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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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桌面上的碗筷,被一把撸下,摔得粉碎。 韩忠远咬着牙槽根,额头青筋暴起,脸色铁青。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最后居然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紫金人参? 呵,哪怕那是近乎百年的紫金人参,又何必需要六人去挖? 百年不到的紫金人参,怎么可能会有灰鳞貂守护? 韩忠远拿起酒壶,咕咚咕咚就喝了起来。 一口气喝完,他举手又想摔了酒壶,最终却是一顿,缓缓将酒壶放在了桌面上。 然后抽了自己一巴掌,“韩忠远啊韩忠远,你这是在撒哪门子气呢?你这不是自找的吗?” 事情发生的经过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张行希发现了一片紫金人参生长的宝地,但因为有灰鳞貂守护,他一人没法挖取,只能找人合作。 除了他韩忠远,另外还有四名采药人。 六人一起,不仅只为紫金人参,还为那灰鳞貂。 异兽血肉毛皮,皆是宝物,说不定那灰鳞貂的价值,还远在紫金人参之上。 用张行希的话来说,要不是这小东西行动太过迅捷,他防又防不住,逮又逮不到,他压根就不想找人合作。 言语之中,流露出一种,你们和我合作,占了多大便宜的意味。 韩忠远当时就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可对方说的这话似乎却也没算错。 犹豫之中,还是大赚一笔、功成身退的可能,让韩忠远升起了贪念,没犹豫太长时间,就决定加入其中。 采药人这个行当,只要签约入行,最低也得干上十年。 这么危险的工作,有谁能够活过十年? 反正韩忠远没听说过。 倒是有人采到了珍稀药材,献上之后,获得了提前退出的资格,这事不算罕见。 起码两三年就会发生那么一次两次。 是赌自己采药能活十年,还是寻找珍稀药材获得提前退出的资格? 根本不用选,是个人就知道该怎么做。 张行希以珍稀异兽、药材,来吸引人加入合作,这是明晃晃的阳谋。 韩忠远就算觉得有些不对,他也拒绝不了。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灰鳞貂虽然行动迅猛,但杀伤力有限,就算被咬上几口,无非只是一点皮肉之苦。 只需将要害部位,提前用特殊的皮甲护住,灰鳞貂再凶,也要不了几位采药人的命。 张行希邀请的采药人当中,韩忠远的采药技术最好。 旁人围困灰鳞貂,韩忠远只需负责采药就行。 这事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难的地方。 可之后的发展,却远远超乎韩忠远的想象。 当他好不容易,将完整的紫金人参,从泥土中小心翼翼拔出,心中狂喜的时候。 却陡然发现,周围似乎没人了。 灰鳞貂消失了,试图堵住灰鳞貂的那几个人,竟然全都死了。 当时的韩忠远,沉浸在挖出紫金人参的兴奋当中,虽然有感伤,但也没想太多。 极少数的灰鳞貂,因喜食毒蛇,牙齿槽钩之中,蕴藏混合性的毒液。 但因为体量太小,这种毒往往并不致命,顶多会导致人昏迷。 可是凡是总有例外,总会有那么极为特殊的灰鳞貂,有着置人于死地的毒牙。 那个时候的韩忠远,根本没往张行希身上想,反而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 或许是那时候的张行希看上去也很狼狈? 又或许自己无法放手,已经到手的紫金人参? 人总是会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试图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待到此时,韩忠远回头去看,那看似一切正常的过程,却到处都充满了违和。 紫金人参送到药材收检处,结果让人意外,这并非是一株百年紫金人参,还差了一些年头。 年头不足,但足够珍稀,勉强只够一人提前退出采药行。 可惜当时的韩忠远太过激动上头,压根就没听清。 毕竟他干采药人都快五年了,是采药人中的老人了,这回终于找到机会能够退出,他能不激动吗? 结果呢? 空欢喜。 紫金人参不对劲,那灰鳞貂也不对头。 依照常理而言,药材越是珍稀,守护药材的异兽就越为强大。 那紫金人人参百年都不到,灰鳞貂又怎么可能拥有致命毒牙?这不合理。 所以,张行希口中的灰鳞貂逃走了……是真的逃走了? 另外那几人,当真是中毒身亡? 以及,张行希他不在的时候,他到底在做什么—— 是在挖紫金人参? 是在偷藏灰鳞貂的尸体? 还是在……杀人灭口?! 稍微想一下,韩忠远就如坠冰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再者,假设张行希完全能够自己挖掘紫金人参的猜测成立。 那么他又为何非要邀请自己? 从这点来看,张行希邀请他,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如果另外几人真的被他灭了口,又为何偏偏留下自己一人? 韩忠远细细思索之下,想明白了很多,可随即又有更多想不明白的问题。 一时间他只觉得,张行希的身上似乎笼罩了一层诡异的浓雾。 看也看不清,摸也摸不着,却依然让人心悸。 韩忠远想要报复,可却又不知从何下手……这事情光从表面来看,张行希更像是占理的一方,他韩忠远反而更像是无理取闹。 现在这种情况,摆明了韩忠远无论怎么弄,最后倒霉的依然会是他。 韩忠远甚至隐隐约约有种,不动手还好,一旦动手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心悸感。 就在韩忠远有些绝望的时候,一枚石子从窗户外面投了进来。 好巧不巧的落到了韩忠远的面前。 韩忠远盯着这枚石子,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起身冲向窗户边上。 