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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六章 她儿不能这么出息!!

    “娘,我确定。”墨书锦道,放在双膝上的手悄然捏紧成了拳。

    他攥着衣摆,掌心无端渗出了一茬又一茬的汗,浸得那缎面的衫子不住发了滑,心脏亦跳得愈来愈快。

    李妙竹维持着那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的动作不变,一双偏长微挑的狐眼一动不动地盯紧了自家儿子,青年自她眼内瞅见了一线浅浅的、浑然不加掩饰的狐疑。

    墨书锦的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滚动,他觉得自己被他老娘盯得更紧张了。

    “你……”沉寂了许久的李妙竹张口缓缓吐出一个音节,她点着桌面起了身,继而缓步踱至了青年面前,垂眸锁紧了墨书锦的眼。

    青年只觉自己的衣摆要被他攥得烂了。

    “该不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玩意附身了吧?”李昭仪皱着眉头一巴掌糊上了墨书锦的额头,薅着他的脑袋左掰右掰看了半晌,眉头越蹙越紧。

    “儿砸!快清醒清醒,别真被脏东西占了身子!”

    “?谁被附身了,娘您才应该清醒一点,你儿我正常得很!!”墨书锦按着头发嗷嗷叫唤,他老娘薅他的时候绝对不曾省劲儿——他头皮都要被这姑奶奶活撕下来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妙竹揪着青年言辞凿凿,一双狐眼险些被她瞪成了猫眼,“我儿绝不可能这么出息!”

    ……好家伙,您可真是我亲娘,亲到不能再亲的那种。

    墨书锦闻言突然便开始生无可恋,干脆放弃了挣扎,死鱼似的僵地坐在那,任自家老娘胡乱掰弄着他的脑壳。

    直到那“童心未泯”的彻底玩够重新落了座,他这才捂着脑袋一阵痛呼。

    ——刚才要掉的是头皮,这会他要掉的好像是他喵的天灵盖!

    嘶~父皇他老人家当年选秀时究竟是怎么瞎的眼,就算是为了稳定前朝,平衡地方大族与京城世家的势力,也没必要挑他老娘这么个人形火药桶进宫吧?

    他严重怀疑他娘压根就不是进宫当妃子的——她这分明是进宫当内廷侍卫的!

    “啧,竟然真是你小子本人。”李妙竹甚为不悦地撇了嘴,一面自袖子里摸出一小罐糖豆,随手倒出两个扔进嘴里嚼了个嘎嘎作响,“不好玩。”

    ……合着您老生个娃就是为了玩呗?

    墨书锦听着她嚼糖豆的声音,老觉得她其实更想嗑的是他的骨头,他缩着脖子胡乱理了理头发,力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再低一些。

    说老实话,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他从小到大听到的第几个“不好玩”了。

    出身将门世家的李妙竹那就是个闲不下来的皮猴子,看着娇俏可人、温柔贤淑,实则贪玩得厉害。

    每日若不让她上天入地蹿那么两下,她是不会消停下来的。

    听李嬷嬷讲,他娘是李家那一代唯一的女儿,往上数有两名兄长,下头还有三个弟弟。

    他外公不会教养女孩,他外婆也惯不喜世家小姐的矫情娇气。

    是以,别家姑娘在簪花刺绣的时候,他娘则在大|院里跟着自家兄弟上树下海,摸鱼抓虾。

    别家姑娘在跟着先生学习琴棋书画、看《女则》、《女训》的时候,他娘跟着他外公舞刀弄枪,研究史书兵法。

    一来二去,李妙竹便被养成了半个小子,身上亦多了股混不吝的痞气。

    谷悦当年她被先皇选中,充作秀女送到京中来的时候,他外公还连夜哐哐拜了当地的三座灵验大庙,唯恐自家闺女殿前失仪,惹怒了先皇、再丢了小命。

    好在他娘虽生性贪玩,人却极为聪明,加之她心下有数,识大体,临场学着身侧那些世家小姐们的样子端出副贤德之状,竟也不曾露怯失仪。

    且她周身那一股子痞气一敛,从前修习过的史书兵法底子便被彻底显露了出来。.ZWwx.ORG

    先帝见她举止大方,谈吐间有颇有些远见,索性将她指去了东宫,与户部尚书家的嫡小姐一起,做了太子的侧妃。

    结果,她这副贤良淑德,一装便是几十年。

    噫~这么一想,好像当年瞎了眼的不是他老子,是他老子的老子啊?

    墨书锦偷偷搓了搓发毛的手臂,一边不住拿眼角瞟了自家老娘,那头的李妙竹伸指哒哒敲了桌面,良久后猛地收了指头。

    指甲叩案之声戛然而止,青年下意识跟着她的动作呼吸一滞,李昭仪按着桌案转了眼眸,清冽的瞳光微微发冷:“来,跟我说说吧。”

    “今儿这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能让你小子转变了心意。”

    从前她与李家之人苦口婆心地劝说过他不知道多少次,这臭小子被磨得耳根子起茧都不曾松口,气得她一度以为教给他的那些书卷道理,都被他吃进了狗肚子——

    他们倒真不是指望他能有多少出息,关键是当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米虫可以,可当米虫也不能把小命都给玩丢了不是?

    天家是什么样的地方,京城又是什么样的地方?

    难道他还以为朝堂是那小孩子们玩的家家酒,只要他安静老实、怂如鹌鹑,人家便不会将主意打到他的脑袋上?

    别人她不敢确定,至少五皇子和安平侯府不会有这样的好心。

    李妙竹撑着身子向后一倚,双手甚为放松地搭上了大椅。

    墨书锦在自家老娘的眼神逼问下轻声开了口,刨除慕惜辞便是梦生楼那位“妄生道人”的事,旁的东西半句不敢私藏,一五一十地与李妙竹说了个干净。

    “这么说,是七殿下和慕三小姐及时赶过来救了你一条小命,顺便给你骂醒了呗?”李昭仪把玩着糖罐微挑了眉梢,眸中兴味盎然。

    “是。”墨书锦咬着嘴唇轻轻颔首,此事说来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他活了二十余年,竟不如那比他还小上四五岁的少年来得清醒。

    “嗯,骂得很好。”李妙竹点头,漫不经心地起身活动了手脚,“能让你这倒霉玩意开窍,为娘心中,甚觉欣慰。”

    她扭着手臂,动作间骨节噼啪一阵脆响,墨书锦瞅见她那动作不由得脊骨蹿凉:“娘,您干嘛?”

    “不是说了,我今儿真没捅娄子!!”

    “我知道你没捅娄子啊。”李妙竹歪头,边说边将手探去了身后,两下便扯出了那条盘在她腰间的九节铁鞭,顺势一把拉去了身上宫装,露出身极为方便的劲装短打。

    “但你老娘我这一高兴,就忍不住想要揍揍孩子耍嘛~”

    美貌妇人弯眼微笑,舞着软兵嗷嗷抽上了上去,墨书锦抱着脑袋四处逃窜,他现在只想问——

    下午剩下的那锅醒酒汤在哪?

    快给他再来一口!!长夜惊梦的玄门小国师又在卜卦了