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遗愿
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使人防不胜防。屋内的所有人都傻眼了，连人带鬼，都被江明城这自杀式的魂飞魄散弄的猝不及防。 愣了好一会儿，众人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江影月直接瘫在了地上，江明城生前的自杀她没看到，但是死后的这次自杀她却是全程目睹，这种刺激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何况她还只是个一般人，她的心痛欲碎，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不再哭了，也不再喊了，似乎灵魂也跟着江明城离开了一样。 萧笛错愕的看着胸前的烟袋嘴，或许别人不知道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江明城在即将冲撞到他身体的时候，她胸前的烟袋嘴红光大作，她只感觉到一阵火热便看到江明城的身体在红光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混蛋，你们竟然真的把她弄的魂飞魄散了，我和你们拼了。” 女鬼在一阵错愕后变得怒不可遏，本来就丑陋的鬼脸变得愈发狰狞，大叫一声便朝着萧笛冲去。 “够了。” 檀玄一巴掌再次将女鬼掀翻在地。 女鬼爬起来又换了目标，直接朝着檀玄冲来，结果刚到檀玄面前就被檀玄一脚踢中小腹，将她提出了两三米远。以前檀玄下手还多多少少有点保留，现在这一脚可是踢得毫不客气，直接将女鬼踢的从身上洒下一些光点，再爬将起来的时候，她的身影明显弱化了一些，而且站起来也是踉踉跄跄，不像刚才那么利索。狰狞的鬼脸上渗出了一些血迹，使得她看起来更加阴森恐怖。 “混蛋，你害死了我男人，我要和你拼了，你们这一个个的，谁也别想走。” 动作虽然不利索，但是女鬼的愤怒却是丝毫没有檀玄那一脚的影响，继续向檀玄扑来。只是这次还不如刚才那一次，没用檀玄动手，她直接扑倒在檀玄的面前，直接自己来了一个狗啃地，然后就被檀玄一脚踩在地上。 檀玄的脚上逐渐发力，踩的女鬼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同时还一脸愤怒的朝着女鬼喊道：“你特么还嫌不够乱吗？江明城宁可魂飞魄散都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他的死怨谁？怨你！你才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你还特么怨谁？你有什么资格怨谁。我以前不知道你为什么没人爱，现在我才明白，就你这样的，不管你是人是鬼，或者是神是仙，你都不配被人爱。现在江明城没了，你满意了吗？” 檀玄现在是憋气又窝火，他怎么也没想到江明城会在自己的面前结束他的鬼生，虽然他一直求着檀玄把他灭了，但是檀玄从来没相信他会有那个魄力，毕竟从认识他以来，檀玄就没看到他做出过一件男人该做的事儿，不认为他有那样的胆量，现在江明城真的魂飞魄散了，而且还是自杀的，这让檀玄的心里一时难以平静了。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江明城用这种形式结束了他在世间的一切，一个死都不怕的怕死鬼，这是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坐到这一点。 檀玄抬起了踩着女鬼的脚，一脚将她踢得骨碌出老远，冷冷的说道：“你想拼命是么？来，我给你一个机会，我倒要看看你这只会动用暴力的东西到底有没有什么能耐，机会只有一次，你把握好了。” 檀玄站在那等了一会儿，结果女鬼不但没有起来和他拼命，反而嘤嘤哭了起来，看她身体抖动的幅度，好像哭的还挺厉害。 檀玄心里这个气呀，刚刚动起的杀心也被女鬼哭散了，一脚踢飞脚下的蒲团，大骂道：“真特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你和江明城那个混蛋真不亏是两口子，你嫁给他没学会别的东西，将他们老江家祖传的这哭天抢地神功倒是学会了。来呀，你不是一肚子怨恨么，你来呀，我等你来寻仇呢。” “呜呜呜……” 不管檀玄怎么刺激女鬼，她都跟绝缘了似的，趴在地上就是一通哭，而且一边哭还一边没完没了的絮叨。 “你们都是混蛋，你们就会欺负我，我活着的时候被人诬陷，导致我嫁不出去才上吊自杀，死了以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答应和我长相厮守的人，结果又被你们给弄没了。