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他们的正常

    杨水娣发现，这个世界的人，都很“正常”。

    他们有一套自己的生活规则，并且紧紧的抓着这份规则，抗拒排斥任何与众不同的想法。

    比如他们认为，谁家儿媳妇不受婆婆的气呢，婆婆是长辈，忍着一点让着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杨水娣曾经因为婆婆总去找孩子回来伺候，和婆婆争吵过，当时就连郭大姐上来劝架也是说。

    “小孩子嘛，什么时候读书都可以，善待老人，要听老一辈的话，学会照顾人。还有，你是做儿媳妇的。不是我说你啊，儿媳妇都是受委屈的，多年媳妇熬成婆这话也不是白说的。哪有你这样天天和婆婆吵架，就算是有原因，说出去也总归是不好听。”

    每个人都这么觉得。

    媳妇就是要受婆婆的气，等到新媳妇熬成婆，也有了自己的儿媳妇，这就是开始下一个循环。

    他们认为，女人当了媳妇，要做的事就是相夫教子，一辈子围着锅台，洗衣盆。像杨水娣这样有一个铁饭碗的，但是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谁都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去做一个实习医生，搞什么学习的事。

    那这研究是女人做的事吗？研究是男人做的事，向来都是女主内，男主外，这个女人要是跑出去搞研究，那家里面的孩子和家务活给谁呢？给男人吗？那岂不是要翻天了！

    女人家总是在医院里，那男人窝的地方待着有什么好的啊，你又不是干护士的对不对？护士还情有可原，一个女医生，不知道要和多少男人接触呢！

    再说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错不了！每次说到这里的时候，还会拿李萍萍来举例子，说李萍萍不检点，小小女孩家嘴馋想男人，脱了衣服让男人给画像，最后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但是……从来没有人说罗楠一句不对。

    人们理所当然的觉得，男孩子嘛，不都是这样，年轻点犯了错误，情理之中的事。男孩子不懂事很正常，等长大了成熟了，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男孩子犯错了——给个机会。

    女孩子犯错了，就算是死了也会活在别人的嘴巴里，没有安稳的时候。

    这个世界里，的确没有系统给她设置的层层阻碍，可是身边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是系统。

    用他们的思想，他们的规则，不断将锁链压迫在杨水娣的身上，想要用尽全力撕扯，扭曲，再重组她的身体，直到杨水娣也变成和她们一模一样的人。

    一层层的连环网落下来，让人防不胜防，连躲都没地方躲，每一张都编制的细细密密，要人命的东西。这些人们甚至不用做什么，更可怕的是他们大多数都不是坏人，十恶不赦的事那是一个都没有干。全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像郭大姐，知道她艰难都没少提供帮助。

    可也是这样的人，他们的思想，理念，在不断的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他们想改变的人。

    观念无孔不入。

    杨水娣抬起头，她也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天气几乎没有阳光明媚的时候，不是阴天就是倾盆大雨。

    以前她不在意这个，可是现在再抬起头看过去，发现那些阴沉沉压过来的乌云，每一个云层里都写满了三从四德；落下来的雨滴，里面揉进去夫为妻纲；就连吹在脸上的风，都让人感到了生生作疼，因为它夹带着一大块，贞节牌坊。

    “噗嗤。”真的想明白了之后，杨水娣反而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了。她靠在树上，捂着自己的脸，低声笑了起来。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抛去那些躲在幕后的操控人不说，连她自己也想看看一直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究竟会不会被同化。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奶奶刚刚让你不开心了？”最小的女儿李露露一步步的走过来，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杨水娣的衣服。

    “娘没有不开心，娘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而已。”杨水娣伸手把女儿抱起来，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带着她去厨房里做吃的。

    此时房间里，老五老六正在小声的聊着天：“姐，你说，娘是不是真的在外面有人了呀？不然的话，为什么把三哥和四哥送到寄宿学校里去住？”

    “你少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娘这不就是有点忙吗？”李尖儿同样对于杨水娣的这个决定有点不高兴，但嘴上还是帮娘说了话：“娘对咱们怎么样，你心里又不是没数。再说，三哥四哥，他们年纪都大了，到外面去住也没什么影响的。”

    老六李设虽然也喜欢娘，可架不住外面说的人实在太多了！一提起母亲，人们都说她肯定是和医院里哪个男医生好上了，不然的话为什么放着铁饭碗的工作不要，跑去医院里累死累活的，孩子都管不住？

    “那我看四哥走的时候很不情愿呢，三哥虽然没说什么，但三哥也不开心吧？还有姐，爹已经很长时间都不回来了，会不会不要咱们了啊。”李设嘟嘟囔囔的，李尖儿听了心烦。

    “你现在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娘会听你的话吗，你与其在这里和我嘀嘀咕咕，还不如出去和娘说，你看她理不理你。”她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弟弟一眼，要说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母亲一意孤行，害得他们几个孩子在外面总是听人说闲话。

    李尖儿也不理解啊。有个铁饭碗多好，多少人求之不得，母亲说辞职就辞职了。还有，她知道母亲在家总是挑灯夜读，整理各种各样的医学资料，可是这么拼命做什么呢，连他们几个孩子都照顾不好……也难怪，爹不想回家。

    明明娘也可以和别人的娘一样，下了班之后待在家里，陪他们看书，帮他们洗衣服，给他们做饭，这不是挺好的吗？可现在每次放学回来，家里都是冷锅冷灶的，娘要么在医院里面加班，要么就是在看她的那些书，一点都不顾虑着这个家。

    李尖儿心乱如麻，眼前的书怎么都看不进去。

    唉……

    娘什么时候才能够变回来啊。

    四周人的指责，最亲近的孩子也不理解，她就像一个怪物似的在这个世界中格格不入。每个人都是比系统更狠的存在，她能把这一整个小镇上的人都杀光吗？她一个人可以抗拒系统的洗脑，能抗拒一整个小镇人民的意思吗？

    有意思。

    杨水娣觉得这个世界比前面有几个都要有意思多些，相比较系统的惩罚，这种方式才是更加无孔不入的深入。看似无害，实则最是杀人不见血。

    第二天杨水娣照常去上班，然而刚走到医院的门口，就看到医院门口围着很多人。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也在其中，每个人都探头探脑的望着里面，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人围的的太多了，杨水娣一时间也看不清里面出了什么事，只能够拉过一个护士询问。

    “哎呀杨医生，你可算是来了！”让杨水娣没想到的是，护士一看到她，立马像是看到救星似的，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可快点管管吧，你婆婆大清早的就来医院里面闹，说什么我们这里的人把你给带坏了！说你现在都不着家，孩子也不照顾了，死活让院长出来给个说法，要把你开除！后来何医生出来了劝她，谁知道你婆婆就一把抓住何医生不放，说你们两个人有奸情，这不是在里面都快打起来了！”

    小护士是真心的着急，可旁边的人基本上都是围观看热闹的，一见到正主来了，都不由得轻轻笑了几声。不少人都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杨水娣，再转过头去和旁边的同伴嘟囔。

    “也不能怪别人婆子上门来找人，就是这个女的，把工厂的工作辞了。听说本来都要升成车间主任，她说什么觉得那里工作没有前途啊，要自己出来做想做的事。你说说，这不是神经病嘛，现在好了，婆婆来闹起来了。”wap.

    “你别说……这女人长得就是不安分的样子，骚里骚气的，说不定就和那个医生真有一腿呢。”

    两个婆娘嘻嘻哈哈，完全不在意杨水娣还在旁边，轻描淡写的，定下了一个人的身份。慕歌的恶女穿进女德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