此时已经半夜。 天上挂着两轮弯弯的月亮,繁星点点。 月光虽不如满月时彻亮,但也足够照亮黑暗,洒下光明。 打开窗户,抬眼就能见一处平坦斜坡。 一条小道从上蜿蜒而下,两边无树,只见一些低矮的杂草。 没有任何阴影遮罩,月光下一览无遗。 根本看不到任何人。 韩忠远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这是什么情况?自己莫不是见到鬼了? 他抬头看了看窗户。 韩忠远在采药人中排名第九,住的也是独立小屋。 窗户虽然没有琉璃隔断,但也蒙上了半透明的蜡纸。 因为住在山脚下,时不时就会起风,在一般情况下,窗户都是关闭的。 窗户关着,石头要想扔进来,就必然会穿透蜡纸。 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可韩忠远抬头看了半天,依然没有在窗户蜡纸上看到半个洞口。 韩忠远咽了咽口水,忍住心中惊惧,向后退了几步。 然后他的表情明显一松。 虽然是独立小屋,但说到底,不过就是小木屋而已。 整体根本谈不上精致,粗糙得很。 窗户的右上角,就有些咬合不准,歪歪斜斜的露出一道细细长长的小缝。 缝隙很小,最宽处不过小拇指半分粗细,不仔细看的话,都不会注意到。 韩忠远坐回到桌子边上,低头看着桌面上的石子,稍微比划了一下。 石子约莫三分之一巴掌大小,但又很薄,看着像是一片厚实的叶片。 如果能够精准的以薄面穿透窗户上那细长缝隙的话,石子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丢进屋子里。 这样难度已经很高了,就更不要说,将这石子轻飘飘的落到自己面前。 简直神乎其技。 会是谁? 韩忠远呼吸有些沉重,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又是害怕又是不安。 这种不安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能有这种能力的人,他韩忠远的任何反抗都毫无意义。 那人若是对他有半点恶意,他现在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害怕。 所以他拿起了薄石子,轻轻的嗅了嗅。 石子落到桌面之后,韩忠远就隐约闻到了一股药味。 他刚开始还不能确定,此时闻了石子之后,顿时心中有所猜测。 又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番石子,确定是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后, 韩忠远将石子随手扔到一旁的拎水桶中。 拎水桶内还有一层浅水,石子入水,上面沾染的药味霎时间就以极快的速度散溢。 不过眨眼功夫,那若有若无的药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 第二天,韩忠远没去采药。 众人也不觉得奇怪,发生那样的事情,韩忠远要毫无反应,那才是怪事。 他毕竟是排名前十的采药人,每个月都有额外的一天带薪休沐,三天付费休沐。 不必像普通采药人那样,气得半死,还得起来老老实实干活。 然后是第四天,韩忠远依然没去采药。 等到第五天,休沐只剩一天之后,韩忠远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慢腾腾的出了门。 一切似乎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直到半个月后,漫山遍野的红叶花绽放。 沉寂的韩忠远这才突然动了起来,提前申请了最后一天的休沐。 理由也很简单,就是想回家看看了。 采药人虽然是外聘形式。 但实际却是属于武岳宗其下的百草阁。 武定城东南方向的九连山脉,全都属于百草阁的范围。 采药人待的地方,其实就是九连山脉的外围。 这个距离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 想回武定城探亲,似乎简单,但实际上却很麻烦。 要么自个爬过一座矮山,到矮山边角的驿站坐牛车,要么直接搭乘运送药材的车队,到驿站后再转乘牛车。 问题是运送药材的车队不是天天有,基本上每隔四五天才会来一次。 在大多数情况下,想回城,只能甩腿爬山。 矮山虽然矮,但这路却不好走,走上一次起码一个时辰。 驿站那边最早的一班牛车是凌晨寅末卯初(相当于早上五点左右)。 要是休息两日还好,不需要赶时间,上午走山道,坐中午的牛车,下午进城,第二天回来。 这要是只休一天,那就只有寅时初(凌晨三点)起床走山道,赶去坐驿站的第一班牛车。 上午进城,下午坐最后一班牛车赶回来。 韩忠远明明可以每月休沐五天,却因为心情不佳,折腾得只剩一天。 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早上早起了。 这看上去很正常,丝毫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韩忠远的这次回家省亲,谁都没有在意。 于是第二天凌晨,韩忠远早早的就起床走人了。 丝毫没有注意到,远远吊在他身后的张行希。 一路平安。 韩忠远顺顺利利的到达了矮山边角的驿站。 就在矮山周边,山内有好几个小型自然村落,人数不多,但每日来坐牛车的人却不少。 明明天还没亮,太阳都还没出来,驿站却已经热热闹闹。 韩忠远似乎挺喜欢这种人间烟火的气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去买了车票。 身为比较优秀的采药人,韩忠远并不缺钱,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买了张最靠里的坐票。 山路不好走,要是坐在牛车靠外边,屁股都能给颠裂开了。 牛车已经启动,已经看不到踪影。 张行希盯着牛车消失的方向,皱了皱眉头,貌似自己想多了? 于是再没去管,反身回去了。宁夜空的邪神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