我到底是坐了什么孽呀，你们竟然这样对我。我就是想找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男人，你们至于这样对我吗？你们是都是混蛋，你们都不得好死……” 檀玄以为自己这两年锻炼的口才已经可以了，至少在骂人方面已经有点造诣了，但是现在听到女鬼那边哭边骂，檀玄发现自己要学的实在是太多了。人家这骂的，把他们这些人祖上八代都骂遍了，就连他们的远祖从树上下来会直立行走都是一种错误。虽然听着很生气，但是细想之下，好像骂的还没错。 等到女鬼的骂声渐歇，檀玄说话了。 “既然不想和我拼命，那你走吧。江明城或许不是一个好男人，但是他却是你名正言顺的男人，他没了，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如果你的鬼魂中还保留一丝人性，我劝你克制住你的脾气，那样你或许会再找到一个愿意陪你永世不分的男人，江明城这里，你该忘就忘了吧。” “不！”女鬼突然抬起头朝着檀玄大声喊道。 檀玄的心里一惊，因为女鬼的脸上竟然沾满了血水，那不是他那两脚踹出来的，而是女鬼哭了半天哭出来的血泪将她的鬼脸染红的。 檀玄紧忙安抚女鬼，“你不要激动，有话咱们慢慢说，你不要这样激动……” 没办法，檀玄这个时候不能不放低一些态度，鬼从神态上就能看出它们的心理状态，呈现出生前模样时，那是心情平和的时候；面目狰狞呈现出鬼态时，那是愤怒时的表现，现在流出血泪并以泪染面，则是它们内心波动最大，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相由心生，这个词形容鬼比形容人更加贴切。 “我活着没人疼，死了没人爱，我还存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义呀……”女鬼仰天大声咆哮道，叫声凄厉，透露着内心的不甘。 檀玄看着女鬼越来越狰狞的表情，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你为鬼的执念就是找个男人陪伴你吗？” “没错。我就是想找个男人陪我一起生活，这个有那么难吗？为什么老头爷两次三番的愚弄我呀？” “两次三番？除了江明城你还被别的男人抛弃过吗？” 女鬼瞪着她那往出流血的一双鬼眼看了眼檀玄，“没被抛弃过我怎么会变成鬼，还不是被这些男人害的？我活着的时候已经谈婚论嫁了，可惜那个混蛋竟然悔婚了，说我是个不干净的女人，让我在村里彻底没脸见人了，家里人也看不上我，所以我才上吊自杀的。” “那你当时心里的执念是什么？不是做鬼以后找那些惹报仇吗？” 人言可畏，因为这种情况死的女人不再少数，但是女鬼道现在也没有报仇的意思，这让檀玄有些不解。 “不，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想着他不要我，一定会有人愿意娶我的，我要找个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男人，让他们羡慕去。” 檀玄一阵无语，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现在看来也可以说成世界大了，什么鬼都有，面前的这位也算是一个奇葩了，自杀为鬼，竟然是因为这种怨念。她这不是身子不干净了，完全是脑子里面不干净了。 檀玄违心的说道：“你这种想法不错，那你继续找吧，皇天不负苦心人，老天爷早晚会睁眼看到你的决心的。” “不！”女鬼使劲摇了摇头，参校着说道：“老天爷睁开眼也不会看到我这里，我不再对他抱有幻想了。我只恨我太傻了，死了五年了，我还在等着爱情降临到我头上。我现在向明白了，这个是等不来的，我当初就应该去找那个负心人问清楚，他为什么和我悔婚，如果他不和我悔婚，我现在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还因为这个自杀，我太傻了，我死了应该让他也活不成。现在江明城没了，我要去找那个负心人来陪我！” 说着，女鬼的表情再次变得凶狠，两只充血的眼睛冒着凶光，站起身晃晃悠悠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江明城没了，我要让他来陪我……” 檀玄望着已经发生转变的女鬼，冷冷的说道：“顾小盼，你不要这样，你这样就不再是一个痴心鬼，而是一个害人的恶鬼了。” 女鬼转身瞥了檀玄一眼，冷笑道：“我做个老实鬼有用吗?到头吃苦受罪的还不是我一个人，而那些家伙却还活的好好的，我不甘心啊，我要把他们欠我的夺回来。我不幸福，凭什么让他们好过，我要他们都过来陪我……” 檀玄摇了摇头，“你疯了。” “我疯了，我就是疯了，你能怎么样？”