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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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职这天,舒笛天不亮就被程之衔电话叫起。说给她订了外卖,保证精力,一整天都顺利。让她起床吃个早餐再去上班。 舒笛抱着箱子进电梯时,人还不多,碰巧遇到上次面试她的女组长辛子怡。 辛子怡看她口罩下只有一双静谧如水的眼睛,问她吃早饭没。 话音刚落,电梯门又被按开,“等一下,我天!还好赶上了。” 两人抬眼看去,是面试时碰到的女孩。女孩胸来的挂牌写着实习期文案专员。 辛子怡笑笑,“柳枝枝,你好啊!” 舒笛也跟她打招呼。 辛子怡看两人都抱着箱子,腾不出手。她主动上前关上电梯门。 “谢谢辛组长!” 辛子怡会心一笑,“以后你们都是我这个组里的人,甭客气!好好工作就行。” 柳枝枝特可爱,“遵命,组长!” 辛子怡又问她,“你吃饭没?上次就饿肚子了吧?” 柳枝枝想到什么,迎上笑脸,“吃啦吃啦!组长你吃了没?” 辛子怡摇摇头,细柳眉毛微垂,“我等着助理给我买呢!” 舒笛一手托住箱底,一手打开盖子,拿坚果棒给组长垫肚子。 “你也喜欢囤这些啊!” 辛子怡道谢接过。电梯门开,她把两人带到她们工位,两人放好东西,去培训室开会。 公司培训是为了让新员工了解公司概况,让他们更快适应工作环境,熟悉岗位职责和工作流程,早点上手。 部门负责人告诉他们,周五下午公司会发问卷,考核他们对公司规章制度和组织结构的熟悉度。 培训室是个大会议厅,员工叁五成群自行成团。柳枝枝很快便和旁边的人打成一片。 带课的培训师滔滔不绝。舒笛看墙上ppt,发现自己在此之前已知的公司内部信息,和墙上并无大体差异。区别只在于思维转换。 舒笛再次强烈感受到资本家的剥削,不禁陷入沉思。她一个小运营师,领着1.2w的试用期低保,要操博主单条推广费30w的心。 这个班怎么上都不划算!还好自己手里还有几个账号在运营,不然以她现在那点低保,当真养不起她的物质需求。 上午培训结束回工位时,恰巧运营部门员工都还没下班。辛子怡向大家介绍两位新人。 由于全运营师这个岗位是空降设立的,舒笛是公司里第一个,在部门里位置有点特殊。她要得体不压迫,也要好好融入。 中饭时,她也加入餐厅干饭队伍,和柳枝枝一起,快速与大家伙打成一片。 负责内容剪辑整合的女生倍感好奇,问舒笛以前在哪工作。 舒笛咽下嘴里的土豆丝,向她解释,“以前是自己带账号。他们有的自己聘请剪辑师和助理,有的自己操作。我只分析账号现状,做评估,给他们具体实施方案,负责运营问题。” 女孩似懂非懂点点头。这年头技多不压身,总归是好事。 第一天的入职岗前培训很快落下帷幕,后面叁天还有部门培训、职业培训和管理培训等着舒笛。 程之衔在视频那头笑她,“你老实待着,我明儿个就回去。” 舒笛看视频里那个熟悉的便利店桌子,后面是奋笔疾书的小陆,旁边有一锅冒热气的关东煮。 她不免心生担忧。睫毛轻轻颤动,嘴唇抿着,轻声问,“我妈回去了没?” 程之衔往后看看,“你想她知道吗?” 郭杰鑫都找不到,更别提刘涟妮。舒笛放下心来。 程之衔跟小陆交代,如果有人打听舒笛,一律按不知道处理。 十分钟前,刘涟妮进便利店,命令电话里的人务必找到她,绑也要给舒笛绑回春城。程之衔坐桌子前,一字一句全记心里。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迎上刘涟妮。她从商务车里下来,一身白色商务正装,脸色严厉,语气尖锐,带着怒意。 女人右手攥着舒笛家电视机上的长命锁,高跟鞋在店里踱来踱去,与地面的碰撞声听得人心里烦躁。 小陆停下桌子上尚未解出来的习题,放松神经。 刘涟妮买了一箱依云,让小陆搬车上。随后黑色商务车快速驶进马路,转眼消失。 这口密不透风的牢笼,舒笛生活了22年。 挂断电话,身后小陆又问,“程哥,为什么笛姐不让我说我认识她?” 程之衔放下眉间不耐,“很复杂。