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衔,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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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笛忍下不适,和众人同样低头看小朋友。 程之衔缓口气,幸好这次没叫老公。 谈话被打断。程之衔让秘书先带小鬼去休息室,和对面的老总商量着再次细聊,简单告别后拉着舒笛转身到一旁。 程之衔沉默了一会儿,“你别介意。” 舒笛神色自若,“我不介意。” 她语气淡然,丝毫没有把一句句的郎才女貌放心上。倒是自己想多了。 拍卖会马上开始,众人渐渐落座。 王扬虽挂名总裁,核心位置和二把手程之衔一样平起平坐。两人坐在拍卖场下最好的那排位置,两旁分别是念书瑜和舒笛。 念书瑜趾高气昂,试图刺探舒笛的来路,不断把话题往拍品上扯。 舒笛忍着恶心,懒得搭理她。 程之衔开口回她,“念总既然这么喜欢,那等下你都拍下来好了。传出去都是公司的功德,我们绝不夺人所好。” 说完看向舒笛,语气也变温柔,“下次遇到喜欢的,我们多买两个好不好!” 后者装聋作哑,笑着点头,满脸媚意。 光明袒护,一句话把念书瑜怼得百口莫辩。她气得扭过头不理人。 身后坐着的秘书和员工也纷纷偷笑,真是大快人心!程总和女朋友都眼神拉丝了,这人怎会如此不识趣? 王扬见状尴尬得摸鼻子,适时出来转移话题,“这样吧!等下结束后请大家吃个宵夜。” 他往后转头,问大家,“你们最近有发现什么好吃的店吗?给程总接个风啊!” 王扬秘书是个年近四十的男人,一路看着小少爷长大。对周边新开的这些新奇玩意儿属实是孤陋寡闻。 倒是珍妮略知一二,她问道,“王总喜欢吃什么?” “我,我吃点解酒的,垫垫肚子。” 他又问程之衔,“你们想吃什么?” 程之衔侧头询问舒笛,“等会儿想吃什么?” 舒笛还没回答,王扬再次开口,“行了行了,你们小情侣的互啃都行!我问你们干嘛?” 给他闲的! 身后三人哈哈大笑,也只有在王总这里能听到程总的乐子。 程之衔瞪他,随刻连忙看舒笛的脸色。她面不改色,优雅坐着,心如古井。王扬话音一落,她对上他的眼神,问他想吃什么。 王扬不理二人,反正枕头是给程之衔递过去了。他跟员工们商讨一番,决定等下去吃新开的一家音乐餐吧。 念书瑜接道,“巧了,正好我跟他们家的老板熟!就去那儿呗。” 珍妮和荣杉对视一笑,心想,念总这一晚上得花老鼻子钱,又是献爱心又是换人情的。 可太破费了。 说到做到,念书瑜的胜负欲一触即发。头几件首饰的拍品,最后都被她收入囊中。 这点小钱她不屑一顾,势必要把输掉的场子抢回来。 场子被念书瑜快速点燃,会场掌声接连响起,如雷贯耳。 拍手叫好声传到舒笛耳中,听着着实悦耳,她也拍得欢腾。心里那种名曰“这人又菜又爱玩,死在我家门口”的快感,激烈滚烫,响彻心扉,遮盖住其他不适感。她沉浸在卑劣的洋洋自得里。 念书瑜却神情恍惚,眼底一片黑洞。准确来讲是幻灭。 程之衔从未喜欢过她,这是亘古不变的事实。不是眼前的舒笛也会是别人。从前未曾喜欢,现在和以后同样不会喜欢。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局势全然明朗。这个认知让她意气风发的面容染上一层冰霜。 程之衔和王扬二人热切讨论,关于场上剩下的其中两幅画作,要挑一副给他们的老师过寿。 念书瑜看舒笛侧耳倾听,相当专注。时不时接上两句自己对艺术的见解和思考,从容自如,不卑不亢,姿态舒展又大方。 这是一个内心有强大且坚定的自信和自我做支撑的女孩。她聪慧漂亮,冷傲又迷人,可以永远随心所欲地游荡整个世界。 今晚在舒笛身上,她看到很多自己已经永久性失去的东西。其中最刺眼的,是她身上肆意鲜活的生命力和极其独特的个人色彩,一种叫风骨的东西。 这一刻,念书瑜的世界一片塌陷。她终于释然,选择退场,结束自己长达七年的喜欢和孤注一掷。 拍卖会结束,大厅内人潮逐渐散去。 车门声关闭,舒笛终于能够松懈下来。程之衔看她塌陷的腰躯,问她怎么了? 舒笛小腹痛疼不已,艰难开口,“我生理期中午刚走。可能晚上酒喝多了。” 程之衔满腔怒火,想质问她为什么半天不肯说。看到她额头发缝布满虚汗,缄口不言。 程之衔抱住舒笛,手掌附上她的小肚子,紧紧锁在怀里。她浑身滚烫,可能发烧了。他让荣杉开去医院。 “别!我包里有止痛药。” 舒笛浑身难受。从陪程之衔应酬开始,一直撑到现在。