女鬼歇斯底里的朝着檀玄大声吼叫道，身后的头发无风自动，“不仅是那些人，还有你们，江明城没了，我让你们现在都下来陪我。” 说完，女鬼突然飘了起来，脚下腾空朝着檀玄飘了过来，同时血红的舌头犹如一条长蛇直奔檀玄的面门。 檀玄故技重施，又要趁着女鬼舌头靠近的时候痛击她一下，只是女鬼这次学聪明了，舌头到了檀玄的面前突然一转弯，绕开了檀玄的正面，然后再次一转，从后面奔向檀玄的脑袋，不但角度刁钻，就连速度都比刚才快了不少。 “呵！你还会变幻招数了。心有歹念，果然效果就是不一样了。” 檀玄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没有回头阻挡，反而不退反进，迅速往前迎着女鬼而去。 “嘎！” 女鬼鬼叫了一声，伸出双手抓向檀玄的脖子，正面交锋，她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而且气势上比檀玄更胜一筹，完全是奋不顾身殊死一搏的架势，关键是一前一后，女鬼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脸上还泛出了难看又残忍的笑容。 可惜，女鬼高兴早了，她志在必得的前后夹击瞬间就没了任何优势，而且还立刻由优势转为了劣势。她忽略了男女在身体方面的诧异，她本身个子就不高，而檀玄却是身材高大，檀玄伸手已经抓到她的脖子了，她的手指尖离檀玄的脖子至少还差了一只手的距离。而随着檀玄手上突然发力，女鬼的舌头则软趴趴的落在了地上，对檀玄不再构成威胁。 尴尬，要了命的尴尬，女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击的有些茫然。 檀玄无情的讥讽道：“就你这点能力还要要弄死我，你这也太难为自己了吧。” “少说废话，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不然我就弄死你。”虽然处于完全的劣势，但是女鬼的气势却一点也没变，依旧怒气冲冲的，似乎稍有机会就要置檀玄于死地。 “你不用逼我，把我逼急了，你会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是吗？”女鬼的脸上突然泛起诡异的笑容。 “嗯！” 檀玄的心里一凉，接着就感觉到腿上一阵酥麻，低头望去，只见女鬼的舌头正顺着他的腿往上攀爬，舌尖锋利已经过了膝盖，而且它的目标似乎就在腿的尽头。 “混蛋，你找死！” 檀玄哪还不知道女鬼的意图是什么，挥起右手直接朝着女鬼嘴前砍下，砍得女鬼“啊”的一声惨叫，舌头直接断为两截。接着檀玄的左手一滑，滑到女鬼脖子上端自缢的位置，然后手上突然发力，掐的女鬼身子一个劲儿的抽搐，身子在他手中慢慢变淡。 女鬼开始的表情很是狰狞，只是在她身体近乎透明的时候，她又变回了开始的模样，一副小家碧玉的姿色，脸上不见凶残，表情中还带了一丝洒脱。 “这……” 檀玄松开了手，望着面前渐渐淡化的女鬼有点懵，经他手除去的女鬼虽然不在少数，但是如此“享受”魂飞魄散过程的，这位倒是第一个。 “谢谢你！檀玄。” 女鬼笑着和檀玄说道，口中的舌头在她变回本来面目的时候也跟着恢复了正常。 “我要跟着江明城一起去了，虽然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男人，但是在我心里他就是我认定的唯一的男人。活着的时候没人惦记，死了也没人陪伴，我不想继续做个孤魂野鬼了，我要追随他去了。谢谢你，帮我给我这一生做了一个了断。” “你是故意激怒我，让我灭了你？这是你计划好的，其实你并不想害人的。是吗？”檀玄有些呆滞的问道。 女鬼摇了摇头，“不，我确实心有不甘，凭什么我死了还要忍受寂寞，而那个悔婚的混蛋却能活的好好的。只是我更清楚我过不了你这关，虽然依旧有些遗憾，但对我来说，这也行是最好的解脱了。” 望着女鬼的人影已经开始分崩离析。檀玄叹了口气，问道：“在你彻底魂飞魄散之前，你还有什么遗憾吗？如果不难办的话，我可以帮你办了，争取让你走的别有那么多遗憾。” “真的吗？”女鬼笑着问道。 “真的。”檀玄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发现这个女鬼笑起来还挺好看的，怪不得江明城那个混蛋会为了她神魂颠倒甚至直接跳江自杀了。 檀玄又继续补充道：“只要不是违法的，不破坏两界规则的，我都可以尽量帮你。当然了，如果你提的太难完成，那我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没办法，有些话要说清楚了，辜负活人的委托就很让内疚了，如果再辜负这即将彻底消失的鬼魂，那就更说不过去了。