相当于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被人偷了。” 后者吓一跳,“这么严重?” 他笑笑,“总之你别说认识她。” 小陆拍胸脯保证,“放心吧哥!就是有警察找上门来,我也先问他们有没有证件。” 张希亮奶奶从里屋出来,带来一身烟味。老人家身子骨健康得很,刚赢两把麻将。她挑几包花生瓜子让小陆记上。 小陆倍感为难,苦口婆心劝,“奶奶,您少搓两把,多晒晒太阳。亮哥知道又该怪我了。” 张奶奶满不在乎,“你管他干嘛!现在店是我的,我说了算!” 她看程之衔也在,朝他摆摆手,“橙子,你别老顾着自己个儿,也帮亮子瞅瞅。那傻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挣钱,你们整天一块儿,你和嘉诚劝着点,让他赶紧找个对象稳定下来。” “哎——”说起钟嘉诚,这孩子也是个不着家的老光棍儿。 张奶奶臭骂,“这一个两个不省心的孽障,怎么不知道跟你学点儿好!” 程之衔坏笑,跟着奶奶附和。 * “卧槽?”张希亮屈指,猛得掉下一截灰色烟灰。他拍拍西服外套,问道,“老太婆真这么说的?” 程之衔正在看文件,“你小点声儿!” 张希亮感叹,“她疯了!这老太婆肯定是麻将场上听她老姐妹讲故事,净爱跟人比。” 钟嘉诚嗤笑,“你自己也上点儿心,人就想有生之年给你抱孩子!” 程之衔抬头,满脸悠闲,“笑屁!还有你。她催你俩。” 钟嘉诚回嘴,“说得跟人舒笛就爱往你家住一样!你家城东她家城南,中间要再堵回车,啧啧....” 他把文件丢过去,戴上口罩,“等会儿飞机落地我就去!” * 舒笛今天培训到六点多,跟柳枝枝累得晕头转向。她高考也没背过这么多东西。 柳枝枝不由问天,“我会不会不过啊?” 舒笛自顾不暇,面如土色瘫桌子上,“没事,这点东西占比不大。” 手机适时响起,是程之衔。他人已经在楼下了,问舒笛今天怎么还不下班。 舒笛踉踉跄跄收拾好东西,跟她告别后先走一步。 出大楼门,便看到上次跟他公司去古镇时那辆黑色迈巴赫,停在大楼下面花坛边上,惹来无数目光。 程之衔看她从楼里出来,按下车窗。结果刚巧跟俞繁碰上,两人聊了几句。 舒笛停下脚步,给他发微信,太尴尬了让他停前面路口。 程之衔满脸冷厉,抬眼瞪她。在舒笛催促下,他不乐意地往前面一个路口开。 “哇塞!好帅好帅!” “是星衔的程总吧。” 耳朵议论纷纷,舒笛满脸无奈地撑开遮阳伞,抬步往前面走。 看程之衔果真乖乖地等在前面,她开心合伞打开车门。 也就几天没见,这傻子男友看上去有点陌生,连带着她挑的耳圈也冷了几分。 亦如现在,程之衔脸上带着阴郁,略弯的眼尾下尽是骇人的薄意。 舒笛上前牵他的手,被他飞快夺去。 程之衔那只胳膊覆上方向盘,冷淡开口,“安全带。” 得!又生气了。 舒笛自己系上,好声好气哄他,“想不想我?” 程之衔抬眼睨她,“我想有个屁用?” 舒笛重新牵他的手,语气再度放缓,“当然有用,我也想你啊!” 程之衔无动于衷,“我看你那晚酒吧蹦跶挺欢!” “朋友叫我去的!” 他又回怼,“平时也没见你那么听话。” 舒笛一把甩开他的手掌,假装生气,“咄咄逼人是吧!我不就让你在前面等我一会儿?” 程之衔喉结滚动一下,声音含怒,“我很见不得人?” 舒笛话里无奈,“哎——你讲点道理!我才培训第二天,不想让人家议论。” “程之衔女朋友”这个称呼有点大。舒笛想工作做出点东西,有话语权再说。 看程之衔脸色略有好转,她继续哄,“好了——你再等等,等我转正。” 程之衔语气冷傲,“那你要是迟迟转不了正呢?” “呸呸呸!”舒笛皱眉拍他,“说什么晦气话呢!” 她兀自调整空调扇方向,“我这边也就两个月,很快的。” 程之衔不假思索,让她保证,“你可记住你的承诺。” 舒笛嗓音柔柔,“知——道了。” 为此,程之衔在接下来陪舒笛逛超市时,专门挑来一迭日历。跟以前一样让舒笛撕日历。舒笛承诺他,日历撕到10月中,就给他楼下接人。 旁边是厨具区,舒笛将空气炸锅、微波炉和叁明治机一股脑全放购物车,走在前面挑燕麦。 程之衔把人拽住,“准备天天吃速食了是吧?” “不是啊!” 他欲言又止。