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三章 她想要祝家死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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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娘是被人活活逼死的。 她被先帝选中,嫁去了东宫,待到他日太子登基,便是不折不扣的帝王嫔妃。 且依着她的家世,少说也能位列九嫔之中,倘若未来能得个一儿半女,封妃亦是不在话下。 若她自己再争气一些,贵妃乃至是中宫主位,也未尝不可争上一争。 ——倘若她的出身真像他们臆想中的那样清白的话。 是了,她不过是个叔嫂通|奸而来的孽种,而天家,又怎会容得下出身这样不清不白、低贱且肮脏的儿媳?wap..OrG 是以,为了保守住这个秘密,为了将她包装成真真正正的尚书府嫡小姐,为了让她能如他们所愿地风光封妃,他们逼死了她娘。 他们把那个可怜的女人,活生生的逼死了。 后来听他人说,他们逼死她娘的那夜,上至侯府多时不肯露面的老夫人,下至比她还小上几岁、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凡安平侯府内叫得上名号的大小主子们齐齐聚在她娘的寝房,十来口人将她团团围住,老夫人又命管事捧来了白绫、毒酒并上最为锋锐的匕首,要她自行做个了断。 夜晚的烛火幽微,把他们的面容照得昏暗如同鬼魅,她被他们困在榻上,如同被锁在笼中濒死的鸟儿。 他们骗她说,因着她的关系,她这东宫太子侧妃之位,马上便要拱手让与他人了。 他们骗她说,只要她死了,死得干干净净,这世上就不会有人再去追究她的出身了。 她娘信了他们的鬼话,但她想在死前再看她一眼。 看看她这个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自小便被养在他处的骨肉。 可他们又岂会应她? 他们巴不得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巴不得那丑闻就此烂在泥地里,巴不得立马要了她娘的命。 于是他们拒绝了她,她娘见不到她便不肯就范,最后祝升那个老匹夫等得实在不耐烦了,命管事强行掰开了她娘亲的嘴,灌下那一整碗能令人肠穿肚烂的毒。 听人说,那夜女人吐出的污血淌过了大半个地面,她一身素色的中衣都被血染成了斑驳的绛红,她捂着肚子在地上挣扎呜咽,口中断断续续,喊的是她的名字。 她临死时喊的是“纤纤”。 她死在黎明之前,在午夜最黑暗的一刹。 那晚她端坐妆奁之前,镜中的姑娘一身朱红的嫁衣如火,两侧灯火明如白昼。 待那烛泪淌尽,她看着窗外泛了一线茫白的天空,心脏无端揪痛。 她的眼底陡然发了酸,泪珠子不受控地涌了满脸,花了面上新嫁娘的妆。 她像是被人骤然抽取了一条脊骨,又好似有一道魂魄被慢慢抽离了躯壳。 她抓着衣襟,胸口的痛意近乎令她窒息。 冥冥中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再没有娘了。 天亮时喜娘赶来替她重新理妆,一同带来的还有她娘的死讯。 侯府的人说女人是偶感寒疾,不幸暴毙。 喜娘说,他们知道她惯来与这个舅母关系极好,怕她知晓这死讯后心中悲痛,赶来吊唁又恐误了佳期,已将她连夜葬了。 她听了那个消息,怔怔的应了声好。 她感觉到自己的眼底又一次发了涩,可这一回,她却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了。 她已经没有泪了。 谷那时她以为死亡是对那个女人而言最大的解脱,她以为只要死了,她便不必再背负那些本就不该属于她的骂名…… 她以为,她死后,祝家之人终于能够好好待她,孰料他们竟刻毒到连族谱与宗祠,都不肯让她入。 甚至连具像样的棺木都不肯给她备上一个。 她是尸首下葬时,身上只裹了那件被血染透的单薄中衣,没有棺椁,被人拿草席一卷、包上了几块薄木板子,就那么匆匆葬在了京郊的小山包上。 不入祖坟、没有牌位、族谱除名。 他们竭尽全力,试图将她存在过的痕迹消磨得一干二净,仿佛只要这样做了,她就能变成真真正正的尚书府嫡小姐。 可惜他们打错了主意,从她娘变作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的那一刻,她就成了披着人皮的厉鬼。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她娘与阿娘当初为什么要想尽办法,保下她这个孽种,更不明白为什么一切的罪过,都被归咎在了那个可怜的女人头上。 犯了错的分明是祝升那个老匹夫,分明是他强迫了她娘,分明是他枉顾了人伦! 为什么罪过要被通通归到她娘身上? 她满目迷茫,那迷茫终究化成了刻骨的恨,她恨那夜在她娘房中、逼死娘亲的每一个祝家人,恨她自己,同样也恨上了皇帝。 若不是他将她指入了东宫……她娘是不是就不必死了? 那恨意在她心头如疯草蔓延,将她牢牢紧锁,直到太子登基,她获封了贤妃。 她坐在宫中高高的主位上,垂眸俯视着祝家人刻意而讨好的嘴脸,她听着他们的称赞,忽然间有所明悟。 其实,有没有她,他娘都必死无疑。 叔嫂通|奸本就有违伦理,只要她娘不死,只要祝升那老匹夫在朝为官一日,这便一日是他身上除不去的污淖。 他们早就想除掉她娘了,她得封太子侧妃,不过恰好是个绝妙的借口。 看呐,安平侯府,就是这么个藏污纳垢又令人作呕的地方。 宋纤纤拢紧了双膝,从想明白的那日起,她便一直琢磨着该如何送侯府上下一齐上路,她原本想借助帝王的手,但这些年下来她突然发现,云璟帝实在太贤明了。 他是个合格的明君,手段凌厉却极为有度,他想要的从来是制衡而非赶尽杀绝,哪怕侯府与相府这般嚣张,他亦从未想过“诛九族”。 可她想要的就是诛九族,最好连同她自己——这个本不该出现的孽种——一同株去,云璟帝显然不能达成她的愿望,所以她将目光投向了她的皇儿。 由是她有意将他养得又毒又蠢,工于心计却毫无度量,她故意将墨书远交给廖祯等人教养,只为将他养成他们那样阴狠的样子。 她太了解他们这样的人了。 她知道一旦墨书远成功上位,必将与祝升等人生出嫌隙。 他们这样的人,心中的嫌隙一旦生出便不会消失,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狠,待到某一日山崩地裂,安平侯府,定在劫难逃。 被自己的亲外孙亲口下旨诛杀全族……想来,那滋味一定会很不好受吧? 抱着膝的宋纤纤痴痴笑了,她愈笑愈狠,愈笑愈癫,最后竟生生笑出了泪。 她知道为达成此目的,她的手上必会沾染无数无辜人的鲜血,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只想要祝升死,她只想要祝家死绝! 大不了……等着她了却了夙愿,她再押着远儿,与她一同向那些无辜人赔罪。 ——就让她放纵这一回吧。长夜惊梦的玄门小国师又在卜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