虽然不会有谁来追究，但最严厉的责怪往往只在内心之中。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查一查当初是谁在村子里造谣我身子不干净的，既然我不能手刃那个混蛋，那就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没等檀玄答应，萧笛在一边说话了，“好的，这个我们答应你。” “她说的算数吗？”女鬼有些痛苦的望着檀玄问道，在即将消失的时候，她只想要檀玄的回答，其他人的答案对她来说没意义。 檀玄点了点头，“是的，她可以代表我。” 他不是江明城，他对自己的女人不仅是百依百顺，那可是说什么是什么的，当然了，以萧笛那种性格，能引起她兴趣的事情，哪是檀玄能够拒绝得了的。 “好的，谢谢你们。” 女鬼忍痛挤出一丝笑容，身子渐渐消散，直到完全消失。 萧笛望着面前的空气叹了口气，“唉！其实她挺可怜的，或许刚才她的面容实在是不忍直视，但是最后一刻，她把笑容留在了我们心里。” “是啊，都是江明城那个混蛋给害的，他真是个十足的大混蛋。”沈紫涵也在一旁附和道。 “檀玄，你说呢？”见檀玄站在那一动不动，萧笛过去掐了檀玄一下。 檀玄“嘶呵”了一声，苦着脸说道：“你答应的倒是挺迅速，但是你没感觉你忘记问一些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忘问了？”萧笛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们忘问她老家是哪里的了，你想帮她去查几年前的那些旧事儿，但是咱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事儿发生在哪里呀。” “啊，也是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萧笛很是懊恼，又掐了檀玄一下，“那你刚才怎么不想着问呢。” “我想问了，不是没来得及么。” 就在檀玄在萧笛的怒视下无比懊恼的时候，“水仙姑”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檀先生，您不要懊恼，这事儿我倒是能帮上一些忙。” “你能帮忙？”听到“水仙姑”的话，萧笛立刻喜笑颜开，她不怕事情麻烦，就怕事情不麻烦，这种有点曲折的事情，她是相当感兴趣的，不但能了了女鬼的遗愿，关键是还能给她提供素材。 “水仙姑”点了点头笑盈盈的说道：“是的，江明城他们是我从那边找来的，我知道他们的上籍的地方，只要我再去查询一下，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只是还要劳烦您几位稍等片刻。” “不劳烦，不劳烦，是我们劳烦你才对。” 虽然和檀玄不会客气，但是对待其他人，萧笛还是很礼貌的，尤其在有求于人的时候，那更是特别懂得礼数。 “水仙姑”坐在蒲团之上说了声“稍待”便低下了头，等她在抬起头时，她的眼睛里一片茫然，尤其是看到屋子内这混乱的状况，更是完全懵了。 “妈，这是怎么了？” 水仙姑和那个中年女子问道。 “这个……这个……”中年女子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她还没那胆子在堂口面前谈论鬼怪之事，最后只转移了话题，“这个你先准备准备吧，你准备准备，一会儿阴师父又来了。” 阴九海确实很快就回来了，不敢将顾小盼生前的地址告诉了檀玄和萧笛，还把顾小盼自杀的时间和大概经过都告诉了他们，毕竟这都是在那边有记录的，一查就能查到，至于是谁传的坏话，那边则是没有记录，因为没人立案，一直没人追究。 檀玄带着萧笛等人走了，他们没有让阴九海白帮忙，走的时候留了一千块钱，反正钱给了水仙姑，回头她怎么孝敬她的那些师父就是她的事情了。 来的时候是忧心忡忡，走的时候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沈紫涵是彻底的摆脱了江明城的骚扰，高兴的就差放点鞭炮庆祝一下了，而江影月则是一直一言不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跟着檀玄他们上车离开，跟着他们返回市区，直到檀玄将她送到了一直在江州等候消息的江涌那里，她都一言不发。 没有再见，也不需再见。该帮的都帮了，不该帮的也帮了，檀玄没有和江影月说什么安慰的话，事情发生了，她能做的只有接受和面对。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檀玄不会陪着她一起去面对。彪罗汉的暮夜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