算了,来日方长! “程之衔,你看那个巧克力马克杯!”舒笛满是兴奋,给他指前面4点钟的方向。 程之衔抬眼望去,货架上一堆五花八门的情侣陶瓷杯。 他虚着眼皮打量,敷衍地应道,“想跟我做情侣款啊?” 舒笛想了想,“算了。” 程之衔耸耸肩,“干嘛?” 她摇摇头不说话。给程之衔吓一跳。 “女朋友今天这么不经逗?” 舒笛回头,“不是。我看网上好多都自己做陶瓷杯的,咱们周末自己去做吧。” 他闭眼叹气,牵住舒笛的手,“你吓我一跳!” “怕什......” “是舒笛吧?” 迎面走过来一个叁十来岁的男人,身材微胖,比程之衔低大半个头。男人一身运动装,声音轻朗有力。 舒笛倏地瞳孔放大,指尖轻颤。她记得那双眼睛,即使时隔多年、口罩相隔。 男人相当热情,“好久不见,你现在应该工作了吧。” 舒笛强装镇定,“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程之衔察觉到手上的不对劲,扭头问她,“怎么了?” 舒笛笑着摇头,神色镇定,“不知道。” 她神色镇定,但程之衔发觉她眼睛里迅速闪过的一丝凄冷。 男人笑着介绍自己,“我!杜立强啊。你上初叁那会儿的班主任。你记得吧?” 舒笛吞下口水,僵硬又直接地盯上那双爬满褶皱的眼睛,“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记得。” 程之衔看出她的为难,牵着她走在前面,“不好意思,借过。” 他眼神锋利,眉眼间压迫感极强。杜立强矮太多,勾腰驼背,气场上全输,连带着身体也不自觉给二人让道。 “怎么会忘?不应该啊?” 二人走出好远,身后还有略微他不可思议地自语声传来。 程之衔看舒笛失魂落魄,手心冒汗,直觉不太对劲。 对上她的眼睛,舒笛不断闪躲。 她装作若无其事,“哎,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程之衔配合她跳过话题,“问你等下吃什么?” 杜立强的出现令舒笛精疲力尽。 她假装兴致阑珊,摇摇程之衔的手,“好累!回家吧,剩下的东西我网上买。” 程之衔不做阻拦,顺着她的情绪走。 一路上舒笛心不在焉,抬起左脸盯着窗外。程之衔这个角度的后车镜,看不到她的脸。 问她两叁次,她声音低沉,有点抽泣,不断捂脸擤鼻涕。 程之衔把车停到路边一角,强制性把舒笛身子转过来。 女人眼睛湿肿,无声落泪哭花淡妆。情绪挤压太久,蓝色医用口罩皱巴巴黏在脸上,兜不住掺着粉底液的微肉色泪珠,顺着下颚线直往脖子下滴。 对上程之衔漆黑的眼球,她的情绪全盘崩塌。 “对不起。”舒笛双手遮住脸,肩膀跟着抖动,只留一个黑色头顶给程之衔。 又是这样。一副极其飘摇脆弱、完全溃败落魄的样子,每次都在程之衔面前暴露无遗。舒笛觉得自己好丢人,好没魅力。 程之衔忍下满腔怒火,把她脑袋掰起来,用纸巾轻轻擦泪。他耐心哄,“跟我道什么歉?” “对不起。你等一下,等我...组织好语....告诉你。”舒笛不断抽泣,断断续续字不成句,索性极力闭上眼睛。 头发乱作一团,她随手一拨,口罩带和头发一同缠到耳轮骨的耳钉。上面第一颗水钻耳钉跟着手上压强掉落下来,耳边顿时出血。 “啊——”舒笛痛得捂住耳朵。 程之衔把她手拿开,“你耳朵流血了。” 霎时间,左耳红肿发热。舒笛脑子嗡嗡的,几秒内听到一阵水声。 她麻木地定在座上,闭紧眼睛抿住嘴唇,任凭程之衔处理。 程之衔无声清理,解开领带捆成死结,将舒笛头发全部绑在脑后。 他手法生疏,绑了两次,舒笛脑袋依旧乱糟糟的。当务之急是清理耳朵,就这么着吧,总比没有好。 车上只有卫生纸巾,他抠下来一块儿叁角形,手指在尾端搓成长条,用前头没沾上细菌的尖尖角清理第二次。 耳骨没破,但那个耳洞侧面已然肿成小红豆大小,肯定保不住了。 程之衔这点微乎其微的纸巾,只能暂时止住血。他不说话,只是把舒笛抱过来,无声安抚,陪她发泄。 车在花坛边停了老久,程之衔被迫收到人生中第一张罚单。 第二次,旁边民警直接敲窗。心想这迈巴赫的司机挺狂啊,有钱都喜欢破坏公共秩序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