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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艺不卖身

    挂着满头水,脸上顶着一巴掌印,我灰溜溜的跟个过街老鼠似的从酒店走出来。

    真他娘的倒霉。我暗自啐了一句。

    今年好不容易找了个年轻貌美肤白巨屌的男朋友,今晚上酒店都开好准备上本垒了,结果老子刚从浴室里出来,迎头就被人一巴掌给扇了回去。

    我这还没搞清楚怎么一回事呢,就听到一句“你这人还要不要脸我儿子没成年你都敢拐到酒店开房”劈头盖脸的骂过来。

    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中年妇女,再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年轻貌美肤白巨屌的男朋友,我他妈人都傻了。

    不是,你可以说我徐渭卑鄙下流无耻还是别的什么,但不能一顶勾引未成年人开房的罪名戴到我头上啊!这他妈坐牢都最低三年起步的!

    人我是在酒吧认识的,当时问的时候他说他满二十了我才下手的,谁他娘的能想到他居然能骗人呢!

    我当即就想给人解释,我指着那未成年的小屁孩儿说:“不是,阿姨,有话咱能好好说吗?当初认识那会儿,是您儿子谢徽——”是谢徽跟我讲他成年了的!

    可惜,后面那半句话我还没讲完,就被气急攻心的谢妈妈扇了一巴掌。

    于是乎,我就顶着现在这副鬼样子在大街上游荡了。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由于刚刚从酒店走的太匆忙,我钱包手机什么的都没来得及拿走,顶着寒冷的夜风在路上,我已经打算今晚就这么走回去了,没想到刚走两步,这贼老天又开始下起雨来。

    雨幕遮人眼,我过马路的时候急着要走,没看清楚红绿灯,结果一辆货车飞驰而来,正中撞到了我身上,我整个人霎时飞出数十米远,还没来得及痛,当即毙命断气。

    临死前,我脑子里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谢徽,你给我等着,老子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

    “喂!醒醒!别在这儿给我偷懒!赶紧起来给我挑粪去!”

    我是被一道刺耳叫骂声吵醒的,才睁开眼,就看见个脸颊涂了两圈高原红、张着血盆大口的人定在面前。

    “鬼啊!!!”

    我吓个半死,一个激灵从地上蹦起来,连连倒退几步。

    我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吼,显然也把她吓了一跳,她捻起兰花指一甩香帕,嗔怒道:“睡懵了你!什么神啊鬼的,连你海棠妈妈都不认得了么!”

    “海、海棠妈妈?”我傻眼了,这才观察到眼前这顶了一张媒婆脸自称海棠妈妈的人竟穿着身俗到极致的玫红色古装,我下意识脱口而出,“请问您哪个剧组的?”

    “什么剧组不剧组的,我是菊香苑的海棠!”海棠妈妈一个箭步夺过,踮起脚揪我耳朵就骂:“好你个小徐子,是不是以为在这儿跟我装傻充愣就不用去挑粪种地了?我可警告你,今儿你要少犁了一亩田,晚上你就别想着有饭吃了!我菊香苑是不养闲人的!!”

    直到后面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才终于确定一件事情。

    我,徐渭,二十一世纪红旗下长大的三无青年,在被货车撞飞后——穿越了!

    这件事对我来说有好有坏。

    好的是,我没有因为车祸彻底嗝屁,而是换了个身份继续苟活。

    坏的是,我穿越到的是古代,在这里,我远离了一切现代文明,不出差错的话,什么手机电视空调游戏我以后是没机会再接触到了。再者,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家小倌馆的低等浇粪下人,没话语权不说,还要整天被人家呼来喝去。

    但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我现在的这个情况,也总比真的死在那场车祸里要好多了。

    起码,人还活着,不是么?

    ……

    ……

    经过一天劳累,到了晚上,我还要伺候人吃饭。

    今晚的饭桌上只有海棠妈妈和冷清秋。

    菊香苑是古代的一家小倌馆,直白一点说,就是个妓院,只不过这里头卖的都是男人。海棠妈妈是菊香苑的老鸨,而这位冷清秋则是这里的花魁。

    “小徐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盛碗汤来端给你清秋哥哥。”海棠妈妈捏着细嗓叫道。

    经过这两天下来的磨合,我已经十分习惯自己现在的身份了,海棠妈妈一叫,心里虽然还是会嘀咕两句老妖婆,但嘴上却是乖乖应下去给她盛汤。

    借着盛汤的功夫,我偷偷瞟了眼这位花魁冷清秋,只见他面若冠玉,气质出尘,比之当初让我鬼迷心窍了的谢徽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真不愧花魁之名。只不过,这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就沦落风尘当了小倌呢?

    啧啧,真是暴殄天物可悲可叹啊!

    我照海棠妈妈的话给冷清秋盛去一碗汤,便自动退到了后边儿继续当我的透明人。

    冷清秋看了眼面前的这碗汤,忽然勾唇一笑,又将汤推到了海棠妈妈面前,嗓音如清泉冷冽,“妈妈为主我为仆,哪儿有仆人先用汤让主人后等的道理呢?”

