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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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月里的一场倒春寒,方应浓应寒而倒,结实地烧了好几天。 这场病在方应浓意料之中。 此时写生已经到了尾声。 写生时间原有二十天,带队老师和班委商量后,将同学们‘想在家多待会’的想法,和带队老师下周叁要去参加自己博导的短期学习班的打算综合,把行程规划为八天,剩下的时间各自安排。方应浓早早买了回家的票。 要去的站点不少,跨越叁省六市,时间紧凑。 为了压缩时间以及顺便省点花费,一周七个晚上,大部分的夜间安排用来赶车,天亮后下车,马不停蹄地赶去提前预约的酒店放了行李,简单洗漱后出门吃了早餐,开始当天的安排。 出门的第二天,火车上睡不到一个好觉,众人白日里哈欠不断。 到了第叁天,熬了两宿,开始吃不消。 个个看起来精神萎靡。 方应浓当时一看到写生安排就觉得不妙。能吃多少苦,她自己心里有数,日夜不停,自己的抵抗力准熬不住。 为了少受点苦,开学那段时间方应浓精心防护,逃过一病。 写生行程紧密,方应浓是最早撑不住的,好在她早有防范,第四天的早上刚开始头重脚轻,就开始用自己随身带的体温计测体温。 37.4度,还好。还能跟完早上的展览。 中午升到38.4度时,方应浓吃了颗退烧药,吃完午饭才跟老师报备去医院。两个班长被指派陪着去,其余人的行程继续。 方应浓也不想耽误别人时间,麻烦别人照顾,果断办理了住院。 躺床上往被窝里滑时,方应浓舒服地长叹了口气,睁眼瞧见床边两人蜡黄的脸色,有些不忍,方应浓想了想下午的行程,向女班长抛出共同回血的橄榄枝:“下午我可能还需要你帮忙,可以吗?” 女班长眨眨眼,领会到了,立刻答应:“行,我也担心下午有什么事呢。” 女班长是个外向的人,性格大方直爽,很开得起玩笑,在开学前的暑假就同大家打成一片,军训时需要选出代理班长,大家自然有所偏向,选的出是自己最熟悉的人。 半年下来,女班长和班上大部分同学的关系都很铁,借着班委身份,和不太外向的人也说得上话,其中就包括方应浓。 方应浓对女班长印象很好。 叁言两语,女孩子们就这样说定了,转头朝男班长挥挥手的动作显得无情极了。 护士很快就来扎针,男班长找不到借口,很是惋惜地独自一人走了。要是个男同学生病就好了。 这一个白天,方应浓终于睡上了一个好觉。 吊了叁瓶水后,烧退了下来。 晚饭是女班长出去吃完打包带回来一份,小桌上摆好粥,方应浓向她道谢:“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女班长不在意地摆摆手:“下午承你的情,可算是活过来了。”提议今晚她照顾。 方应浓烧已经退下来,闻言摆摆手,直说不用,让女班长早点回去:“这几天这么累,你得回去好好养精神才是,还有几天呢。” 明早若是不发烧,方应浓会正常跟队。她和女班长解释:住院只是怕麻烦,自己不舒服时会需要喝很多水,频繁上卫生间吵到室友休息,又说自己,“你不用担心,我换季就会不舒服,不严重。” 方应浓态度明确,女班长便不再坚持。 半年相处下来,女班长看出方应浓是个相当省事的人,很少会有麻烦别人的时候,因此和大家交际不多,日常没有什么闲事牵扯。 方应浓事儿不多,就像今天下午,明着是说照顾,实则这半天她除了去接点热水两人喝,剩下的时间都是在闭着眼睛休憩,方应浓连上厕所都没打扰她,自己轻手轻脚地举着吊瓶去了回,并不需要她搭什么手。 趁方应浓吃饭,女班长拿着两人的保温杯出去接水,回来后便看到方应浓半歪在被子里盯着天花板看,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走进了才听到了她哼哼唧唧地想吃这儿想吃那,原来是在打电话。 女班长没出声,把方应浓的保温杯放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包,在方应浓的“您说,我看看可不可以考虑考虑”中轻轻挥手作道别。 这会儿外面天只是擦黑。 同学走后,方应浓才开始耍浑。 方应浓还在病中,唐成端就已经惦记起怎么使唤方应浓写生回来后的时间,可真是个好爹。刚才当着同学的面,方应浓不好翻脸,怕吓到人女孩子。 方应浓和唐成端卖完惨,一顿条件磨来磨去,成交后才心满意足地给唐起云打。话说得多了,开始咳嗽。 晚上九点半,周允庭踩着点打来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听到方应浓这头和护士只言片语的拔针交谈,他问方应浓:“你是不是又生病了?” 方应浓没有否认:“下午发烧了。” 就算周允庭不问,方应浓也会让周允庭知晓。一场不严重的感冒,她瞒下一星半点,剩下的用来向家里人撒娇,也可以用此来观察周允庭。嘴上说爱慕着她的未来结婚对象,会是什么反应,方应浓心里预设了好几个能想到的反应。 出乎方应浓意料的是,周允庭沉默了一下,却是说:“你等我会儿,我待会给你回电话过来。” “……” 方应浓愣住。 手中的电话已被挂断。这是她没预料到的反应。 过了大概半小时,周允庭的电话再次打来,询问方应浓的地址。 方应浓毫无准备,反问一句:“什么?”脑中却突然冒出了一个怀疑的可能性。她这一迟疑,让周允庭误以为她不高兴,便赶忙道:“我已经在路上了,来了你再骂我。”又怕方应浓阻止,让他回去,加了一句,“好吗?” 还真是啊。 啧。 方应浓说:“你来做什么?我又不是不回去。” 周允庭叹气:“小师姐,我心里惦记着你,学不下去的。” 病房里热气充足,隔着一层帘子,相邻的床位的交谈声小声而温柔。 搁在被子上的平板画面被暂停,平板的侧影映在带着花纹的被子上,方应浓十分有耐心地曲起自己的手指,轻慢地躲进那圈倒影中。 方应浓此刻的心情,和半小时前的莫名其妙完全不同。 周允庭还在那头解释:“我跟学校请假了。你放心,只请了明天和下周一,明天是周六,没什么主科,还都是测试,试卷同学会帮我收着,周一那天耽误的,晚自习我可以追回来,我本学期的内容早就自己学完了,到时候考试,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爸妈不在家,周允庭打电话过去拜托他们帮忙请个假,没追问为什么,反而关心周允庭:“请两天够了吗?要不要多来几天?” 学校以及工作室那边,周允庭在这段时间里安排妥当,周允庭迅速收拾东西,并且为自己买好了远行的票。 如果不去到方应浓身边,反而会心不在焉,事倍功半。 方应浓听他说完,才问:“你怎么过来?” “飞过来最快,晚上航班也便宜。” 挂了电话,方应浓将地址和楼层还有具体的病房病床号一起发过去。 凌晨,周允庭风尘仆仆赶到。 方应浓醒来后瞧见床前已经洗漱整齐正冲她笑的大小伙子,才给他加盖了一个戳:行动派。 达到了方应浓的预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