不想折腾。 去医院又要核酸,等结果太慢了。说不定还要因为发烧再隔离15天。她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舒笛吃完药,继续瘫程之衔怀里。 “舒笛,你是不是经常吃药?” 印象里她好像总有大大小小的药要吃,安眠药,止疼片,冰箱里的各类补剂,床头柜上还有几瓶维生素。 夜晚月光皎洁,车里一片安静。舒笛闭口不言,缩在他怀里。 程之衔又问珍妮,“她今晚吃东西没?” 珍妮说没有。 未等程之衔开口,舒笛抢先道,“笨啊!谁坐在那里真吃的。我总不能给你丢人。”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脸上无精打采,汗水把妆捣花,一片狼藉。 “程之衔,我不欠你了。” 舒笛说完垂头闭眼,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 她一袭倦态,脸色苍白,眉头紧皱。 程之衔无地自容,心里像被灌了铅,自责和懊悔死死压着他。大半天愣是没看出异常。 他攥着舒笛的手,十指紧扣。 “嘶——” 他压到她头发了。 “对不起。” 舒笛笑笑,侧眼看他,神情特别温柔,“紧张什么,我是肚子疼,不是死了。” 程之衔想说,他不想再失去了。 * 程之衔在江城的房子是个独栋小别墅,幸好离商圈不远。一刻钟后,车子驶进庭院。 舒笛已经昏睡过去。 程之衔不想扫了珍妮和荣杉的兴致,打发两人回去吃饭。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他把舒笛抱进楼上自己的卧室,褪下高跟鞋和饰品,静静给她擦拭汗水。 回蓉城这段时间,家里干净整洁,隔三差五有阿姨定时上门打扫。只是冰箱空无一物,他思考许久,还是决定点食材外送。 舒笛再次醒来是夜里两点,被香味吸引饿醒的。 挣开双眼,映入眼前的是个男性的卧室,布局呈极简法式复古风格。 雅致的黑白灰色调,层次感和立体感十足。黑色护墙板和窗帘与白色床单墙纸相得益彰,轻松又舒适。 小夜灯下,程之衔靠在她右手边的床头假寐。他眉眼轻蹙,浓密的长睫铺在眼下。神情紧张,好像在思虑什么忧心事。 舒笛心想:程之衔,我真想把你睡了,又不止想把你睡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眼睛一阵发酸。半夜睡醒被人这样守着,在舒笛精神状态最脆弱,孤独感最强烈的时候,坏情绪全被稀释,像是海里漂泊的人终于找到了船只。 舒笛轻轻触上他眉头,帮他抚平。 刚一碰上,程之衔立马猛地睁眼,他抬头,“你醒了。” 舒笛回过神,缓慢点头。 “肚子还疼吗?” 舒笛轻轻摇头。 程之衔不放心,又摸摸她额头,给她量体温,确实不烧才放下心来。 他打开碗盖,粥还热着。 甘甜芳醇的一碗红糖鸡蛋醪糟,程之衔网上看的,说是暖宫驱寒能补气血。 他还放了红枣、枸杞和姜片,颜色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趁热吃!” 程之衔拿勺子喂她,舒笛不习惯这样。坐起身上,自己端着碗喝。 味道并不是那么好,许是他第一次做,红糖大把大把瞎放。她腻得牙齿敏感发颤。 心里燃起一阵暖意,端起碗来喝得干干净净,只留几片生姜。 舒笛深呼一口气,神情呆滞,低头放空思绪。程之衔接过碗,抬手给她擦嘴。 他问她,“怎么了?” 舒笛眼神微愣,抬头看他。 程之衔又问,“不舒服吗?” 舒笛摇摇头。 程之衔轻抚她额头,起身把碗收走。 舒笛一碗下肚额头微微冒汗。看他暂时离开的背影,她的内心摇摇欲坠,天地一片虚影,世界只剩程之衔的模样。 过了几分钟,程之衔又拿着一个老式香葱卷回来,面包卷热气腾腾,正冒着烟,包装盒上铺满水蒸气。 他问她,“要吃吗?” 舒笛两眼发光,直点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程之衔不语,撕开包装纸递给她。 舒笛接过他在微波炉里又叮了半分钟的香葱卷,吃得一脸满足。 程之衔看她这急匆匆地样子,跟猫夺食似的,这家伙还挺好养。 他释然一笑,“慢点!别噎着。” 舒笛闻声放慢速度。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他才跟着放松下来,眉眼尽是温柔。 片刻后,程之衔开口,“以后身体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在我这里不用硬撑。” 看舒笛点两下头,心思全在吃上。 