学习，放了学后整日在街头巷尾穿梭，试图从一成不变的街景里找寻出一些新鲜东西，好打发这漫长的年少时光。齐家的到来像是带来一场过往只存在地摊书籍里的梦，牵动了我们还未长成的全副身心。

    还是在一个无所事事的正午，刚吃完饭的我倚靠在槐树粗壮的枝干上，胃里鼓胀的感觉使我浑身不舒服。李宇轩走了过来，背后跟着往常一起玩的那伙人。他棕色的脸庞两侧全是汗水，短短的发根一簇簇纠结在一起，显然是刚刚追逐过。

    此时他脚步不停，狭长的双眼因为阳光的刺激眨得很频繁。看着他这副样子，我突然有一种感觉，胃部的灼烧似乎转移到了心脏上面，我预感到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或者他要做什么。

    “去看看那城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