    海棠妈妈掩唇讥诮道:“清秋说的这话可真没的叫人伤心!当年我将你从长安城门捡回带在身边,如今细数竟也有了二十年。这么些年下来,我心里早当你是儿子一般亲的存在,没想到在你心里却是如此生分,竟说出什么主又什么仆的浑话来!照理说,我原不该说这话的,但你要说起来,我就不得不多一嘴了——这要真论起主仆之分,你现在和我一桌用饭,那也是极不合规矩的!”

    冷清秋被海棠妈妈这话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顿了半秒,海棠妈妈转而又软声笑道:“其实这又是何必呢?清秋,你我相识一场,情分总归是有的,现在搞得这样剑拔弩张,不论对你还是对我,都是没有好处的。”

    “情分?呵!情分!”冷清秋道:“海棠妈妈,情分都是讲给外人听的话,现下里没有外人,你这话也用不着拿出来说给我听。你和我,是没有情分可讲的,有的只是长达二十年的权钱利益!”

    海棠妈妈被这话甩在脸上,当下脸色也气的煞白,道:“冷清秋,你说这话的时候可得拎清楚了,当年要不是我把你从长安城门捡回来,你现在早不知饿死在哪条街了,焉能还有今日这般光景?!”

    冷清秋气极反笑道:“海棠妈妈,也请你说这话的时候拎清楚了。当年你确实把我从长安城门救了回来不错,但这二十年来,我卖身于你,没有一天是白吃白喝过的!出演经费,所得打赏,最后全部都入了你口袋,我分毫未得。经年累积,已逾数千。天大的恩情,也早该偿还完了!”

    这冷清秋看着一副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想到怼起海棠妈妈来也是一套接一套的,直将海棠妈妈气得脸颊两边的软肉簌簌抖动,一口气提在喉咙,半天都吐不出来。

    过了半晌,海棠妈妈喉咙那口恶气方才舒缓了些许,只是脸色却仍旧不大好,却听她语气骤缓道:“清秋,你是个聪明人,也读过不少书,大道理自然比我这等俗人知道得多。你我恩情剩有几分尚且不知,但到底我们还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如今天香阁势头正大,我若是因此而倒,你也绝不会好过。”

    海棠妈妈这是把话撂明白了,她就是死了,也绝对要把冷清秋拉下一块儿死。我一面当着我的背景板一面留神听着,心里直呼过瘾,想道,这妓院的老鸨和花魁积怨已久,两人明刀暗枪,精彩程度倒不比现代八点狗血档要少。

    冷清秋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海棠妈妈续道:“只要你的卖身契一日在我手里,这儿便一日没有你说话的余地。我原先念着往日几分薄情,本不想将这事儿拿出来说的,但你既把话逼到这份儿上,也休怪我海棠妈妈无情了。”顿了下,她又道:“我已替你同贤王约在了七日后见面,这几天你便好好准备,想想怎么能将贤王伺候舒心罢。”

    说罢,海棠妈妈便起身扭着她那肥硕的身子离开了。

    而留在原地的冷清秋面色已接近惨白,原就冷清清的一个人,现在更是冻得像个冰块儿。

    来这里几天,我虽然没有说完全掌握这里的信息,但一些事情我大体还是知道些的。

    这儿是扬州城,菊香苑原是扬州最炙手可热的一家小倌馆,鼎盛之时,每日宾客满座,风头无两。花魁冷清秋更是大明星一般的存在,他与别人不同,只卖艺不卖身,每日只负责弹弹琴吟吟诗就好,可就是这样,还是有不少王公子弟豪掷千金都换不来见他一面。

    可惜这菊香苑好景不长,大约是前年的时候,隔壁看了家同位小倌馆的天香阁,专走火辣色情、胆大露骨的风格,听说直着身板走进去的人,出来以后这腰就没能有再直起过的。这招吧虽然俗是俗了点,但按捺不住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啊!这样一搞,客人还真就被吸引过去了。

    客人都跑隔壁去了,菊香苑是一天比一天冷清,直到现在,偌大的菊香苑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除了里头的人,就再没有别的人踏进门一步。为了维持生计,还特地将后院的一块草坪开出来种地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一来就要挑粪种菜的原因。

    我听完刚才海棠妈妈和冷清秋所有的话,再结合现实情况,也算大致将事情捋明白了。

    这菊香苑再像现在这样下去,不用多久一定就会面临倒闭,海棠妈妈现在是力挽狂澜,试图最后再拼一把,约了贤王在七日后见面,欲让冷清秋这清官儿献身于贤王,以讨得欢心,拉个靠山,好叫菊香苑东山再起。

    那冷清秋卖艺不卖身都这么多年了,性子又是个极为清高傲气的主,一听海棠妈妈要他委身于人,那肯定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啊!于是乎,就有了以上那一大段的明争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