原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 程之衔捏她另一只手,“你听见没!” 舒笛停下咀嚼的动作,再次点点头。 “对了!”她瞬间想到,急忙拍程之衔。 他看过来,眼神问舒笛怎么了。 “你今天还没给我喝橙汁。”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橙汁。程之衔不由发笑,“等明天。” 舒笛重复,“我现在就想喝。” 程之衔又欣喜又无奈。开心舒笛心里终于记着他了,无奈她记吃不记打,前脚肚子刚疼完。 程之衔柔声跟她商量,“明天好吗?今天只有红糖水。” 舒笛侧过头,睨着眼瞪他,点两下头。她像充满警惕心,又呆呆的、动作慢慢的可爱猫咪,激起程之衔的保护欲,不自觉想靠近她。 程之衔坐床边,抚舒笛额头,顺猫毛一样。细声说,“以前经常这样吗?” “什么?” 装傻充愣的本领一如既往,程之衔想让她自己主动交代,“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舒笛垂起眼皮,咽下嘴里面包。她轻声说,“我习惯了。” 习惯起早贪黑兼职,黑白颠倒工作?还是习惯长期跟着她母亲,参加海量高端宴会,周旋在杯盏相碰之间? 舒笛神色淡淡,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吃着。看她吃完了,程之衔接过包装盒,“还困吗?” 有点,她点点头。也许碳水吃多了导致饭晕。但舒笛不习惯,身上还穿着晚礼服,她得卸妆洗澡护肤。 程之衔当真拿她没法子。 “等着!” 他把浴缸水龙头打开,调好水温。又下楼把舒笛的小行李箱给搬上来。 行李箱铺开,里面东西一应俱全。舒笛拿着她的洗漱包和一次性小拖鞋,去浴室洗澡。 不一会儿,女人声音频频从浴室响起。 “程之衔,左手是热水还是冷水?” “程之衔,我忘带睡衣了。” “程之衔,你帮我吹头发吧。” ...... 收拾完已是凌晨三点。 最后舒笛穿着程之衔的白衬衫,笔直白嫩的双腿从大腿根外露。 她盘坐在床上,仰着头,不断指导身后的男人要怎么正确吹头发、涂护发精油。又抱怨他家没有真丝枕套。 “不是真丝不行?” 舒笛仰头回复,“真丝不伤头发啊!” “还挺挑剔!” 程之衔不厌其烦,一丝不苟帮她收拾好一切,又找来一件真丝衬衫给舒笛套枕头上,让她枕着,随后起身出卧室。 舒笛叫住他,“你去哪?” 他望洋兴叹,“我去隔壁睡!” “别!” 舒笛顿时慌张失措,光着脚丫冲到门口抱住他。蜈蚣似的缠在他身上。 折腾一天精疲力尽。舒笛忘记带安眠药,今晚不想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睡。 舒笛抬头看他,眼神空洞又破碎。“你陪我睡!” 面对心爱之人的亲密邀请,又在今晚这么个特殊情况频发的时段,程之衔不可能不为所动。 他抱起舒笛,放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自己在另一旁躺下。 他们之间隔着老远,经纬分明。程之衔平躺下来,双手撑头,枕着胳膊。 舒笛见状满腔委屈上身,侧过身离他更远,不搭理他。 突如其来的情绪是止不住的堤坝,眼泪不听话地往下掉,护肤品的味道跟着泪水渗进嘴里。她举手擦掉。肩膀不受控地轻轻颤抖,哽咽出声。 程之衔听到声音马上起身。“怎么了?” 舒笛,你怎么回事?快把你那些不值钱的眼泪收一收!你摆出这副怯弱又溃败的样子给谁看?你到底在干什么? 委屈和空虚感无限放大,舒笛哭得一抽一抽,在黑暗宽大的房间里溃不成军。 程之衔看左手边舒笛侧躺缩成小小一团,嘴里哭声渐渐放开,程之衔听了都想抽自己。 他连忙抽纸巾给舒笛擦眼泪。越擦越止不住,她放开喉咙大哭。哭声把她的委屈一饮而尽,全部倒进程之衔心里。 “对不起。舒笛,对不起......” 程之衔抱住她给她缓气,嘴里一直重复这几个字,可是他压根没做错什么。 舒笛听着他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如同听到童话森林里的黑暗魔咒。 她哭得撕心裂肺,双手捂耳,死死关闭听觉。嘴里不断嚷嚷着,“你闭嘴,你闭嘴......” 口齿不清,泣不成声。 程之衔不再说话,给舒笛顺气,安抚她的情绪。 不多时,负面情绪渐渐耗光。舒笛挣脱开他怀抱的束缚,肿着眼睛,死死瞪着他。 她冷声开口,“程之衔,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